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來天的路程,說長不長,說短卻也不短,尤其是在時時刻刻都要為自己和身邊的人的生命安全擔憂的時候。
由北向南,姬夜瞳透過轎子的窗戶,能夠明顯感受到南方濕潤的氣息,混合著花草的香味、泥土的清新,撲麵而來。
江南,煙雨江南,是個好地方。
轎子內,姬冉瞳抱著一束婢女剛剛采摘過來的花,細細密密的黃色小花朵兒,簇擁在一塊兒,卻也有一種驚豔的美感。雖然她看不見,但是透過鼻尖,卻也能夠感受到江南的繁花似錦。
姬夜瞳忍不住想笑出聲來,那一束被姬冉瞳捧在手心裏、讓她表情明媚的花朵,竟然是自己在現代的家鄉隨處可見的油菜花。
管他呢!能讓這小丫頭在那夜的暗殺恐懼之中抽出身來,管他是什麽花,都是好花。
姬若玄送給自己的匕首,本來是明晃晃的刀刃,但是在那夜刺傷了黑衣人之後,沾染了鮮血,刀鋒竟然開始微微泛著靛藍色!姬夜瞳手中拿著一條白綾,仔細地擦拭著,卻擦不掉那靛藍色,似乎是從刀刃深處,滋生出來的一般。
這是那個用笑來掩飾內心無奈和悲苦的純淨男子,送給自己的,她不希望有任何髒汙,來玷汙心中的那份純淨。
隻可惜,有些東西,髒了,便再也回不去了。
一陣陣鞭炮聲,讓姬夜瞳從回憶中將思緒抽離。
透過珠子垂下來的轎簾,姬夜瞳見到街邊站滿了百姓,一個個都手中舉著懸掛得高高的鞭炮,自發地點燃。
也是此刻,她才注意到江南的黛瓦灰牆,古樸、清新、不張揚,沒有尚稹城的金碧輝煌,卻別有一番清雅的韻味。
她是在江南長大,記憶中古老的青石板路,還有石板縫隙中生長出來的不知名的小草,都是珍貴的回憶。此番,穿越過來,遠嫁風眠城,竟然能夠再次見到兒時回憶中的情景。
原來老天一直沒有遺棄我,某些時候,還是那麽眷顧著我。
說不出來由地,姬夜瞳便喜歡上了這始終像是一幅淡淡水墨畫一般的江南。
比起尚稹城,百姓們俯首帖耳的跪拜,姬夜瞳更加喜歡風眠城子民們自由歡暢的笑臉。這是發自內心的,而不是在姬殘城暴力統治下,誠惶誠恐的所謂膜拜。
昨夜,得知今天上去能夠進入逸景宮,所以,身上已經被隨行的婢女換上了大紅色的嫁衣。雖然做工精美、質地也很舒適,但是這紅,確實很誇張,有些
迷亂了姬夜瞳的眼眸。
跟姬家一樣,風間家族也同樣築了高高的城牆。這能夠理解,劍拔弩張的局勢,任何一個統治者都有義務去保護自己的子民。
除了邊境和一些荒涼地帶之外,任何一座主城,都有堅不可摧的城牆。
風眠城,從字麵上來講,一座連風都流連、都不願意離去、都想著在此長眠的城市,有著溫和的南方季風,有著綿長的垂柳和飄揚的柳絮。
城門關上的一刹那,姬夜瞳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進入風眠城的那一刻開始,雖然靈魂自由,但是身體卻已經是風間家族的人了。
逸景宮,這座剛一穿越過來,便從小月清澈明朗的聲音裏,得知的一座城。幾經轉折,幾次從鬼門關門口路過,此番,我終於踏入了雕刻著青銅獸的宮門。
腿有些不方便,象征性地跨入宮門、走了兩步之後,便由四個身體粗壯的婢女,抬著一頂軟轎,穿過蜿蜒的回廊,往正殿走去。
那裏,有風間家族的所有核心統治者,有最高權力領導人,最重要的,還有那個不過十六歲,卻要與自己拜堂成婚、共度一生的風間太子——風間雪。
逸景宮,其實是個很籠統的稱呼了。
整個風間家族的成員,都住在逸景宮裏,就像是現代稱呼紫禁城一樣。裏麵大小宮殿數不勝數,隻是少了姬家那一份金粉奢華,多了幾分古樸的自然美感。
侍衛們口中所說的正殿,便是平日裏風間家族處理政事、接待重要外賓的地方,真正的名字叫天藻宮。
本以為是跟姬殘城一般,高高在上的龍椅,但是步入天藻宮之後,見到的隻有一張檀木雕刻著龍紋的高背椅子,風間明羽,這位統治著江南大片土地的最高領導人,就坐在那張毫不起眼的椅子上。
一身墨色的長袍,袖袍寬大,順著檀木椅像流水一般,流淌下來,垂在地上。眉目間威嚴畢現,但是少了姬殘城那一份戾氣,多了幾分慈祥和藹。
頭上籠罩著纖薄的紅色紗質蓋頭,透過金絲繡成的龍鳳呈祥圖案,姬夜瞳畫著紅妝、美豔若花的容顏若隱若現,更加添了神秘感。
風間明羽下麵,是兩排座椅,上麵坐著一些上了年紀的男子,身上穿著官服,見姬夜瞳身形款款、明豔動人,紛紛點頭,表示滿意。
姬夜瞳卻不樂意了,心想我又不是嫁給你們,你們還真是看上癮了?
想歸想,但是身在這個年代,卻也還是要按照
這遊戲規則來。
微微屈膝,聲音甜美:“尚稹城姬家三公主姬夜瞳見過皇上。”
“腿上有傷,不必行禮,賜坐。”簡短的幾個字,卻顯現了風間明羽的大度和關懷,響起在姬殘城陰暗詭秘的書房,因為沒有下跪而被人踢中膝蓋,再對比一下風間明羽,一抹冷笑泛上少女的嘴角:也難怪,你永遠隻是個城主,而風間家族,卻能封皇。
所謂的皇帝,不過是當年三大家族為了均衡各方實力,選出來的名義上的皇帝而已。隻是希望這個大陸有個名分上的統治者,其實三大家族卻各自過著進水不犯河水的生活。
隻是,從姬殘城的計劃看,這平靜日子,似乎是要到頭了。
“侍衛們保護不周,讓瞳瞳受傷了。”風間明羽的聲音不像是個皇帝,更多的卻像是一個長者,一個慈愛的長者。
瞳瞳……姬夜瞳的心中一暖,紀夫人走了之後,除了老不正經的姬若玄之外,已經沒有人再這樣稱呼自己了。
四處打量一下,都沒有見到風間太子的身影。雖然未曾見過麵,但是卻也知道他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這正殿之中,全部是中年男子,哪裏有小正太的身影?在姬夜瞳心中,那個所謂的風間太子,不過是個二世祖而已。
她有著十四歲的容貌和身體,靈魂和思想,卻是久經磨礪的現代女殺手。所以,這個風間太子,她壓根就沒有放在眼裏。若是真要嫁給他,她也有信心,將他整的服服帖帖的。我一個二十一世紀、熟悉心理學的女子,難道還不能製服你這個小屁孩?
這時,一個宦官匆匆走上前去,在風間明羽的耳邊說了些什麽。這位皇帝的臉色一下子便沉了下去,壓低著嗓音,低吼道:“給朕把他押上來!”
押上來?押誰?
正在姬夜瞳疑惑的時候,一個低沉卻帶著些許稚嫩的聲音,從門外響起:“不勞煩父皇興師動眾了,兒臣自己走進來罷了。”
纖長的身形,穿著一身絳紅色的絲質長袍,袖袍隨著身子的走動而飄揚著,袖口和衣服下擺用金色的線繡著雲紋;腰間束著一條寬大的同色腰帶,紮了個如意結,垂下來的部分隨著風而飛舞著;一頭墨發用一條同樣絳紅色的綢緞鬆鬆綁著,垂在腦後,額前幾縷如絲秀發遮住眉角。
一張秀美的臉上,雖然稚氣未脫,但是卻算得上是個長得不錯的男子。
錯了,對於21世界的人來說,他隻能算是個男孩……男孩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