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說:”也不全是老爺的錯,老爺也是上了大塚宰安排的美人計,還差點因為這個斷送了獨孤家。還會老爺早日識破了……“
獨孤信把腳伸進熱氣騰騰的木盆裏,踩穩了,享受著水溫和木香。獨孤信閉著眼睛:”你還記不記得道玄大師曾經說過我們小七是母儀天下的大富大貴之相?”
崔氏問:”老爺,您難道也相信坊間傳言?“獨孤信睜開眼睛:”道玄大師是不會信口胡說的。給楊堅當師傅的那個尼姑是道玄大師的弟子,大師對這個孩子的重視不言而喻。“
崔氏很疑惑:”可是,道玄大師什麽都沒有教給楊公子啊!楊公子這些年一直流落市井,幾乎成了個小痞子,讀書習武都荒廢了。“
獨孤信說:”這也正是我疑惑的。這個楊堅的才智一般,並沒有什麽特別的過人之處。比起他那個三歲學字,七歲作詩的哥哥楊整簡直差出十萬八千裏。“
崔夫人說:”老爺,您說楊堅現在在做什麽?“
楊堅回到楊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給老太太請安。淩韻說:”老太太已經睡下了。“
楊堅卻還是堅持來了。老太太睡下以後,除了當值的仆人站著打盹,其他人都睡了。楊堅一個人躡手躡腳進了老太太房裏。
楊堅在老太太床邊坐下,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情不自禁落了淚。楊堅輕聲說:”奶奶,你知道嗎,伽羅被大塚宰扣下了。“
楊堅抹抹眼淚:”我眼看著她被帶走,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平日裏雖然一直打打鬧鬧,可是遇見什麽事也隻有她能給我出主意,願意和我一起扛,現在我真正是一個人了。“
楊堅雙手抱頭,失聲痛哭起來。楊堅哭著哭著突然感覺一隻大手摟住了自己,他抬頭一看是老太太。
楊堅含著淚:“奶奶,對不起,吵醒你了。”老太太說:“堅兒,苦了你了!會好的,整兒會沒事的!”
楊堅靠在奶奶懷裏嗚嗚痛哭起來。楊嵩雖然沒有去參加宴會,可是他當差已經有兩年多了,手下耳目眾多,他也聽說了伽羅被扣下的事情。
二太太狐疑地問楊嵩:“大塚宰留下三少奶奶是不是為了要把屎盆子往我們家扣?我告訴你,必須跟他們斷絕關係,當機立斷!”
楊嵩不願意再聽二太太胡扯,自己默默回房熄燈睡覺,躺在**,他卻怎麽也睡不著。
楊嵩想:為什麽是楊堅,為什麽是不學無術,像個市井流氓的楊堅,如果伽羅嫁的是邕王爺,或者自己的大哥楊整,他都不會這麽失落。
月光靜靜地撒在地上,這個夜晚又注定有那麽多的人無法入眠!
伽羅叫過毓王妃婢女華裳,她低聲吩咐道:“我出去一趟,你在這兒伺候兩位王爺。
宇文邕聞言,拉住伽羅:算了伽羅,別去了!我心慌得很,你留下陪我說說話。
華裳自告奮勇道:是啊,七小姐,萬一王妃回來不見你,跟我要人,那我怎麽辦?七小姐要辦什麽事兒,就差遣我吧!伽羅睨視著她吩咐道:華裳,要辦這樁事兒……可得膽子大!
華裳笑道:別的不敢說,我天生膽子大!伽羅鄭重地道:是嗎?除了膽子大,還得心思細。
華裳遲疑地道:心思細?那……就難說了! 伽羅叮囑道:還是我教你吧!你想法子混進宮去,幫邕王爺打聽打聽宮裏的情形!要是有人為難你,你就說是奉我之命去找大姐,隻因初來乍到,不小心迷了路。懂嗎?
華裳點點頭:好吧!我盡力試一試!宇文邕感激道:華裳,謝謝你。一切小心!華裳笑道:沒事兒,邕王爺別謝,我可擔不起!
伽羅仔細想想,心中不安起來,她將華裳拉到一邊,低聲囑咐道:我想,大姐的話也許是對的。
這裏不是獨孤府,咱們要學著多聽少說話;就算有話,也得先想想該不該說。所以,萬一你打聽到什麽……唉!總之,別當著宇文邕的麵說,先私下告訴我,免得惹禍。
華裳會意地點點頭:知道了七小姐。放心吧! 伽羅憂慮地道:但願無事才好。否則,恐怕宇文邕會……
毓王妃在大宗親府的客廳裏如熱鍋上的螞蟻,坐臥不寧,來回踱著步。宇文護府上的奴才進去稟報多時了,可他真的重病在床,不能會客嗎?
為何他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這節骨眼上生病呢?毓王妃越想越覺得情況不妙,心慌得怦怦直跳。她正要告辭,卻見宇文護不緊不慢地從裏屋走出來。
毓王妃迎上去,發覺宇文訓紅光滿麵,便困惑地說道:訓哥哥,我在府裏等,等來等去總不見你。一打聽,才知道你病了,可是我有要緊事告訴你,隻好登門……大哥,我看你氣色還好嘛!
宇文訓苦笑道:弟妹,我知道你是明白人,所以才見你。沒錯,我是故意稱病,隻為了不敢到府上去啊!對了,你可別告訴毓王爺。
毓王妃吃驚地:為什麽你不敢來?宇文訓欲言又止:這…… 毓王妃追問:是不是有關文皇帝的遺言?
宇文訓驚訝地看著毓王妃,不點頭,也不搖頭,他還在心裏仔細斟酌著,正所謂一招不慎,滿盤皆輸呀。誰敢拿性命開玩笑?
毓王妃又問:訓哥哥,聽說皇上遺命邕王爺即位,由你輔政,是真的嗎? 宇文訓詫異地問:消息都已經封鎖,是誰告訴你的?
毓王妃急慌慌地:你可知道,他們逼著我家王爺,說是……一定要太後殉葬哪!
宇文護聞言變色,呆了半晌,喃喃自語道:我也不明白先皇真正的心意。培植宇文覺,卻又寵愛宇文邕。如今,隻憑太後一句話,沒有明確的遺詔,宇文邕他年紀又輕,哪裏爭得過……唉!形勢比人強啊!
毓王妃哽咽道:皇上剛去,又閉著太後去死,這……這太慘了呀……宇文護哥哥,您是長兄,總得想想辦法啊!
宇文護疲憊地搖頭苦笑:弟妹,你也想想我的處境。要是我為宇文邕爭取,大家一定會懷疑我是貪圖輔政之位。況且,我雖然是晉王世子,我哪裏能爭得過我爹!”
兩人正交談時,宇文訓的妻子世子妃急匆匆地進來。毓王妃忙上前見禮,宇文訓的妻子笑著挽住她的手臂,很親熱地拉她坐下。
宇文訓慎重地問:你叮囑他們沒有?毓王妃來見我們,這事千萬不準說出去!
世子妃點點頭:放心,我叮囑過了。可是,二弟又派了人來,這回是請您到他那裏去。宇文訓臉色微變,惱怒道:你沒說我病了嗎?
世子妃慌忙解釋道:說了呀,可是那人又撂下一句話,倘若您再稱病不出,二弟就要親自登門,在我們這裏坐等,一直等到您肯出來為止啊!
宇文訓聞言一呆,心中亂成一團,半晌,才重重歎口氣:罷了,罷了!該來的麻煩,躲也躲不掉!
宇文訓吩咐一聲,讓下人備馬,他要去宇文深那裏。 毓王妃拉住他,懇求道:大哥,盡量想想辦法吧!宇文訓麵有難色,他逃避毓王妃的眼神,歎著氣走出殿去。
毓王妃絕望地搖頭,內心難過之極。她真正體會到了殘酷無情的滋味。
夜色如墨,沉悶壓抑。太後寢宮長生殿內外,黑鴉鴉站滿了人,他們是以宇文毓為首的皇族。不可思議的是,盡管人數眾多,可是卻鴉雀無聲,每個人的臉色都凝重莊嚴。
宇文護的兒子們氣勢逼人地走入寢宮,呼啦一大片,沉默不語地站定。太後的貼身侍女迎上去,怯怯地問:眾位爺,這是……
宇文會神情冰冷如寒鐵,他沒有答話,而是轉過頭去,看著宇文訓。宇文訓假作不解,別過頭去。
宇文會轉回頭來,微微冷笑,想了想,對侍女道:大塚宰派我們來覲見太後。你去請太後出來。
宇文護含怒地睨了宇文會一眼,宇文會嘿嘿冷笑,一副嘲弄的表情。不用請了!
話音剛落,淡妝素服、風華雍容的太後便走了出來。她看了侍女一眼,侍女忙施禮退下。
太後故作鎮定,可聲音卻有些顫抖:都到齊了?你們……是來聆聽文皇帝的遺命吧?
宇文會冷冷地:不,我們是來“宣布”孝閔帝的遺命。太後既驚慌又困惑地說道:你說什麽?我自己的兒子遺命,我怎麽不知道。
宇文深厲聲說道:孝閔帝有遺言,難道太後不想聽? 太後臉色微變,盡管她預感到情況不妙,可是沒料到他們這麽快就來“逼宮”,根本不管他們的兄弟還屍骨未寒。
太後深呼了一口氣,穩定住情緒,目光如電,四下一掃,沒發現自己的小兒子宇文邕,便知道大事不好。
太後有些擔心地問:宇文邕呢?我的兒子怎麽不在?宇文會:這會兒咱們要談的事,年幼的弟弟不宜在場。
太後聞言臉色蒼白,感覺天旋地轉,她咬咬牙,鼓起勇氣,強自鎮定,迎視這些多半年紀比她還大的“兒子”們,淡淡地道:說吧!什麽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