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龍空山的秘密
在龍空山外的這片軍營中央，有一座規模恢弘的穹頂大帳，帳門前矗立的兩根旗杆上，同時飄揚著菲裏.泰勒上將的雙熊**旗，和李華梅提督的紅薔薇軍旗。
當菲裏.泰勒上將帶著小股衛隊外出偵察敵蹤、勘查地形的時候，巨熊軍團的步兵指揮官費頓少將，就在這頂大帳內跟李華梅提督一起處理軍中的瑣碎事務。
在這個舊王朝剛剛坍塌，新秩序尚未建立的時候，各地得勢未久的造反派們，心中最為擔憂的事情，恐怕就是前王朝的死灰複燃——新得手的地盤尚未消化，新建立的權威尚未穩固，而潛伏各地、心向舊朝的遺老遺少，或許也還有著相當的能量，可以興風作浪。
因此，無論他們彼此之間有著多少矛盾，在必須盡快徹底鏟除康德皇帝這一點上，還是能夠保持一致的。當皖南戰事再起、康德皇帝現身的消息傳開之後，為了表明自己忠於**、與舊王朝不共戴天的政治立場，幾乎整個天下的軍閥勢力，都或多或少地派來了助戰的援軍。其中包括皖北的四千淮上軍，山東的兩千齊軍，陝西的一千秦軍，安南的八百黑旗軍，還有想要為已故文德嗣總理複仇的親信死黨等等。
甚至就連盤踞無錫的安爾樂鎮守使，也拖著三百洋槍隊過來湊熱鬧——他的無錫地盤甚是狹小，又夾在洋人和浙、齊兩軍之間，不要說開疆拓土，就連自保也是極難，因此保存實力遠沒有抱粗腿來得更重要。
除此之外，湖南、湖北、江西、嶺南的一些獨立割據小勢力，也都派來了幾百人、幾十人的小隊伍。雖然這些部隊的戰鬥力極為可疑，但在忠心方麵倒是絕對不成問題——到了如今這等年月，就算是再怎麽沒腦子的傻瓜，也絕不會去投靠龍空山上那位沒吃沒穿的韃子皇帝。
而李華梅提督的五千浙軍新兵和兩千東海舊部，以及菲裏.泰勒上將從南京帶來的三千精銳步兵和兩千東瀛劍客，則是此次圍剿作戰的核心主力。而本地士紳也組織了幾千雜牌青壯，過來當向導和參戰。
對於此次曆史意義重大的作戰，菲裏.泰勒上將還特意起了一個很有寓意的代號：“落日”
——既然皇帝自稱天子，那麽也就可以用太陽的墜落，白天的結束，來比喻一個王朝的最終崩熄。
粗看起來，**軍在龍空山的外圍，已經湊出了將近三萬的兵馬，不僅十五倍於那幫被困在山裏負隅頑抗的殘敵，而且後援不斷，補給線暢通。相反，據守龍空山的滿洲殘敵，卻是死一個少一個，再無補充。而且輜重物資異常匱乏，早在剛剛逃進龍空山的時候，軍糧就快要供應不上了。
因此，按照常理來判斷，這場完全一邊倒的圍剿作戰，應該能夠輕而易舉地取得圓滿勝利才對。
不過，要是能夠順順當當地辦好一件大事情，期間不打半點折扣，不出一處岔子，那就絕對不是眼下這個一盤散沙、烏煙瘴氣的**黨了。
——在龍空山外匯集各路兵馬的這段時間裏，身為地主的李華梅提督，不僅要在道路蜿蜒崎嶇的崇山峻嶺之間，維持一條通暢的補給線，給這三萬討伐軍提供盡可能充足的軍需給養；還要協調各路援軍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避免爆發衝突和矛盾；又要打探前方敵情，擬定作戰計劃；最後還得忍受各種層出不窮的荒唐變故，以及友軍方麵那些貪婪無度、隻拿錢不做事的將領們，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大的胃口……
更別提在此期間，即使她已經如此殫精竭慮地連日操勞，比管家婆還要辛苦，軍中的群毆、嘩亂、偷竊等惡**件還是層出不窮。而背後那些素來隻會嘴上放空炮的本黨同誌們，更是指責聲一浪高過一浪，卻沒有半個肯幫忙的。李華梅提督那心裏的感受真是……仿佛有一萬頭草泥馬以十倍音速咆哮而過……
而且，就在她焦頭爛額之際，居然還有一位貨真價實的神明在背後做監工……這壓力真是太沉重了
——降臨凡世的東海媽祖女神……或者說魔法少女林默娘，此刻正神情悠閑地坐在帳中的一張高腳虎皮大椅上，舔著一根粉紅色的棒棒糖。由於椅子太高，她的身材又太**，小手小腳的根本夠不到地麵，所以淡藍色宮裝裙下那一雙白嫩嫩的小腿，隻得懸在空中，仿佛鍾擺一樣無聊地來回搖晃著……
喂喂，這是在賣萌嗎？這是在賣萌吧這一定是在賣萌對吧
當渾身濕漉漉的菲裏掀開帳簾，看到眼前這一幕的時候，登時忍不住在心中瘋狂地如此吐槽起來。
然而，還沒等他來得及開口說些什麽，被丟在這裏處理公務的步兵指揮官費頓少將，就先嚷嚷了起來。
“……長官，那幫淮上**軍真是太不像話了簡直就是一群土匪今天上午居然想要哄搶我們的輜重車隊若不是被隨車押運的豺狼人給嚇住，說不定還真叫他們給得手了”
說到此處，費頓少將也不顧李華梅提督極為難看的臉色，就徑直向菲裏表達了自己對此次作戰的反對意見，“……雖然在推翻舊翔龍帝國的統治，武力討回欠債的過程中，我軍和**黨乃是盟友關係，但是隨著南京的陷落，債款的索回，以及五國討債團的解散，這一臨時的軍事同盟從法理上講早已自動結束。而這個國家也不是我們的附屬國，我軍又何必辛苦跋涉，來這片什麽都沒有的深山老林參戰廝殺？”
對此，菲裏隻得翻了個白眼，無奈地苦笑——又不是我想要來這裏的，你對我抱怨有什麽用啊
當然，他也並非完全不清楚，費頓少將這位步兵指揮官在眼下的為難之處。
——耐色瑞爾帝國駐守海外殖民地的軍隊，由於天高皇帝遠，長期自收自支，嚴重脫離中央管束，早已驕悍跋扈成風。稍有不順心之處，這些驕兵悍將們就會集體抗命，乃至於嘩變喧鬧。
而從中央空降下來的最高長官，通常也不敢下狠手鎮壓，而是隻能設法安撫討好，隻求盡快平息事態。事後一般也不會輕易追究責任——要是把這些亂兵給鎮壓下去，那麽你的殖民地也就完了，不是等著被別的國家發兵搶去，就是當地人趁機發動獨立起義，把你這個殖民地總督給趕跑
眼下的耐色瑞爾遠征軍，原本已經完成了作戰任務，都開始在打包行李準備收工回去，私下裏在商量著如何用手頭的賞錢去花天酒地、享受人生了。誰知突然又來了一個新的命令，不僅把他們的休假統統取消，還要深入這麽一片鳥不拉屎的荒山野嶺，去追捕幾個沒有半點油水可榨的漏網之魚……
不難想見，在這些驕兵悍將們喃喃低語的口中，早已有無數雄壯的草泥馬在奔馳。總算看在剛領到的幾千兩賞銀的份上，沒有鬧幾次兵變，就已經是很給麵子了但若是還想讓他們鬥誌激昂地克服一切困難，歡欣鼓舞地為了榮譽而英勇戰鬥……這種隻能針對聖人的高標準要求，實在是未免有點兒過份。
所以，眼下的軍隊裏怨聲載道，是可以理解的；而費頓少將在這裏發發牢騷，也更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頂著全軍怨言下達這個坑爹命令的菲裏.泰勒上將，同樣也有著他說不出的苦衷。
“……沒辦法，誰叫我是魔法女神密斯特拉殿下的選民，而巨熊軍團也是掛在魔法女神教會的編製之下呢？”菲裏聳了聳肩膀，隨手從小炭爐上取下黃銅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來驅寒，又看了一眼還在舔棒棒糖的林默娘，“……畢竟，龍空山上的那個封印著中原靈脈的祭壇，關係到整個東方的魔網安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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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菲裏.泰勒上將和李華梅提督，也是一直到了十天之前，才從媽祖女神口中得知了這一秘聞。
在此之前，對於流竄在皖南的康德皇帝餘黨，菲裏.泰勒的態度是事不關己、漠不關心。而李華梅雖然實際主持著追剿作戰，但作戰態度其實也不怎麽積極——眼看著龍空山的地勢險峻，易守難攻，便打算守住山口穩紮穩打，把康德皇帝、魏王和他們的親信死黨，統統都困死餓死在這片荒山野嶺裏麵。
至於她本人，更是在一月初就返回了南京，打算跟雅易安公公一起籌辦“和平建國會議”。
但是，原本已經上船啟程，計劃返回福建天後宮的媽祖女神林默娘，在得知康德皇帝居然逃進了龍空山之後，頓時嚇得大驚失色，連夜施展法術從海上掉頭趕了回來，向菲裏和李華梅說出了一個恐怖的秘密。
“……當年的龍空山之役，前朝皇室和儒家門人雖然一舉引爆了整個中原的靈脈，但卻無法徹底抽幹那些彌漫在天地之間的靈氣。若是天長日久，或許在數十年之後，這些靈氣就又會慢慢凝聚，重新灌滿那些被引爆的幹涸靈脈，讓修士們再一次如魚得水。
因此，為了斬草除根，不讓修真門派在日後再次坐大，他們就借助天庭眾神之力，在龍空山興建了一座祭壇，作為吸收和封印天下靈氣的關鍵樞紐。這三百年來所積累的靈氣，盡數淤積於此。若是不幸被人破封開啟，這些靈氣就會被盡數釋放，讓整個中原大地，在一瞬間恢複到三百年前修真界全盛的狀況而打開封印的關鍵信物，就是曆代天子所佩戴的傳國玉璽——這時候，它應該就在那位韃子皇帝的身上”
媽祖女神林默娘神情嚴肅地對菲裏和李華梅如此說道，但菲裏卻感覺很是不以為然。
“……嗯嗯，如果是這樣的話，玉山派的修士們想必會很高興吧可他們如今隻剩下了不到一百人，道行也都低微得很，總共隻有四個稍微看得過去的築基期修士，而剩下的那些練氣期修士，連我都能一個人打翻十幾個。現在他們更是全都已經出國去西方留學了……莫非您連這麽兩三隻大貓小貓也要害怕？”
“……喂喂喂你把事情完全給搞反了問題的關鍵不在於修士們的力量太強，官府和天庭眾神控製不住，而是在於眼下的修真門派凋零得太厲害，凡間已經找不到足夠的人手來斬妖除魔了啊”
見對方根本沒想到點子上，林默娘忍不住按著腦袋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那張滑嫩嫩的小臉都快要皺成一團了：“……昔日修真界全盛之時，依附著這些靈脈而生的，不但有諸多修真門派和零星散修，還有無數從洪荒時代就流傳下來的妖魔和異獸——事實上，最初就是為了抵禦和討伐這些妖獸, 人類修士才會出現的——在修真界的全盛時期，實力強悍的修士們連神明都能打到，而這些妖獸自然是長年遭到修士的全麵壓製和清剿，基本上是在被當成藥材和獵物來隨意捕殺，根本無法造成什麽禍患；
而等到龍空山之役以後，不僅是修士們一夜之間淪為廢人，這些妖獸同樣沒有了靈氣可供滋潤，就如同魚兒離開了水一樣，也自然進入了永無止境的漫長休眠，從此消失於世間，逐漸為凡人所淡忘……其中，由於龍空山是靈氣的聚集地，在最初多少會有一些泄露出來，因此一度吸引了不少妖魔和凶獸的聚集。但時至今日，這些殘存的靈氣已經基本消散，而最後的一批妖魔凶獸，也都差不多先後陷入了休眠。
但是，一旦康德皇帝用傳國玉璽打開封印，釋放出這三百年來一直淤積的天地靈氣，那麽這些妖獸就會在很短的時間內蘇醒過來，如潮水般湧出各個蟄伏之地，並且憑著凶殘的本能，再一次禍害人間……然而，如今的神州中原，已經沒有那麽多身具大神通的修士，可以與之對抗了”
說到這裏，林默娘不禁伸手拍著小小的胸脯，一臉擔憂和害怕的模樣，“……到得那時，我中原神州的各地鄉野，隻怕眨眼間就會群魔亂舞、妖獸橫行，變成一片血流成河、屍骨如山的活地獄”
麵對媽祖女神林默娘所描述的這一未來慘況，李華梅登時就動容色變，而菲裏卻是若有所思。
嗯，這就相當於是在無菌室內呆得太久，導致免疫力嚴重衰退，無力再抵禦外界細菌的感染了嗎？
如果硬要打個比方的話，就仿佛是在另一個世界，天花這種烈性瘟疫已經被消滅數十年之久，整整一兩代人都不再接種天花疫苗，醫院裏也不再有天花疫苗的庫存之後，天花突然再一次大規模爆發的情況一樣——在疫苗和特效藥再次恢複生產之前，隻怕是要死上一大批人。
更糟糕的是，隻要願意投錢下去，疫苗就可以很快地進行工業化大規模生產。但哪怕是搜集到再多的天材地寶，修真者卻也沒有辦法進行速成培訓——更別提眼下已經連修煉功法和教員都湊不齊全了
所以，康德皇帝開啟龍空山封印的做法，就等於是要把中原大地這間靈氣盡消的“無菌室”打破，讓病毒和細菌從外麵飄散進來……在新的掌權者找出對策之前，就算要死上一兩千萬人，估計都還是輕的。
總之，對於這隻蘿莉女海神的可怕說辭，菲裏並不認為是危言聳聽，而唯一的問題就在於……
“……可那位逃進龍空山裏的康德皇帝，又為什麽要這樣做呢？這對他又有什麽好處？”
他有些一頭霧水地問道，“……按照您的說法，縱使用傳國玉璽打開了封印，他也沒法操縱這些妖獸為自己打天下，甚至不見得能夠躲避它們的襲擊……感覺根本就是在臨死之前發狠窮折騰啊”
“……自然是拉著整個中原同歸於盡唄得不到的東西就毀掉，這是很多末路帝王的普遍心態……”
林默娘又一次低頭歎了口氣，轉著小手指如此回答道，“……或者是想把龍空山祭壇當做籌碼，來跟各地**黨談條件……但不管實情是哪一種，我們都根本不可能聽之任之”
對此，菲裏倒是比較讚同地微微點了點頭。
正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一般來說，在綁架案中，那些被綁肉票的家屬，通常隻有兩種選擇：首先是討好綁匪，向他們支付贖金——這樣做的好處是人質的安全係數比較高，但壞處是容易產生負麵的示範效應，吸引更多想要走捷徑的冒險家，一起轟轟烈烈地投身到綁匪這份很有前途的行業中去；
其次就是報警，借助武力去打擊綁匪——這對綁匪行業的打擊比較大，容易讓潛在的犯罪分子心生畏懼。從長遠看社會效應極為良好……唯有人質的安全實在是難以保證。
而此時此刻，康德皇帝等人就相當於是窮凶極惡的綁匪，中原黎民就相當於是被劫持的人質，新上台的**軍是緝拿綁匪的警察；因為靈氣枯竭而長眠不醒的妖魔異獸，可以被視為綁在人質身上的炸彈；而龍空山祭壇封印的靈氣，就是炸彈的遙控器，傳國玉璽則是啟動這個遙控器的密碼或鑰匙……
很顯然，為了避免“綁匪”得寸進尺，鬧得夜長夢多，讓**軍方麵搶在他們啟動祭壇之前，就直接動用武力，以最快速度進行轟殺，應該是一項最好的選擇——然而，這又跟耐色瑞爾遠征軍有什麽關係？
對於這種吃力不討好的義務勞動，早已對漫長征途感到疲憊不堪的菲裏，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但是，盡管菲裏不怎麽願意攙和這淌渾水，可偏偏有人不願意放過他.
“……別急著走啊，菲裏.泰勒將軍這次行動同樣也有你的份哦”
可愛的蘿莉女海神突然轉過身來，開口叫住了想要徑自離去的菲裏，充滿稚氣的小圓臉上，洋溢著仿佛小惡魔一般的詭異微笑，“……像這種天地靈氣的急促爆發，不僅會喚醒長眠的妖魔異獸，還會導致魔法網絡的大麵積崩壞——在上一次龍空山之役爆發的時候，密斯特拉殿下為了能夠修補好遍布整個東方世界的魔網混亂與漏洞，可是辛苦了一百多年的時間，如今自然是再也不願意重來一次了……所以，她現在已經答應把你的軍團借給我了喲”
——於是，在上級領導的一紙紅頭文件之下，菲裏.泰勒上將不得不又一次頗為苦逼地踏上了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