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引臨玉座近天顏 第一百七十章 偷酒(下)

子一窒,接著臉色一白。他忽然察覺到自己在幹什哥哥家的鎖,這事兒說出去可不好聽,更何況他哥哥是當朝太子,而他,則是皇族親王,如今像個蟊賊似的蹲在哥哥家的地窖門口,研究怎樣把門鎖撬開,胖子覺得這事兒太荒唐了。

飛快的站直了身子,胖子咳了咳,朝正在套鎖的方錚和蕭懷遠拱了拱手:“……兩位忙吧,我有事先走了,……我什麽都沒看見。”

說完轉身抬腿欲走,他隻希望這兩位專研於套鎖大業中的蟊賊心不在焉的揮揮手,讓他趕緊消失,如此,不管這兩位幹了什麽驚天動地狗屁倒灶的事兒,他都可以當作不知道,也省了麵對太子時的尷尬。畢竟胖子跟太子的關係雖說不算太好,可這麽多年一直維持著不冷不熱的地步,再怎麽暗裏不和,但也沒到偷他家東西的份上,身為親王,這麽做也太丟麵子了。

可惜,天不從人願,一隻手神出鬼沒的伸出來,有力的拉住了他。胖子回頭,見方錚一張笑得比百合花還純潔的臉正看著他,胖子心裏歎了口氣,就知道這小子不會放過他。

“既入寶山,豈可空手而歸?百年的好酒啊,你不動心嗎?不想親口嚐嚐嗎?”方錚眼中異彩流動,仿佛在對胖子催眠。

胖子咽了口唾,努力的拒絕道:“這是太子殿下拿出來招待客人的不定馬上就會派人來取了,如果咱們被人現,隻怕以後都不好意思見人了,方兄,咱們還是抓緊時間……”

“對呀所以咱們要抓緊時,趕緊把這鎖弄開胖子,你的提醒總是這麽及時,論深謀遠慮,你比我強多了……”方錚打斷了胖子的話,興致勃勃的道。

“啊?”胖傻眼了,急忙口齒不清的解釋道:“不……我不是那意思……”

方錚沒理,蹲下身子催促正在用鐵絲套鎖的蕭懷遠道:“哎,你行不行啊?弄了半天都沒弄進去,你若實在弄不進去讓我來。”

蕭懷遠苦笑道:“方兄,你話很容易讓人誤解啊隻是在套鎖而已,別說得那麽曖昧成麽?”

方錚站起身來拍著子地肩膀笑道:“待會兒把酒偷到手了。讓你先嚐嚐。”

胖子神色緊張不住往後張望。生怕被人逮個現行。聞言擦著汗強笑道:“……不用了。我最近忽然信佛。戒酒了……”

方錚勾著胖子地脖子。神色猥瑣地朝他擠了擠眼:“太子地窖裏地寶貝肯定不少。說不定還藏著金銀珠寶宮畫冊。絕世神兵什麽地。你就沒一點想法嗎?”

還沒等胖子回答。蕭懷遠那頭興奮地道:“奶奶地總算讓我弄開了”

方錚大喜。急忙跑了過去。

胖子聽到鎖被弄開了。神色更加惶急。抬頭看了看天色。忽然像是想起了某件非常重要地事似地。一拍大腿道:“哎呀我突然想起。家中愛妃給我燉了湯等著我回去喝呢。我沒回去她會傷心地。各位會有期……“

說完胖子不待方錚有所反應,火燒屁股似的胖臃腫的身軀顯得身輕如燕,一溜煙兒就竄得沒影了。

方錚和蕭懷遠驚異的對視了一眼晌,蕭壞遠開口讚道:“……好輕功”

方錚點頭附和:“一騎絕塵啊……”

蕭懷遠斜睨了方錚一眼冷不熱的道:“他就是福王殿下吧?”

方錚驚道:“你怎麽知道?”

蕭懷遠冷笑道:“除了親王之尊,誰會稱家裏的老婆為‘愛妃’?當我傻子呢?這都聽不出來,這麽多年我白混了。”

方錚懶洋洋的道:“現在隻剩咱們倆了,說吧,你跑到這裏來撬鎖,到底有何目的?別告訴我你是來偷酒的啊,你侮辱我的人格沒關係,可別侮辱我的智商。”

蕭懷遠目光閃爍道:“我真是來偷酒的……”

方錚嘿嘿笑道:“算了,咱們也用不著睜著眼睛說瞎話,挺沒意思的。先進去瞧瞧再說吧。”

說完方錚推開地窖的門,當先走了進去。

蕭懷遠如釋重負的笑了笑,跟在方錚身後往裏走。隻聽方錚走在前麵邊走邊不滿的嘀咕著:“不跟老子說實話,待會兒偷了酒,就去跟太子告狀,全賴你身上……”

蕭懷遠的笑容立馬僵住了。

地窖很幹燥,而且通風條件很好,靠牆立著長列的架子,上麵擺放著很多東西。方錚一直以為古人的地窖隻是用來保存易腐爛的食物,比如時令的蔬菜瓜果臘肉什麽的,現在才知道自己想錯了。基本上,所有需要妥善保存的東西都放在地窖裏。

比如名人的字畫真跡,孤本的藏書,容易破損的瓷器等等,全都放在地窖裏。

方錚瞪大了眼睛,望著眼前琳琅滿目的各種寶貴東西,心中開始以驚人心算速度給這些東西估價。

嘖嘖,太子果然有錢啊,如果我弄幾輛馬車來,把這個地窖給搬空了,拿回去一賣,少說幾十萬兩銀子是跑不了了,要不,我現在就跑去跟太子求求情?就說本少

你的東西,麻煩你讓我把馬車弄進來,不然一次一次煩……

深思熟慮後,方錚還是放棄了這個誘人的想法,太子估計不同意……

蕭懷遠一進來便朝放著書的架子走去,抽出書架上的藏書,一本一本的翻著,像在找什麽重要的東西。

方錚拍著他的肩道:“哎,你到底在找什麽?說出來,我幫你找。”

蕭懷遠小心的將書放回原位過頭正色道:“方兄,我不能說,但你要相信我,我不是壞人……”

方錚沒等他說便“嗤”了一聲:“你若不是壞人,那我豈不是成聖人了?老蕭啊,你的秘密不想說沒關係往自個兒臉上貼金可就不對了,這世上好人壞人能分得清嗎?若好人都長著一副忠君愛國的臉,那些奸臣們還怎麽活?就比如我,瞧我這模樣,像壞人吧?而且是壞得頭頂長瘡,腳底流的那種壞人吧?可事實是,我他媽卻是個好人你說我上哪兒說理去?這世道亂像話,好人肯定活不過壞人,平素裏個個道貌岸然,整天子曰詩雲得像什麽子的第幾代孝子賢孫似的,一旦見了美女,見了金銀,平日裏念叨的那什麽子就全扔九霄雲外去了,就像采花和尚念阿彌陀佛似的,全成了口號,前兒個我做夢夢到孔子,我問他這世道怎麽這樣啊?你們還管不管了?孔子那老家夥一攤手說:我也沒轍……哎,我在問你到底在找什麽呢?怎麽扯到孔子身上去了?別打岔行嗎?哎醒醒你怎麽了?”

蕭懷遠呆呆的看著方錚不知道為什麽一句“不是壞人”竟然引來方錚如此大篇的牢騷,而且臨了還怪他打岔,這人腦子到底怎麽長的?蕭懷遠相信,這會兒如果翻開書,指著“無恥”倆字問方錚,他肯定不認識……

艱難吞了吞口水,蕭懷遠小心翼翼道:“方兄……您,說完了嗎?”他難得的用上了敬語,他覺得能將“好人壞人”這個話題湊一起說半天,卻讓聽眾不知所雲墜雲霧的人,肯定很不簡單,這樣的人至少他惹不起必須得尊敬。

“說完了。”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咂摸咂摸嘴得有些意猶未盡:“……辦完正事了,我再跟你說說好人與壞人的辨證關係你弄明白了,我也就放心了。子曾經曰過:朝聞道夕死可矣。意思就是說,我今兒早上把道理跟你掰扯清楚了,到了晚上你就可以去死了……”

蕭懷遠跟胖子剛才一,臉色有點白,結結巴巴道:“我……我為什麽要……去死啊?”

方錚哼道:“問得多新,我怎麽知道?這話是子說的,你問他去呀……”

“………”

使勁甩甩頭,蕭覺得還是趕快切入正題比較好,再被他念叨下去,自己會變成瘋子。

小心的朝地窖門口看了看,蕭懷遠壓低了聲音道:“方兄,你也知道最近潘尚書不穩了吧?”

方錚心中一驚,他怎麽知道的?目前知道潘尚書要造反的人,除了皇上和自己,就隻有影子裏麵少數的一兩個人,估計連老潘陣營裏的絕大多數人都蒙在鼓裏,這小子打哪兒知道的?

眨了眨眼,方錚一副迷糊的模樣,惑道:“老潘不穩?什麽意思?是走路不穩還是坐車不穩?老人家年紀大了,不穩也是很正常的事嘛,這有什麽好說的?”

蕭懷遠哭笑不得:“你若再裝糊塗,我可就什麽都不說了,你愛怎麽著就怎麽著吧。”

方錚飛快的換上一副阿諛逢迎的表情,諂媚的笑道:“蕭哥,這話怎麽說的,咱們兄弟誰跟誰呀,何必見外呢?你上回踩死我的小灰灰我也沒把你怎麽著呀,來,說說,到底怎麽回事兒?”

蕭懷遠無力的看了他一眼,歎氣道:“潘尚書最近可能要造反,這事兒可能你早就知道了。不過我相信你一定還不知道,軍中的哪些將領跟潘尚書暗中勾結篡位吧?”

方錚兩眼放光,飛快的點頭道:“對對對,這事兒我還真查不出來,莫非你知道?”說完方錚用萬分期待的眼神看著他,暗中打定主意:如果這小子真知道,說什麽都得把他抓起來,嚴刑拷打,把名單弄到手,然後到皇上麵前邀功去……

蕭懷遠苦笑著一攤手:“我也不知道。”

方錚聞言臉一垮,語氣不善道:“耍人很好玩是吧?不知道你還搞得這麽神秘,存心逗我呢?”

蕭懷遠笑道:“我不知道,但太子知道呀。潘尚書和太子雖說是師生關係,但近來已明顯處於敵對態勢尚書造反,要搶的可是太子的江山呀,太子怎能容得他?所以我相信太子肯定暗地裏用他的力量在查潘尚書,更有可能太子手裏已經有了一份完整的潘黨名單,其中包括軍中的將領。

方錚疑惑道:“太子既然知道潘尚書要造反,為何不把名單交給皇上?”

蕭懷遠的笑容充滿譏誚:“皇帝的寶座是個好東西子估計打著坐山觀虎鬥的主意呢,不管誰輸誰贏,對他

有好處,蚌相爭,太子想做那個漁翁,把名單交上怎麽得利?”

方錚恍然,論政治敏感,他如今的水平跟白癡差不多,當官這麽久沒有皇上罩著他,一百顆腦袋都不夠別人砍的,看來自己以後還得精明點才是。

四下掃了一眼,方錚道:“剛才你一進來便衝著地窖裏的藏書去,莫非你認為太子查到的名單藏在這些書裏?”

蕭懷遠苦笑著搖頭:“我隻是進來碰碰運氣而已,畢竟太子府能找的地方我都找遍了,這個花園子我還沒來過,想試著找找……”

“找到了嗎?”

“你看我的表情,找到的樣子嗎?”

“不像是有點像老婆跟跑了的樣子,很失落吧?覺得綠嗎?”

“………”

蕭懷在忙活,方錚也沒閑著,四處找了找,終於在架子的底部找到了那壇傳說中的百年好酒。

大喜之下,錚抱起酒壇,小心翼翼的拍碎了封壇的泥蓋,頓時一股濃鬱的酒香充斥著整個地窖。

蕭懷遠抽了抽鼻子,驚:“好香啊”

方錚得意的一笑:“百酒,當然香。也不知哪個傻蛋埋的埋了一百年也不舍得喝,這下好,全便宜我了哈……”

蕭懷遠吞了吞,急忙糾正道:“錯了便宜我們,你可不能吃獨食啊……”

酒其實隻有半壇得再嚴實,這麽多年過去中的酒也揮了不少,仔細瞧了瞧,酒呈琥珀色,像一塊大號的天然瑪瑙,在壇中盈盈閃著褐色光芒。多年的,酒已變得濃稠無比,稍微晃動一下,就像一壇粘糊糊的漿糊似的。盡管從沒喝過百年好酒,但方錚知道,這壇酒肯定不能直接喝,據說要以七比三的比例,兌三成新釀的新酒,摻著喝,才能喝出味道來。

四處找了找,方錚終於又找到了幾壇新酒,按比例將新酒兌入老酒之中,晃了晃,然後拍了拍蕭懷遠:“哎,你來嚐嚐,看好不好喝,小心別灑了啊,這酒全天下就這一壇,灑一滴都是對全人類的犯罪……”

蕭懷遠酒蟲上腦,也沒理方錚,興衝衝的端起酒壇,小心的喝了一口,然後眯著眼站著,一動也不動,就像一口氣喘不上來似的,方錚嚇了一跳,靠這酒該不會是太子設的套,裏麵下了毒吧?幸好是他先喝了……

過了半晌,才見蕭懷遠將這口氣長長透了出來,兩眼亮,臉上神采飛揚,讚道:“不愧是百年好酒,名不虛傳啊”

轉頭看向方錚,蕭懷遠惑道:“你怎麽不喝?”

方錚眼珠子轉了轉,神色古怪道:“……我不急,待會兒再喝。”

一柱香時間過去。

方錚仔細瞧了瞧蕭懷遠的臉色,然後問道:“你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

蕭懷遠想了想,搖頭道:“沒有。”

方錚滿意的笑了,捧起酒壇,小小的喝了一口,細細品位了一番,大聲讚道:“好酒啊,這輩子喝上一回,死都值了”

蕭懷遠不解道:“你剛才為何不喝?現在怎麽又喝了?”

方錚笑道:“萬一裏麵有毒,我的死豈不是輕如鴻毛?所以我得等等,你若喝了沒死,我再喝也不遲嘛,嗬嗬……”

合著這小子拿我試毒呢?太無恥了

蕭懷遠不滿的哼道:“你不是說喝上一回死都值了嗎?還怕什麽毒呀?”

方錚愕然道:“我說的場麵話而已,這你也信?太天真了吧?”

“………”

二人進地窖的時間不短了,蕭懷遠一直沒能找到他想要的東西,商量了一下,二人決定撤退,不然被人現可就不妙,方錚現在好歹是個官兒,太子肯定不會拿他怎麽樣,但蕭懷遠的下場就比較淒慘了,嚴格來說,這家夥屬於“家賊”那一類,擱誰手裏都是一個死字。

見方錚抱著酒壇子興衝衝的往外走,蕭懷遠終於後知後覺的開始擔心起來。

“哎,方兄,這酒嚐嚐味道不就可以了嗎?幹嘛還抱走?你還真想偷了它啊?”

方錚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沒事兒吧?我今兒忙活了半天,就是為了這壇酒,不抱走它,難道要我在這兒把它喝完?”

蕭懷遠苦笑道:“太子若派人來賽招待客人怎麽辦?”

努了努嘴,方錚道:“沒看見嗎?我找了個一模一樣的壇子擱那了,裏麵裝的是新酒,反正是喝酒,新酒老酒不都一樣。”

那能一樣嗎?蕭懷遠翻了個白眼:“太子若查出來了怎麽辦?”

方錚瞠目道:“關我什麽事?地窖是你先找到的,門上的鎖是你套弄開的,書架上的書是你翻的,就連這酒,也是你先喝的……”

說完方錚一臉警戒之色,瞪著眼道:“莫非你想栽贓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