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節 進京活動(1)
這群蒙古人離開外蒙古家鄉已經將近兩年了,他們現在每天的活動就是訓練再訓練。在宋遠和幾個營長的帶領下,不停的重複著瞄準——扣扳機——拉栓——扣扳機,現在還沒有條件給他們實彈射擊,隻能這樣練槍法。然後還有隊列訓練,各種軍操。這些軍官都不是科班出身,而是一步步從北洋軍中走出來的,也沒有什麽新思維,就是當初他們的長官怎麽訓練他們,他們現在就怎麽訓練別人,因此盡管未必比軍校訓練正規,但也中規中矩。
可是蒙古人受不了,自元代以降,蒙古人就失去了成吉思汗時期的軍國主義傳統。牧民們不在從小接受軍事訓練了,尤其是到了清朝,蒙古人基本上是被清政府豢養了起來,不用交稅也不用為了生活搶劫,基本上除了朝拜活佛就沒什麽大型活動了。這樣的蒙古人開始懶散起來,唯一能接受的勞動基本上就是騎馬放牧,連農業勞動都受不了的他們又怎麽受得了嚴格的軍事訓練呢。
因此很快軍隊中就出了問題,訓練他們的軍官們,都是沒上過軍校的大老粗,大多數也是不識字的。他們的訓練方式都是來自過去的長官,而漢人軍中等級森嚴,打罵士兵是家常便飯,結果本來就不堪訓練的蒙古人跟軍官鬧起了矛盾,經常不好好訓練的士兵被軍官體罰後,大批蒙古人就會跟軍官對立起來,甚至差點出了毆打軍官的事情。
這可是相當嚴重的事情,於是一回來趙書禮馬上就找宋遠來了解情況。
“宋兄,宋兄!”
在宋遠的營房外,趙書禮喊著。
半天門開了,出現了一張愁眉苦臉的麵孔。
“宋兄?這是怎麽了,練兵練成你這樣也算是空前絕後了啊。”
趙書禮打趣道,他以為宋遠被他的那些兵痞折騰慘了。
宋遠歎了口氣,道:“倒不是為了這事。”
“那還能有什麽事,讓你揪心成這樣?”
“前幾日,我一個朋友來了封信,告訴我保定軍校又招生了,第九期。”
趙書禮明白了,他現在跟宋遠已經很熟悉了,這個人除了理想是當官外,內心裏還對自己從小窮沒上過多少學,頗多遺憾,後來雖然努力自學,但仍很自卑。跟趙書禮有幾次喝酒後,感慨自己沒有一個好的出身,說他有的朋友跟他一起當兵,就是因為是軍校士官生,官路亨通,而他卻從旅長做成了團長。
所以一提保定軍校,趙書禮就明白了,這家夥想去軍校。
趙書禮問道:“那你是想去軍校,報名了沒有?”
宋遠搖頭歎息:“我給校長寄去了我的材料,還給他寫了信,說十分向往保定。可惜他回複說,他們學校不是什麽人都招收的,隻招收從陸軍小學,中學一路升上去的學生。”
看著宋遠的模樣,趙書禮笑了。
良久後,輕鬆說道:“宋兄可是十分想去?”
宋遠點頭。趙書禮道:“這有何難!交給我好了。”
宋遠疑惑:“此話當真!”
“當真,等著我的信兒吧,七月前一定讓你進學校。”
趙書禮相信一句話,沒有錢到不了的地方,隻有錢給到位了,別說進保定軍校了,就是進皇宮都沒有問題。
於是很快趙書禮又把軍隊扔給了宋遠,路過包頭取了十萬大洋,然後經歸綏去了北京。
現在北京政府的總統是徐世昌,這老家夥算是一個不倒翁了。
清朝時候他是翰林身份,到了袁世凱時候他便是國務卿了,袁世凱被人民罵死了,他還沒事,段祺瑞上台他反而成了總統,段祺瑞被直奉聯軍轟下台後他還是總統,也不拉幫結派培養勢力,大有一副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的瀟灑。
可是千萬別小看了這個人,他是一個真正的政治家,如果說政治家有點抬高他了,那說政客也可以。他之所以能成為政壇一棵常青樹,絕對是有原因的,那就是他懂權術,懂得玩平衡,懂得趨利避害。
如果翻開他的閱曆,你可以看到,幾乎每次社會危機,他都躲過去了,而過後他又會回到高層。當袁世凱練兵的時候,他以翰林的身份監軍,但是卻實際上為袁世凱出謀劃策,是袁的第一幕僚。辛亥革命時他辭職,袁世凱當了總統後,他成了國務卿,可當袁世凱稱帝的時候,他又辭職了,果然袁世凱在罵聲中倒台。到了段祺瑞上台後,先後擠走了黎元洪和馮國璋後,他又成為段政權的總統。
除了懂得趨利避害外,這個人還懂得多麵討好誰都不得罪是個老好人,甚至他當了總統後,任免官員時候,有時候還去向已經退位的小皇帝溥儀請示。正是因為這樣的小心謹慎,直皖戰爭後,段祺瑞倒台,他兩麵遊說,利用直奉相互牽製,竟然讓雙方達成了都不進京,他還能繼續當總統。
趙書禮這次到北京要麵對的就是這個人,他需要徐世昌幫忙,給宋遠弄一個軍校名額。讓一個總統幫這樣的小忙,看似牛刀小用,但這正是這些年趙書禮揣摩人情事理的心得。他籠絡徐世昌這樣的高官,真實目的自然不僅僅是為了朋友能進軍校這樣的小事而已,可是不得不說一個事實,那就是讓別人幫小忙比幫大忙更能讓別人接受。而另一個事實是,幫過你的人在幫你一次的可能,遠遠大於接受過你幫助的人報答你的可能。
趙書禮就是想用這樣一種溫水煮青蛙的方式,先讓徐世昌幫個小忙,接著是中忙,然後是大忙。一個人一旦幫了你一次,他就很容易幫助你第二次,第三次。這是人類一種很奇怪的感情,比如你幫過了某人後,你反而會對這個人有好感起來。沒法解釋,或許是這個人在你麵前表示了弱勢,從而讓你內心中同情罷了。
想法是好,可是操作起來未必容易。
趙書禮到了北京後,先找了一家酒店住下。
第二天就去了總統府,可是守衛連門都沒讓進,在趙書禮塞了二十個大洋後,守衛答應幫忙通傳一下。趙書禮在總統府外等了許久,趕緊上去詢問。
“兄弟如何了?”
守衛懶散道:“總統忙,沒空見你!”
趙書禮笑了笑,又悄悄拉起守衛的手,鬆開的時候,守衛手裏又多了十個大洋。
然後趙書禮才神秘的問道:“不知道總統是真忙還是假忙?”
掂了掂手裏的大洋,守衛同樣神秘的道:“假忙!”
“謝謝兄弟了,改日一起喝酒!”
得到了是總統不願意見自己後,趙書禮感謝了守衛,徑直回了酒店。
接下來幾天,趙書禮沒有去總統府,但是他沒有閑著。多方拉攏各路軍政要員,新上台的北京衛戍司令王華慶,以及教育界的黃炎培他都奉上厚禮,甚至剛剛回來的梁啟超他也拜會了一下。
接著他開始混跡北京琉璃廠,這裏是北京著名的古玩街。
他已經了解到了徐世昌這個人,是個典型的文人,寫的一手好字。
這樣的人喜歡什麽,錢嗎?肯定也喜歡,但是他是總統,要送多少是個夠,而且送錢容易讓這種文士覺得俗氣。
所以趙書禮到了琉璃廠,他要買一副好字畫,字畫對於文人大概是最不會被拒絕的禮物了。千挑萬選,趙書禮找到了一副明代董其昌字,開始他還擔心真偽,請了幾個行家驗過後,有亮出自己軍官的身份威脅,在老板發誓保證後,他買了下來。這幅畫花掉了趙書禮五千塊大洋。
第二日就去了總統府,還是沒有被接見,但是他托衛兵把禮物送去後,沒有被退回來。
趙書禮心道“成了”,然後又靜靜的回去了。
過了一個星期,他又去了總統府,這次送去了一個宋代白蓮荷葉花瓶,蓮花代表清廉,徐世昌又沒有拒絕。
接下來他三天兩頭的就去送禮,總共花費了不到三萬大洋,而時間已經到了1921年的5月了,而他終於得到了徐世昌的接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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