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燁煜與姑蘇卻渾然不知,他們二人剛才的一舉一動卻被暗處的很多人影看在眼裏。

燁煜隱約也能感覺到周圍有很多雙眼睛在看著他們。但不知道那些眼睛是為何事!

遠處的屋頂上,幾個玄衣男子時而飛躍而起落於另一座屋簷,時而立於大街,掩蔽在人群之中,緊跟著前麵的燁煜和姑蘇。

“我們繼續跟著,你回宮稟報皇後娘娘!”一名黑衣人沉聲對另一人道。

“是!”

風雀閣,西門闕單手負後,立於明月之下,緊盯著黑暗處的某一個位置,臉上是一如的平靜,看不出任何表情,一道黑影忽然一閃,落在了他的麵前:“回稟主子,他們離開,在街上轉了一天,此時正往溱水河邊走去!”

上巳節的溱水河邊,今晚一定會很熱鬧!

“去溱水河!”

蜀國洛都的一家客棧裏,一名宮裝女子滿身是血。跌跌撞撞的撞開一間客房的門。不知是失血過多體乏無力還是對自家主子的尊重,沉沉的跪在地上。麵如紙白,唇瓣龜裂,沒有一絲血色:“王爺,小世子已經出了蜀國皇宮,蜀國皇後已經派了大量人馬追殺,求王爺一定要救救小世子!”

奇怪,王爺聽到自己的兒子已經出了蜀國皇宮,並且現在有危險,為什麽臉上卻看不出任何的緊張?

幻眉的心頭也隻是一絲的思忖,隨即他便暈了過去!

“來人,命令所有人。立刻出動!”

“太子殿下,你慢一點!這麽多的人,要是傷著了您,奴才就是有一萬顆腦袋,也不夠砍!”

前麵執扇欣然走在人群中的莫幽塵忽然轉身:“吵吵吵!你就知道吵,比那些個嬤嬤還要煩,好不容易溜出來,給我睜大了眼睛好好找!未央宮裏的人說早上姑蘇他們逃出宮了,應該還在洛都!要是看岔了眼看我怎麽收拾你!”說著還用手中的扇子拍了一下那小太監的腦袋。

當然了,他們二人一個是身份尊貴的蜀國太子。一個是太子身邊的貼身奴才,此時出現在洛都的大街上,自然是喬裝打扮而來。

“咦,殿下,你看那人不正是那天在禦花園看到過的嗎?”那奴才忽然眸光一亮,指向河岸的對麵。

莫幽塵順著身邊奴才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對岸一位和自己年紀相仿的白衣男孩,風姿絕代,立於河燈之下。他身旁的河岸邊,一位四五歲的小女孩正手捧著一盞河燈,放入河中,雙手合十,許著願。

那不正是自己辛辛苦苦尋找了一天的姑蘇嗎?真是踏破鐵鞋無匿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姑蘇……姑蘇……”莫幽塵站在河的東岸,朝對麵的女孩喊著,怎奈何河麵太寬,再加上今晚微風徐徐,聲音還沒傳到對岸就被風吹散了,對麵的人什麽都聽不多。

“走!找找,有沒有橋可以到達對岸!”不知為何,莫幽塵覺得自己的心此刻跳的級快,他盼著見到姑蘇,盼著和她說上幾句話,盼著聽到她聲音。如同錯過了此刻便是一生。

“燁哥哥,你也許個願望吧!聽說會很靈的!”

“我不信這些!”燁煜絕美的臉上帶著一絲的笑容和對眼前人兒的寵溺。

姑蘇邁上台階,走到燁煜身旁,小手輕輕的搖了搖燁煜的胳膊:“燁哥哥,你就許一個嘛!”

燁煜看著眼前的姑蘇,看到姑蘇的臉上滿是認真,不想擾了她的興致,便輕輕的閉上了眼睛,也許下一個願望。

“燁哥哥,你許的是什麽願望啊!”姑蘇好奇道。

“不是說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嗎?總不能讓我白許了吧!”

姑蘇嘟著小嘴看向河麵,此時一條綁滿了鮮花的小船正向他們靠近,那船上的主人比他們大幾歲,生的容貌秀麗,玉麵妙姿,是位女子。此刻她手中正捧著剛才被姑蘇放到河中的那盞燈。

“小女子剛才有幸撿到了兩位的燈,看來與二位也是有緣之人,兩位不如上船一起遊玩,如何?”

姑蘇看到那女子生了花容玉貌,性格溫和,自然喜歡,聽了剛才的話,心中欣喜,恨不得立刻上了船,也感受一下夜坐小船遊河燈的感受。但也不得不采取一下也燁煜的意思。便側眼輕看了一下身旁的燁煜。

姑蘇以為燁煜不會同意,但沒有想到,他淡然的麵上也生出了幾分笑容,回禮一番,便帶姑蘇上了小船。

三月陽春,岸上桃花飛揚,小船悠悠飄**在飄滿了河燈的水麵上,姑蘇欣眸閃爍,偶爾伸出手撿起河中的一隻燈,讀不完整上麵的字,非得嚷著燁煜幫她讀。一旁的女子卻看著姑蘇的樣子笑彎了腰:“我叫念奴嬌,不知道小妹妹怎麽稱呼!”

姑蘇喜道:“我叫姑蘇,他叫蕭燁煜!”

燁煜雖從來都沒有出過宮,但對天下局勢與各國官吏卻了解不少。念奴嬌,乃是蜀國曠世將帥念將軍的獨生女。念將軍乃朝中三品武官,多年來南征北戰,收複河山,為蜀國立下汗馬功勞。也是屬皇莫曠最看重的一位將才。

但燁煜並沒有因為她的身份而感到任何的拘謹,反而臉上的表情更加淡漠。而此時悠悠河船,讓他想起三歲以前柔姑姑還沒有進宮,當年他們就是生活在水榭之上,柔姑姑一身紅衣,每日都會撫琴給他聽。但一晃五年過去,此刻重遊溱水,那如母勝仆的人卻早已不在,而自己隻與姑蘇二人孤身飄渺,早不知要歸往何處!

燁煜正對著河燈有些傷懷,忽然耳邊疾風勁起,還沒反應之間,一道藍影忽然閃過,他隻覺胳膊被人拽起,一個躍身落在了另一條船上。轉身再看時,剛才他們乘坐的那條小船此時正操遭受著箭雨的襲擊,幾萬隻黑點此刻正從天而降,射向小船。

“姑蘇……”燁煜腦中忽然一片空白,朝剛才的那條小船喊著。那船上的主仆幾人正執劍揮擋著箭雨。而弱小的姑蘇就像一隻受了驚的小鹿緊緊的蜷縮在船角,兩船隔的不遠,燁煜清晰的看到姑蘇此刻嚇的簌簌發抖的身體。隻覺心口忽然一陣刺痛。來不及想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便要躍向那小船。但他的身體卻被身後的人緊緊的護在懷中。

“南楓叔叔……”燁煜此時才看清,剛才救了自己的人是當年沒有進宮前一直護他與柔姑姑周全的南楓。

“南楓叔叔,你救救姑蘇,救救姑蘇,她是柔姑姑的女兒!”一項出事冷靜的燁煜此刻卻無法鎮定,因為此刻受難的人是姑蘇,是她剛剛對著河燈向河神許諾要一生守護的姑蘇!

紫柔的女兒?此信息在南楓的腦海中一閃而過,身影一閃而起,落向那小船。手中長劍一揮,幾隻白羽箭“吭吭吭”插在船舷上。順手抱起蜷縮在角落裏的姑蘇,反身而起,就在南楓的身影剛離開那小船之際,小船再也承受不住箭雨的襲擊,忽然四分五裂!同時一隻冷箭就在南楓不防備之際射向了他的脊背,南楓不防中箭,悶哼一聲,將姑蘇帶到了燁煜身邊。燁煜一把將姑蘇攔在懷裏:“有沒有事?傷著沒有!”姑蘇被嚇的滿眼是淚,但還是笑著搖著頭,燁煜看到姑蘇如此乖巧。更加心疼!

“小心!”此時成千上萬的利箭轉向射向他們所在的小船,南楓中了一箭,使不上功力,無法帶著兩個人逃離。隻好慣性般的將麵前的兩個孩子緊緊的護在身下。

姑蘇隻覺一些黏黏的東西從自己的頸部慢慢留下,染濕了她美麗的裙子。

“南楓叔叔……,你怎麽了,南楓叔叔……”燁煜被南楓緊緊的按在懷裏,一點都不能動彈。他努力的仰著頭看著身後的南楓,眼角隻看見他滿身都是血,背上被幾十隻箭刺的如同刺蝟一般!待箭雨停下,燁煜使勁全身的力氣推開南楓的身體,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知道為什麽忽然之間會有那麽多箭,緊緊的抱著南楓的頭,悲戚、憤恨、卻唯獨沒有恐懼。再看岸上,幾百名弓箭手,手中的弓上各個搭著三隻明晃晃的利箭。上等的弓箭高手,三箭齊發,隻為一條小船上的兩個孩子,明擺著是要不留活口,到底是誰,要下這麽狠的殺手!

“小公子!”南楓硬撐著最後一口氣緩緩開口,周圍的喊救聲和驚呼聲太大,再加上河上原本就有疾風,南楓此刻虛弱無力,那聲音太小,燁煜隻能耳朵緊貼著他的嘴巴才能聽得見:“小公子,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為您母親語蓉公主報仇……”

“南楓叔叔!”燁煜的一隻手緊緊的攥住南楓撫向自己臉龐的手:“告訴我,是誰要殺我,到底是誰?”

南楓的眼眸帶著一股冷冽的殺氣看向岸上指揮弓箭手的那人,燁煜也隨之看去,隻見那人一身墨綠色的衣衫,大約與南楓一般的年紀,周身貴氣,一瞧不便知不是普通之人。

不知為何,燁煜看著南楓看向他的眼眸,內心忽然一顫,本能的有種預感,不醒聽到這個答案。

“燕……國晉王……蕭……傾……辭……”南楓的聲音雖然虛弱,但那微弱的聲音卻如擂般轟然擊碎蕭燁煜的心,耳中轟鳴一聲,燁煜鋒利的眼眸如劍一般掃向岸上那墨綠衣衫的男子。就這樣一人在岸上,一人在船上,兩人對視著,看不清對方的表情與眼神,但各自卻是不同的心境。

蕭傾辭,那可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啊,他為什麽要對自己下如此殺手!為什麽!

“燁哥哥……”姑蘇擔心燁煜,想站起身來靠近他一些,但腳下踩到了一直殘箭,不慎跌入河中!

燁煜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姑蘇的手,雖然是在三月,但夜晚的河水還是很冰涼,水麵一片狼藉。到處漂浮著箭雨和屍體,河水都被染成了血紅色。姑蘇被泡在河水中,很快便被凍得僵硬。那冰冷的河水拍打著燁煜緊握著姑蘇的手。兩雙被凍的僵硬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但燁煜就是不肯放手。

“南楓叔叔……救救我,南楓叔叔,救救我……”姑蘇被大口大口的灌下了很多冰冷刺骨的河水,那聲音斷斷續續被淹沒在河水之中。

船上的南楓雖然睜著雙眼挺然跪著看著他們,但他早已沒有了一絲氣息。

“殺……不留一個活口!”

“放箭……”

不知為何,此刻岸上那人的命令之聲卻穿梭過距離與疾風的阻礙,清清楚楚的傳入燁煜的耳朵中。

天要亡人,父要子死,子不得不死!

聽到那聲音,蕭燁煜的嘴角揚起一股嘲諷的微笑,忽而轉為無盡的痛恨,身體向下一傾,與姑蘇一起沉下水底。

一陣箭雨過後,河麵忽然平靜下來,到處漂浮著屍體,到處都是殘矢斷劍。那剛才還熱鬧繁華的溱水河畔,此時卻靜的可怕,連蟲鳴鳥叫都沒有。

“王爺,屬下已經勘察過了,這條河在此段河水及深,河麵有又款,再加上河水冰冷,一旦掉進水裏,再無生還之機!”

“撤!”那墨綠衣衫的男子冷喝一聲,所有的弓箭手即刻撤退。是什麽樣的仇恨,就算對自己才過八歲的親生兒子痛下殺手也是如此淡然冷漠,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對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