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不及去想莫幽塵是什麽時候醒的;又是為何不顧身負重傷,這樣急匆匆的趕到小院裏來。他早已跌入我懷中,同時也將站在我身邊的澄虞撞翻在地。

“莫幽塵……”我輕搖著他,此刻他又沉入昏迷狀態,可眼角卻還帶著急切的擔憂。是什麽樣的事情值得他如此上心。

正思忖時卻看到剛從地上爬起來的澄虞。那動作說不上有哪裏不對,但看在眼裏卻有些不習慣。澄虞見我看她,眼神古怪的捂著自己的嘴巴。我忽然瞟見她那鬢角似乎有什麽東西翹起,像是被沾上去的。忽然心下一沉,猛然上前將那塊東西拽起。果然一張人皮麵具被我從澄虞的臉上揭了下來。那麵具下的一張臉極致的清秀雅致,睫毛忽然忽然,鼻梁高挺,小嘴兒景致,可麵色卻有些尷尬和害怕!

“湮兒……怎麽會是你……”

湮兒見被我拆穿,俏皮的笑笑,挽起我的胳膊,開始不停的搖著:“鈺姐姐,你不要生氣嘛!虞姐姐有事才會讓湮兒這樣做的!”

我冷著臉道:“澄虞呢!她去了哪裏,怎麽會讓你假扮她的!”心中卻莫名的有一絲不安。

湮兒嘟著小嘴將剛才被撞倒時散落在地上的藥方撿起:“我也不知道,虞姐姐隻說有一些要事要去辦,讓湮兒扮作她的樣子。鈺姐姐,你們為什麽說話都那樣繞來繞去的,害得湮兒學了很久還是學的不像,早知道遲早要被你拆穿,湮兒就不答應她了!”

澄虞為什麽會忽然讓湮兒來假扮她,她到底去了哪裏?昨晚上在院子裏為我端參茶的是她本人沒錯,按禮說她離開不久。忽然腦海中閃過剛才湮兒扮作澄虞時對我說那番話,那些事情湮兒怎麽會知道?湮兒一項天真,怎麽可能會觀察的那麽仔細。要不是澄虞教她說的,她是定然不會提起荔枝一事和幽蘭香的事情。莫非……澄虞是回了屬宮?

她到底還是為西門闕辦事的人!隻是沒有想到在我身邊藏的這麽深。本以為她是念著我曾醫治過她而對我真心相待,沒想到到頭來還是人心難測。

雖然心頭微微有些傷痛,但還是一副淡然的樣子,吩咐湮兒道:“幫我將莫幽塵抬到錦榻上!

湮兒雖然臉上帶著笑容,但還是有些膽怯,擔心我會責怪與她。見我如此,一顆提著的心終於放下。連忙嬉笑一聲,幫我扶起莫幽塵的胳膊。莫幽塵本就身高強壯,再加上習武之人在昏睡時也會有一絲警惕。我與湮兒二人費了好大的勁才將他搬到錦榻上。

看他剛才衝進來的樣子,一定是發生了什麽重要的事情,要不然他行事一項不形於色,又怎麽會讓自己形色那麽慌張。但此刻也隻能等他醒了才知道究竟。可一想起澄虞剛離開便見到莫幽塵如此,心中越發不寧起來,難道這兩件事有什麽牽連?

一時之間這小院裏竟成了一個小醫所。一裏一外睡了兩個病人,滿屋子的藥味,讓人聞著難免有些不舒適。

湮兒去抓藥,我一人陪在莫幽塵身邊,他足足又昏迷了一下午,直到傍晚時分才醒來。看到一直陪在身邊的我溫柔一笑,忽然又想起什麽,眉頭一緊,掙紮著要下床,帶動了身上的傷口,額頭沁出些許冷汗。

“鈺兒……快跟我走……”

見到他神色慌張,我也跟著緊張起來,忙上前扶住她:“你要去哪裏,等傷好了再說不行嗎?”明知道他現在所擔心的事情非同一般,但我還是這樣勸他。

說話間他已拉著我出了門。門口站著管家,莫幽塵隻是淡淡道:“準備好了沒有!”

管家恭首道:“一切都準備妥當了!”

莫幽塵沒有再理會他,拉著我徑直向院外走去,形色匆匆,明顯能看出他的傷口又在隱隱作痛。我不敢問,直到到了門外。停著一輛黃帆大型馬車,這樣的馬車一般隻有身份高貴的人才會使用。馬車右麵幾百名士兵戎裝待發,各人臉上都表情嚴肅。看到這陣容,我心中霎時變得沉重下來。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

莫幽塵見我站在門口,遲遲不肯上馬車,走到我身邊,順勢拉住我的手,低聲喚道:“鈺兒……”良久:“母後出事了!”

我心中轟然一聲。胡清寧?雖然在我心中早就恨透了她,但她畢竟是莫幽塵的生母,如果她真的有什麽事,莫幽塵應該會如何傷心?

我淡淡問道:“到底怎麽回事?”

莫幽塵自始至終都用手住著自己的傷口,此刻一個趄趔險些跌倒:“先上車!”便拉著我要上馬車。

“鈺姐姐……”剛才匆忙,沒有顧及湮兒。湮兒正小跑著出來:“鈺姐姐,你要去哪裏?”

我看一眼莫幽塵,思忖片刻道:“南宮婉兒雖然刺傷了你,但她也傷的不清。能不能放了她?”

莫幽塵看著我神情有些恍然:“南宮婉兒?”

顯然她還不知道南宮婉兒是誰,那天他被刺傷之後很快便昏迷,之後也沒人跟他提及。如果他之前沒有與南宮婉兒見過麵,現在肯定不知道她是誰。

我淡笑道:“沒事,我先扶你上車!”

待將莫幽塵扶到車上,我轉身對湮兒道:“你好好照顧南宮婉兒,待她傷好些了,便讓她離開。”說完便要轉身上馬車,又想起什麽:“還是讓將她帶到茶樓讓宋憐她們照顧吧!”

“姐姐要去哪裏?什麽時候才回來?”

我愣了會神,轉身間剛好看到推開馬車木窗的莫幽塵。心中的那份不安卻愈來愈烈,似乎有什麽大事要發生。

“姐姐也不知道!”

我由兩個小廝扶著上了馬車。莫幽塵隔著木窗低聲在管家耳邊說了些什麽,便艱難的斜靠在身後的墊子上,馬車緩緩前行,卻很平穩。

我看著他臉色越來越白,額頭的冷汗一直都沒有幹過。心中雖然一直在揣測到底放生了什麽,但卻不忍心問出口。

直到馬車行駛了好一段路程,他的手輕輕握住我的,才閉著眼緩緩開口:“母後教導我雖然一直很嚴格,但他畢竟是我親生母親。鈺兒,你和母後在我心中的分量都是一樣的!”我看到他的身體微微有些顫抖,便打斷他道:“沒事的,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身上有傷,不要再想其他,你要去哪兒,要做什麽,我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一時性情,說出這番話,又忽然覺得後悔。剛才自己竟然一時忘記了我們是兄妹。雖然此刻還不是解釋的機會,但剛才那些話,豈不是讓他更加誤會!

莫幽塵斜靠在馬車上,眼睛微瞌,神態警然。柳目鳳眉,龍章鳳姿,卻一點都沒有因為受傷而神色焦脆,反而看上去更加有神。

這是要怎樣堅韌的意誌,才能讓一個普通人變的如此不平凡。那一個泱泱大國,若不是潛心謀劃了多年,怎可能在瞬間說崛起便崛起?論智慧,論謀略,這樣的男子在初和大陸有幾人能及?

但此刻我也隻能在心中默歎一聲,推開車窗,遙遙望著車外的景色。忽然心間一沉。那景色好生熟悉。此時正行過一個峽穀。心中思忖了半天才想起,經過前麵的楓林很快便能到達離池!

我神態儼然的看一眼莫幽塵。去離池做什麽?自從我墜下城樓的消息散發出去之後,齊軍撤退,齊屬兩國的戰爭早已結束。這幾日來連連聽到有哪個國家歸順了哪個大國,唯獨沒有聽說過有哪兩個國家在作戰。

胡清寧出事了,難道……難道……

正思忖時,馬車忽然停下,莫幽塵不知何時,推開他身旁的車窗,向外看著。眼神中充滿了殺氣,慢慢變為複雜。

我順著他的眼神看去,心中猛然一揪,手不自覺的抖了一下。慢慢扶住莫幽塵此刻正有些發抖的身體。

一身宮裝的胡清寧披散著花白的頭發,看不清容顏,此刻正被綁住了雙手吊在城樓上。下麵熊熊的火焰之上架著一鼎沸騰的油鍋。在油鍋的附近幾丈之內全是倒插著明晃晃的利劍,樓上不時有換班的弓箭手在嚴加巡邏。除非有人從城樓上麵將胡清寧救起,否則要有人想從城樓下麵以輕功將胡清寧救下,若不被城樓上的弓箭手射死,定會被那些倒插著的刀劍戳死。

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氣。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西門闕是一個說到便能做到之人。更可況他的母妃華妃是被胡清寧親手害死,要是被逼急了,說不定他還真會將胡清寧丟到下麵的油鍋裏。

雖然我的母妃柔妃也是讓這個可惡的女人害死,我也很想替我的母親報仇,但這樣的死法:上刀山,下油鍋。未免也太過殘忍。

良久莫幽塵關上車窗,沉聲吩咐道:“回軍營!”馬車又開始繞道緩緩前行。回軍營?果然神速!莫幽塵接到消息才不過一日功夫,齊軍竟然又駐紮在了離池城下。

再回頭遙望城樓時,上邊卻多了一個人,那人似乎也看向這邊,可不正是西門闕。

心中說不上是什麽情緒,便關上窗戶,淡淡問道:“他開的是什麽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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