第十章、緋翔虎.李華梅(上)

大金康德三年(DR1994年)六月二十日黃昏,台灣島北端,基隆港海岸

暮‘色’暗淡,殘陽如血,山與海皆被染上了一抹鮮‘豔’的嫣紅。看起來如夢似幻,好不真實。

夕陽的最後一絲餘光,斜斜地灑落在海灘上,與斑駁的黃沙融為一體。一‘波’*洶湧澎湃的海‘浪’,無休止地衝撞著黝黑的海堤,卷起無數碎散的白沫。

就在這古老的青石海堤上,一麵獵獵招展的“李”字虎紋大旗之下,正昂然屹立著一位英姿颯爽的巾幗‘女’將,背對著大海,望著籠罩在暮‘色’中的陸地,久久地靜默無語。

無論從任何角度來看,這都是一位堪稱驚‘豔’的絕世美人。

一頭過耳而未齊肩的濃黑短發,充滿了幹淨利落的颯爽氣息;一身金銀線刺繡黑綢緞的錦袍,充分凸顯出了她那洋溢著野‘性’魅力的健美軀體;純黑‘色’光滑水亮的長筒小羊皮靴,包裹著一雙修長‘誘’人的**;而俏臉上的些許汗水汙漬,依然不掩那驚人的嫵媚;還有在她背後隨風飛舞的猩紅大氅,以及‘胸’口處佩戴的一朵粉紅‘色’牡丹絹‘花’,更是強烈地彰顯出了她張揚豪放的個‘性’。

雖然她看起來一直都是那麽的安靜和美麗,但卻又具備著仿佛王者一般的凜然氣場。

在這位巾幗‘女’將的身後,還站著一位白發長須的老將,臉上分明已是皺紋,但雙眼依然‘精’光如劍,全身鎧甲鮮亮,懷抱頭盔。每當海風撲來,眼前便是一片銀絲飛舞,身姿卻是恍如鐵鑄一般紋絲不動。

而在他們的前方,正是一派夕陽西下,餘暉似霧的暮‘色’。放眼望去,燦爛耀眼的火燒雲之下,廣袤遼闊的山川荒野之間,盡是如血一般的燦爛嫣紅。

——事實上,這座美麗富饒的島嶼,此刻也確實正在被戰火映紅,被鮮血染上赤‘色’……

即使還隔著一片廣闊的山野,站在此處海堤上,也能看見遠方城市裏徐徐升起的濃煙,聽見隆隆的爆炸聲。在距離海堤的稍近處,那一片泥濘的水稻田之間,還掙紮著無數扛著包袱行李的難民,拖家帶口地艱難跋涉,一時間哭喊哀嚎之聲不絕於耳,在夕陽餘暉的映照下,顯得無比刺目。

這樣一幅被戰火**的殘酷景象,讓海堤上眾人的心裏都‘門’g上了一層‘陰’影。

“……華梅姐,希恩伯伯快走吧朝廷官兵已經登陸參戰,基隆港已經守不住了”

一名身穿紅白兩‘色’高麗式筒裙的少‘女’,雙手提著裙擺,雙腳踩著鬆軟的沙灘,跌跌撞撞地朝海堤旁奔來,同時還遙遙地呼喊著……隻可惜就在快要跑到“李”字虎紋大旗下麵的時候,這位少‘女’卻“啪嗒”一聲向前跌倒,過了好一會兒也沒能掙紮著爬起來。

“……乙鳳”

被少‘女’稱呼為“華梅姐”的巾幗‘女’將,見狀趕緊縱身一躍,跳下了海堤,將前來報信的少‘女’攙扶起來,焦急地詢問道,“……現在的基隆港已經失守了嗎?留守市區的行久、尤裏安和易安他們怎樣了?為什麽還沒有按照約定撤過來,與我們匯合到一處?”

“……呸呸”少‘女’隨口吐出了嘴裏的沙子,然後喘息著道出了一串噩耗,“……不用再等了,華梅姐

基隆城破之後,行久白木先生率領拔刀隊且戰且退,已經登上溫州號出海了。至於易安和尤裏安……易安被‘玉’山‘門’修士的飛劍給擊成了重傷,而尤裏安則返身想要去營救……結果都被那些臭修士給抓去了……”

“……呃……但願他們這回在‘玉’山‘門’的黑牢裏不要過得太淒慘,更不要像上次在大陸失手下獄的時候那樣,被一群饑渴的囚犯給輪流暴了三個月的菊‘花’,還不幸染上‘花’柳病,連口腔都潰爛了……”

腹黑的‘女’將軍在自己的內心深處,為這一對極品偽娘好基友默哀了幾秒鍾,然後便果斷地做出了抉擇,“……楊叔我們應該要撤退了杭州號那邊準備得怎麽樣了?”

“……稟報提督,糧食和淡水都已經準備妥當,收容的潰兵和**同仁也已陸續上船。”

仍然站在海堤上的白發老將楊希恩,聞聲連忙上前一步,鏗鏘有力地答道,“……隨時可以升帆起錨”

“……嗯,事不宜遲,楊叔,那咱們就走吧”

‘女’將軍輕歎了一口氣,最後又留戀地看了一眼這片鬱鬱蔥蔥的豐饒土地。

這一次的‘交’鋒,**黨人又敗了啊

——足足十餘年的艱苦奮戰,多達百餘次的兵變和起義,還有數十萬**同誌的浴血犧牲,非但沒能一舉推翻這個腐朽衰頹的韃子朝廷,成功解救出飽受異族壓榨和殺戮的億萬國民,也沒能在海峽對麵的大陸上站穩腳跟,反倒是連台灣島這個**勢力的起家之地,居然也沒能保住。

庇佑著這片東海的媽祖‘女’神,讓我重生於此,難道就是為了讓我看到複國的希望被一次次粉碎嗎?

究竟要等到哪一天,我們才能驅除韃虜,恢複山河?

想到此處,‘女’將軍的眼前不由得一片模糊,卻又不願伸手抹去清淚,隻是低頭回憶起了某位往昔友人的一首辭世歌:四十九年一睡夢,一朝榮華一杯酒;生不知死亦不知,歲月隻是如夢中。

對她而言,這幾年來的一幕幕風雨征程,又何嚐不像是一場漫長的噩夢呢?

原本以為早就死於海難的自己,欣喜地再一次睜眼醒來,卻發現曾經熟悉的世界,早已變得天翻地覆。

海洋已經不是她所熟悉的那片海洋,陸地更不再是她所熟悉的那片陸地。

曾經以物華天寶、雍容大度而聞名的天朝上國,如今卻淪為了被野蠻人竊據的陳腐衰朽之邦。

曾經以衣冠禮法而自豪的天朝子民,如今卻在腦後拖上了醜陋的豬尾發辮——這還是在韃子朝廷南遷之後,藩鎮割據,剃發令鬆弛的結果,要是再早上幾十年,恐怕隻能看到更醜陋的金錢鼠尾辮子……

看到這片自己曾經無比熱愛,並且甘願用生命去保衛的土地,竟然變成了如此不堪入目的景象,‘女’將軍一時間當真是心灰若死——幸好,她在不久之後便驚喜地發現,在這個國家的東南角落,居然還有一群熱血‘激’昂的仁人誌士,正在複國抗戰的旗號之下艱苦奮鬥

於是,冰冷的心再一次火熱起來。幾乎沒有怎麽猶豫,她就駕駛著自己的傳奇戰艦“杭州號”,加入了這些**者的陣營,試圖和他們共同努力,盡快恢複故國河山……

然而,在幾年之後,她又再一次失望了——為什麽各地的**軍始終是屢敗屢戰,卻又屢戰屢敗?為什麽**黨人總是一盤散沙、互相拆台,始終不見幾分長進呢?

最後,據說曾經給了中土文明致命一擊的仙道修士們,又再一次為虎作倀,淪為了韃子朝廷的爪牙。

時至今日,在‘玉’山‘門’修士的背後一擊之下,反攻大陸的台灣根據地已經即將失陷,雲集於此的**黨人也是死傷慘重,但她為之戰鬥了一生的榮譽和信念,卻絕不會因為這樣一點挫折而消亡……

“……我會在海洋上戰鬥,在陸地上戰鬥,在荒野間戰鬥,在城市裏戰鬥……隻要我李華梅一息尚存,就要為恢複故國河山而戰鬥到最後一刻”

‘女’將軍暗自握拳發誓,待海風將眼淚吹幹,又仔細地整理了一番被海風吹‘亂’的黑發,拍打了幾下沾滿了沙粒的衣服,然後才戴上頭盔,再也不發一言,隻是大步流星地邁開雙‘腿’,向著不遠處的簡易棧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