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逸臣蒼白的唇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滿意的笑了。
沈沫在吳逸臣耳邊允諾,“逸臣,你一定要撐住,我一定要救你,一定!”說完,沈沫站起身,匆匆離去。
沈沫剛走沒一會兒,幾個守洞的士兵紛紛醒來,其中一個自言自語道,“怎麽睡著了呢?”一個個晃了晃頭,活動活動身體,繼續守衛。
沈沫趁著黑夜去找薩萊,一進門,薩萊衣衫整齊的坐在位子上。沈沫腳步漸緩,語氣輕卻透著焦急,“師父,我要學可以救他的巫術!”這個“他”即便不明說,相信薩萊也能明白。
薩萊笑了,在她心中,沈沫一直是重情重義的,救助吳逸臣也是情理之中的,她不是不想教授那種巫術,隻是怕沈沫下不定決心,堅持不下來。
薩萊認真的看向沈沫,放緩了語氣,“凡事有得必有失,這種巫術雖厲害,但一生,也隻能用一次,還需要放棄先前所有道行為代價,你,願意嗎?”
經過短暫的思考,沈沫點了點頭,“我願意,隻要能將吳逸臣的命保住,我做什麽都行!”
薩萊溫和的笑了,“好,癡情女,有情郎,真好!”
此時薩萊眸中是一種複雜的神情,她雖然笑著,卻有掩飾不住的苦澀,沈沫輕喚,“師父……”
薩萊擺了擺手,沒再說什麽,示意沈沫和她麵對麵坐下,薩萊伸出手指在四周輕點,空氣中便燃起了黃綠色的火光,沈沫驚奇的看著,隻聽薩萊嚴肅地說道,“閉上眼睛!”
沈沫聽話的緊閉雙眼,隻覺耳畔一會兒“嗖嗖”的響著風聲,一會兒又“嘩嘩”得像水一樣的聲音,甚是好聽,就在此時,一陣狂風席卷而來,吹亂了沈沫的發,還沒來得及緩緩,腳下仿佛觸到了冰,嚴寒從腳直接蔓延至全身,沈沫抱著身體瑟瑟發抖,忽的,溫度急劇升高,沈沫又像隻被火烤的螞蟻一樣坐立不安……
漸漸地,溫度降了下來,隻聽“噗嗤”一聲,一股血腥氣闖進了鼻翼,沈沫猛地睜開了雙眼,隻見薩萊已經倒在了地上,臉上、身上滿是鮮血。鼻、口還在不斷的向外噴血。
沈沫完全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呆愣了好一會兒才跪坐到薩萊的身旁,沈沫已經嚇得連話都說不完整了,“師,師,師父,怎,怎麽了……怎麽,會這樣……振作起來,快振作起來!”沈沫高聲叫喊著,顫抖的雙手,不斷地搖晃薩萊的身體,大眼不住的流淚。
“你……已……已經……解脫……了……我……已經……無……無願……了……”話畢,薩萊又吐出一口鮮血,一滴淚順著眼角滑落,無聲的滴在了地上的毯子上。
“師父——師父——”沈沫高聲叫喊,可無論她怎麽呼喚,薩萊再也沒能醒來,“我不要解脫,師父——師父——”
聽到動靜,西撒咧和西涪裏一同趕了過來,進門看到的便是沈沫抱著薩萊跪坐在地上,地上滿是鮮血,沈沫聲嘶力竭的哭喊著。
“鬱西亞,鬱西亞!”西撒咧晃動著沈沫,沈沫此時的神情太嚇人了,兩眼空洞無神,似是靈魂已經被掏空了。
西撒咧拉著沈沫走到了帳子外麵,沈沫抬頭看向天空,隻見天上雲層翻滾,伴隨著電閃和雷鳴,隻聽“轟隆”一聲巨響,沈沫昏了過去。
等到再次醒來的時候,沈沫意料之外的,阿耶竟在她的身旁。
“阿耶巫師……”沈沫低聲喚道。
看著沈沫悲戚的神情,阿耶心裏也很不是滋味,“這不是你的錯,是薩萊選錯了路子,”阿耶扭過臉去,輕輕試了試眼淚,平緩了心緒,轉過臉來,垂著眼瞼,“薩萊救了巫巴達,救了你,卻沒能救得了自己,暗黑巫術一生隻能用一次,而解開這種巫術也是要付出同等的代價,薩萊選擇了犧牲自己,而你,隻是失去了已有的道行。”
“為了保全我?”沈沫急切的說出了自己的結論。
“是……”阿耶張了張口,好不容易才擠出了這麽一個字。
沈沫閉上雙眼,睜開之時,眼中湧動著淚花,“師父,她怎麽這麽傻……”
“巫師巫師一生都在尋找那個命中人,薩萊本不該有愛,你和她本是相克之相,而薩萊卻將你誤認為是她要找的那個人,哎……”阿耶長長的歎了口氣。
因為付出了不該付出的愛,薩萊認錯了人,原本不該有來往的沈沫卻被她收做徒弟,等她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為了保全沈沫,她隻讓沈沫失去道行,而她自己,卻搭上了所有,包括性命。
“怎麽會,怎麽會……”沈沫雙手抱著頭,不住的搖頭。
阿耶走到帳子外麵,日光照射下,忽的覺得有些恍惚,大手扶額,幸好西撒咧及時在後麵扶住了他。
“阿耶,節哀啊!”西撒咧擔憂的說道。
阿耶站直身體,背對著西撒咧擺了擺手,像是在說自己沒事。
西撒咧轉到阿耶身前時,阿耶布滿皺紋的臉上滿是淚水,西撒咧印象中,阿耶一直都是笑著的啊!西撒咧張開雙臂,摟著阿耶,大手輕拍阿耶的後背安慰。阿耶捂臉哭了起來,原以為小師妹會送他一程,萬萬沒想到,現在卻反轉了過來。
沈沫走出帳子,這時候,薩萊的屍首已經裝進了棺柩,正在緩緩向外運,她要被運回巫巴達,在坤靈山埋葬。
阿耶紅著雙眼,陪在一旁,沈沫走上前去,問道,“我能再陪我師父一程嗎?”
人真是奇怪,沈沫曾經最煩管薩萊叫師父,分明年紀相差無幾,偏偏要將她當長輩對待,現在這個稱呼確是叫一次少一次,等薩萊被帶走,她便再也沒有師父可叫了。
隨行的還有西撒咧和西涪裏,以及幾位高級軍士,薩萊對巫巴達的功勞是不可磨滅的。
一步步的跟著,到了分別的地方,沈沫牢牢地拉著馬車,如何也不肯離開。
西撒咧在一旁勸道,“鬱西亞,不要再攔著了,是時候了,讓薩萊巫師好好上路吧!”
沈沫搖著頭,手上的力氣加大,心中無數遍的默念咒語,但睜開眼睛的時候什麽也沒有發生,沈沫的眼中迸出了淚水,情緒失控的大喊大叫。
西撒咧緊緊地摟著沈沫,馬車這才得以前進。
沈沫大叫,“師父,師父,師父……”
然回應她的,隻是呼呼的風聲和馬車漸漸遠去的背影。
沈沫一路大哭著被西撒咧帶回了營帳,沈沫坐在薩萊的帳子裏看著薩萊常坐的那個位置,呆滯的目光仿佛可以看到薩萊。
門簾被掀開了,西涪裏緩緩走了進來。
沈沫看了一眼西涪裏,無力的說道,“是不是男人注定都是要讓女人傷心的……”
西涪裏沒有說話,隨意的找了個地方坐下。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薩萊喜歡你的?”沈沫問道。
西涪裏思索了一陣,答道,“我想,是在走下坤靈山的時候。”
兩人一同沉默了,薩萊喜歡西涪裏,西涪裏也是知道的,即便是西涪裏也喜歡薩萊,兩人也無法在一起,就像西撒咧和鬱西亞,這究竟是王室貴族的痛,還是感情太廉價?薩萊已經解脫了,而沈沫什麽時候才能回歸原位,回到先前的生活中去?
從帳子裏出來,沈沫一步步的向回走去,路邊經過的兩個士兵的話飄進了耳朵。
其中一個說道,“哎,你說奇怪不奇怪,前幾天還半死不活的,怎麽一下子就全好了呢?”
“就是的,那天,你我不是當班嗎?”另一個說道。
“是啊,我也不記得到底發生過什麽事,再看到的時候,他身上的傷就全好了!”
“聽說,那人還是個王爺,嘖嘖,現在也淪為了階下囚……”
兩人聲音越來越小,沈沫沒有追過去詢問,現在可以明確的是,吳逸臣的命已經保住了,下麵就該計劃一下怎麽回去了。這著實讓沈沫傷腦筋,先前還有一項技能,現在她一個弱女子怎麽可能敵得過這麽多人。
時間一點點流逝,沈沫卻一直沒能想出要怎麽逃離。
門外響起了一陣說話聲,沈沫好奇的探出頭去看,隻見一位中原打扮的人隨著一位官員進了主營帳。
悄悄躲在營帳外麵,風吹著門簾一晃一晃的,沈沫恰巧可以看到裏麵的情形,隻是那中原人一直背對著門,看不到他的長相。
帳子裏坐著西涪裏和西撒咧,給中原人看座,中原人不卑不吭,絲毫沒有因為自己力單勢薄感到膽怯。
“下官此次前來,備了一點薄禮,望兩位王子笑納!”中原人說著,從袖子裏拿出了兩隻精致的錦盒,由一旁的侍者呈遞到了西涪裏和西撒咧的麵前,兩人接過錦盒,打開一看,每隻錦盒中都盛著一隻精致的玉雕。在兩人一同欣賞之時,中原人很適時的說道,“這是疆界的和玉!”中原人著重說了“和”字。
沈沫微蹙眉頭,這聲音怎麽這麽耳熟。
西涪裏和西撒咧不動聲色,但已發覺了這人話中的意思,西撒咧將錦盒關閉,挑眉問道,“大人是來講和的?”
中原人淡淡的一笑,“都說西撒咧王子聰明,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西撒咧聽到有人奉承他,倒是一點也不謙虛,“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