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陳氏醫館時,除了往日宋銘親自醫治的病人外,還有大部分新病人。

楊徹看到宋銘進屋,嗤笑一聲,昂首挺胸走了。

同往日,不刺宋銘兩句心裏不舒服似的他,判若兩人。

葉思瀾擔心的看了一眼宋銘。

後者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別緊張。

進了大門,宋銘等人順著視線,看到了坐診的陳老大夫。

“陳老,今日可是有重要的病人?”宋銘臉上掛著淡笑,眼底卻沒有半點笑意。

此前,因為宋銘和邱老都在的緣故,陳老來醫館的頻率大幅度下降,除非有貴客。

今天來的這麽早,顯然是為了發難。

“今日空閑,便來看看,順便檢驗弟子們的醫術。”陳老早有準備,麵不改色應和道。

宋銘點了點頭,陳老又看向他身後的齊溫書:“怎麽齊公子今日臉色不大好?”

“昨晚沒睡好,有些著涼。”齊溫書禮貌道。

葉思瀾急忙看向齊溫書,見他麵帶著笑容,鬆了一口氣。

就要收回眼神時,他不小心看到了齊溫書半掩在袖中的拳頭。

“來都來了,不如我幫你看看?”陳老大夫表麵客套道。

“怎麽敢勞煩陳老,府中大夫已經看過了。”齊溫書麵不改色,語氣依舊溫和。

陳老大夫笑了笑,示意大家坐下。

宋銘照例坐下,葉思瀾坐在他手邊。

他偏頭,正好對上葉思瀾緊繃的臉。

宋銘輕輕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放鬆。

陳老見人都坐下了,招呼身後的楊徹,“邱老呢?往日這個時辰都已經到了啊。”

楊徹虛偽一笑:“師父,我也不知道呢,我就比您先到一會兒。”

陳老一臉無奈,轉身吩咐其他人:“去請邱老,就說宋銘他們到了。”

“是。”

心知肚明的宋銘等人,攥緊了拳頭。

陳老和楊徹對視一眼,不懷好意。

“小宋啊,今天是第一個療程,最後一天吧?”

聽到陳老的聲音,宋銘抬頭看他,“是第一個療程最後一天。”

“那不就是看效果的時候了嗎。”楊徹陰陽怪氣道,將這幾天對宋銘的態度,表演的淋漓盡致。

“宋神醫,你趕緊幫我看看,是不是好轉了?”

“先幫我看!”

“我是宋神醫第一個診治的,應該我先!”

同樣患有肺癆的幾個人,爭先恐後道。

楊徹冷哼一聲,嘲諷道:“別著急了,說不定更差了。”

“胡說!明明我感覺最近好多了。”

“就是,我之前動不動就咳嗽,如今已經不咳嗽了!”

“神醫的藥方肯定管用!”

楊徹看向人群,環抱著手,指尖在臂彎處輕輕敲擊了三下。

“邱老大夫不是最先治療,並且症狀更輕嗎,看看他不就知道了。”開口的人身穿藍色衣服,濃眉三角眼。

若不是臉色蒼白,半點不像病人。

“有道理,我觀邱老前幾天的狀態,一天比一天好,說不準已經好了!”

“可喜可賀,咱們就要痊愈了!”

“誰說不是,還得感謝宋神醫啊!”

一群人“齊刷刷”把臉轉向了宋銘。

就在他們準備感謝時,樓上傳來了腳步聲,隨後一個人影出現在了樓梯上。

他一臉驚恐,臉色蒼白,顫抖著嘴唇說:“邱老、邱老……出事了!”

“說什麽呢?好好說!”楊徹嗬斥道。

那人小心翼翼看向陳老,咽了咽口水道:“我上去敲門,發現邱老半天沒有應,便推門進去了……”

“誰知道……邱老躺在**一動不動,臉色也灰白的可怕,我就試了試……對方的脈搏……”

“邱老……沒氣了!”

終於說完,他垂著頭,不敢看任何人。

“怎麽可能!邱老昨天都還好好的!怎麽可能!”

齊溫書第一個出聲,他睜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

他垂下身側的手,攥緊的發了白。

葉思瀾一時間分不清他是在演戲,還是真情流露。

宋銘抿緊了嘴唇,眼神裏寫著震驚。

陳老看了楊徹一眼,一拍桌子,站起身:“胡說八道!邱老怎麽可能沒氣了!昨兒還凝神抖擻呢!”

“師父,是真的……大夥要是不信,可以親自去房間看!”

陳老怒氣衝衝往前走:“我說不可能就不可能!大家跟我一起上樓!”

葉思瀾捏握緊了宋銘的手,眼裏的擔憂更甚。

“我也不相信。”宋銘回握住葉思瀾的手,拉著他一起往樓上去。

齊溫書繃緊了下顎,跟了上去。

其他人麵麵相覷,但更多是不相信。

方才的藍衣男人,再次出聲道:“我也不相信,我倒要看看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他話一說,抬腳往前邁,其他人哪裏還有腦子思考,快速湧了上去。

陳老大夫和楊徹故意放慢了腳步,等著宋銘等人一起進屋。

**的邱老身上隻穿著白色的裏衣,他嘴唇幹涸,臉色灰白,脖子處的肌膚,呈現奇怪的紫色。

看起來一副死相。

陳老見患有肺癆的病人都到齊了,他伸手去試邱老的脈搏。

他皺了皺眉,又去查看邱老的瞳孔,以及肌肉的僵硬程度。

當著眾人的麵,他將邱老該檢查的地方都檢查了,最後目光落在了宋銘身上。

他瞪大了眼睛,一臉震驚,仿佛在用眼睛訴說著為什麽。

一時間,所有目光都落在了宋銘身上。

楊徹再次看向人群,藍色衣服的男人率先出聲:“究竟是怎麽回事啊?邱老為何會死?”

“邱老真的死了?”

“陳老,你倒是說說啊,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昨日還好端端的,怎麽就突然……”

陳老站起身,走到宋銘麵前,質問道:“月華丸的藥方,你確定能治肺癆嗎?”

葉思瀾下意識想擋在宋銘跟前,卻被拽住了手。

宋銘眸光一冷,腰背筆直:“陳老這是何意?”

“依我剛才的診斷來看,邱老分明是藥物致死。”陳老深呼吸了一口氣,指著邱老道,“這些日子,邱老一直在服用你的月華丸!”

楊徹立馬順著說:“宋銘,你好不要臉!我就覺得你讓邱老留在我們陳氏醫館不安好心!現在看來,還真是。”

“你看不慣我就算了,為何要陷害我們陳氏醫館?”

陳老踉蹌後退了一步,他痛心道:“宋銘,我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藍衣男人小聲嘀咕道:“之前聽說宋銘跟楊徹在齊家起了衝突,現在看來還真是。”

“什麽意思啊?”旁邊的人忍不住問道。

“邱老在陳氏醫館出了事,擔責的人是誰啊?當然是陳老,別忘了人家有不在場呢!哪能是凶手!”

“不會吧,我覺得宋神醫不是那樣的人。”

“我之前從未聽過哪個名醫,有能耐治好肺癆,憑什麽他宋銘騰空出世就可以治好?”

“怎麽就不能了,我們大家不都好好的嗎?”

“嘖,你們不知道謝老的事情吧?他剛開始服了藥也好轉了,後來還不是人沒了。”

“你的意思是這藥根本沒用,我們不過是回光返照?”

“這話我可沒說,你自己說的!至於是不是,誰知道呢。”

聽到這些話,一群人都慌了。

他們雖然想治病,但沒想過早死啊!

“陳老,邱老離世真的是因為服用了月華丸嗎?”

“陳老,你說話啊!”

“……”

宋銘看著這群曾經將自己視為救命稻草的人,如今全然恐懼的看著自己,他心中覺得好笑。

人心善變,既能為樂,也能為惡。

最經不起推敲的無非是人心了。

“宋銘,是你害死了邱老!”楊徹接受到陳老的眼神,他直接蓋棺定論。

“楊徹,你這是汙蔑!”齊溫書怒目相視,同最開始的溫潤截然不同。

“我汙蔑?”楊徹冷笑一聲,高聲道,“堅持月華丸有用的是你們,讓邱老留在陳氏醫館的也是你們!”

“現在邱老用自己的命證明了月華丸沒有用,你們還說我汙蔑?難道要更多人死你們願意相信宋銘這個庸醫?”

楊徹這話,全盤否定了宋銘的一切付出。

也把宋銘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宋神醫,我們都不治了!”

“我還想活久一點,不想就這麽沒了!”

“宋銘,求你收手好不好?”

藍衣男人順勢起哄:“庸醫!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配為醫者!”

覺得宋銘視人命於無睹的人,憤懣跟風:“什麽神醫,分明是毒醫!”

藍衣男人:“他根本不把我們當人命!把我們當藥人呢!他才該死!”

“對!宋銘才是最該死的人!大家一起上,務必要他交出我們保命的方法!”

“保命!”

一群人目眥盡裂,紛紛朝宋銘撲過來。

葉思瀾被嚇了一跳,要不是宋銘拽了他一下,他已經被人薅了過去。

齊溫書現在全是明白,宋銘口中的硬仗是怎麽回事了,好在他帶的院衛可以抵擋一陣。

他轉頭問宋銘:“現在怎麽辦?”

宋銘目光落向陳老和楊徹,隻見兩人一臉得意。

仿佛借刀殺人,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宋銘冷笑一聲,高聲道:“誰說邱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