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長老的話剛說完,淩然哥哥一怔,便向元長老所指的方向奔去,我也忙跟在身後。果然在那些坍塌的石塊之下斷斷續續的傳來時強時弱的嬰兒的哭泣聲。

“挖……快挖……”淩然哥哥喊著,緊忙上前去搬石塊。

司徒長老早就看到了這邊的情形,調來了人也幫著挖。一時之間所有人都為這脆弱的哭泣聲屏住了呼吸,餘震不知道什麽時候還會發生。那些廢墟很有可能在救援的過程中再次坍塌。一個不小心,那小小脆弱不堪一擊的身軀就會被這些千斤重石揉成粉碎。

“小心點,輕點輕點……慢點抬慢點抬……”元長老在一旁指揮者。

忽然“呼啦”一聲,果然最擔心什麽便會發生什麽——就在廢墟的正中央,一塊斜搭著的木梁承受不住上麵石塊的重量,坍塌了下去。

我的心也轟然一震。

但就在所有人以為希望就要隨之破碎的時候,淩然哥哥忽然一躍起身,落在了那橫梁之下,用自己的雙肩將其撐起。上麵壓的著的每一塊石頭都有幾十斤重。他的身軀微微有些顫抖。

“還不快救人……”他厲喝道。

元長老和司徒長老方才還在唏噓擔心主上的性命。此時被淩然哥哥一喝,忙又開始指揮著人搬起了石頭。動作比剛才還要小心謹慎。若那些石頭再塌下去,那可就連淩然哥哥的命都要搭上了。

忽然我眼前一股靈蛇搬的紅色慢慢的從石縫重爬出,直到我的腳下,胸口一陣窒悶。看著那噬魂的鮮血,我一時之間竟有些眩暈:“來不及了……”聲音雖然輕,但所有的人都能聽到,頓時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向我看來。

我捂著嘴,無聲的難以置信,指著那地上的妖豔的血,重複道:“來不及了……”

“好像……好像好半天都沒有聽到哭聲了!”麻姑豎起耳朵聽著。

霎時間,我看到淩然哥哥的眼眸愈來愈深邃。他最見不得死亡,尤其是自己最愛護的百姓。更何況此時還是個嗷嗷哭泣的嬰兒。

就在大家都以為沒有了希望,便要放棄之時,忽然一聲洪亮的哭泣聲劃破長空,似在向所有人發出信號——我還活著。

所有的人都愣了。

“挖……快繼續挖……”元長老第一個反應過來。

“麻姑……”我欣喜的扶住麻姑的手。

當石塊被挖開之時,那慘狀而悲烈的場麵再次震撼了所有人的心。一位婦人剛剛生下了孩子便被埋在了這些石塊之下。孩子身上和母親身體連著的臍帶還沒有剪斷。她就像一隻展翅的雄鷹一樣張開雙手,緊緊的將孩子護在身下,而自己卻被砸的血肉模糊。原來剛才那股鮮血是從她的身上流出來的。

我欲上前將孩子抱起,麻姑攔住了我,自己輕輕推開負在孩子生上的血肉,將呱呱不知世事的嬰兒拔了出來。雙眼還沒有睜開,那沾滿了鮮血的小手不停的向半空中遙遙伸展著。

“這孩子長大了必成大器。”淩然哥哥聲音有些低沉,不顧那滿身的鮮血沾染了自己的錦袍,從麻姑懷中接過孩子。

“可惜,是個女孩!”麻姑帶著淚花道。

“女孩怎麽了?我們淮國何時重男輕女過,女孩照樣可以在朝中嶄露頭角,加官晉爵。淩然哥哥,你說是不是?”

過了良久,淩然哥哥才開口:“這孩子出生悲苦,以後就養在宮裏吧!你把她帶回宮去。”

我本想說讓麻姑和明月一起帶回去,淩然哥哥卻沒有給我開口的機會:“回去!”

看著他懷中脆弱而嬌小的嬰兒,我竟不忍心再說什麽。接下披在身上的外衣,將小小的身體緊緊的裹住:“麻姑,我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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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災難損傷慘重,但好在地震發生之時,健壯的青年都經商在外。此時他們忍痛協助淩然哥哥的長衛軍火速展開救援。將死傷盡量減到最低。但就算他們的速度再快,怎麽也拚不過死神——瘟疫還是開始蔓延了。不用問又死了多少人,隻看淩然哥哥每日回來之後的神情,一切便都能了然。

“姑姑,妹妹長的好漂亮!”

明月端著一小杯蜂蜜,用小銀勺子挑了一點一點的給躺在白沙帳籃裏的嬰兒喂著。自從那天將她從廢墟裏救出來,她手揚長空,便再也沒有哭過。有時候哇哇的叫兩聲,但一點眼淚都沒有。麻姑看著,越加的心疼起來:“這孩子命可真苦!”便接過明月手中的小杯子,加了點蜂蜜:“明月喜不喜歡妹妹呢?”

“喜歡!”明月乖巧的答道。

“那明月長大了以後一定會保護妹妹的對嗎?不讓她受一點苦!”

“姑姑放心,明月長大了一定會好好保護妹妹,絕對不會讓她受一點苦!”

“明月真乖!”麻姑滿意的摸著明月的小臉蛋。

我擺弄著手中的刺繡,笑著搖搖頭:“畢竟還是個孩子,你別給他們太大的負擔。”一抬頭間,便看到站在門口的冷然哥哥。我放下手中的刺繡,向門口走去:“淩然哥哥,你怎麽不進來啊!”

淩然哥哥向後退了兩步:“別過來!”

我笑道:“看你謹慎的,從下午開始這屋子裏就已經點上熏香了,沒事的!”我知道他是怕自己身上傳染了瘟疫,會帶給我們。

“我隻是過來看看,前殿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說完他便轉身要走。

“淩然哥哥。”我忙叫住他。拿了書桌上壓著的紙張:“這是我下午寫好的方子。是師父留下的。不用煮,在各個村子用大灶點燃就行了。”

“不要過來!”淩然哥哥再次阻止。

麻姑自然會意,接過我手中的方子遞給淩然哥哥。看著那遙遙而去的身影,我的心忽然很沉重,就像被什麽壓著,怎麽也喘不過氣來。同為上位者。同為百姓膜拜的君主,為什麽有些人一味的在製造殺戮,處處斬殺,連老人和小孩都不放過。而有些人卻可以心細到如此地步,寧願去犧牲自己。

“鈺兒有沒有覺得……和皇上生疏了?”麻姑淨了手,繼續哄著兩個孩子。

我一時之間有些悵然。在淩然哥哥心中也是這麽想的吧。畢竟自己不再是以前的那個慕容鈺。但在這蛻變的過中卻沒有他的席位。生疏,在所難免。

“這孩子到現在還沒有名字呢。不如鈺兒你給他取個名字。”

我看著那搖籃中不知世事的嬰孩,眼前浮現出麻姑將她從母親的血肉中拔出來時的情景,她的小手不甘示弱的朝著萬裏晴空揮舞著。

“不如就叫雪晴吧!我們見到她的時候她滿身是血,她的小手卻不斷的朝著晴空不甘示弱的揮舞著。但‘血’字又太過血腥,就改成‘大雪飛揚’的雪。”我望著窗外的萬裏晴空淡淡道。

“妹妹有名字嘍,叫雪晴。雪晴乖,來再吃一口。”明月小小的孩子竟然學著大人的口吻哄起了雪晴。

麻姑“噗嗤”一聲笑了:“這倆孩子,長大了之後一定都習了你的性子。”

“我倒是想他們能像淩然哥哥一樣。”像淩然哥哥一樣胸懷寬廣,愛戴百姓。

“鈺兒這次回來,和以前不一樣了。”

我自顧拿起了刺繡繼續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