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書房內燈火通明,房內安靜的隻聽得見蠟燭不定時的發出“劈啪”的脆響。席傲天背靠木椅,雙目緊閉。明亮的燭光照映在堅毅肅穆的刀刻容顏上,眉間是掩飾不住的疲憊與蒼老。眼角的細紋悄然爬出,鬢角也有些銀絲。哎~看來不服老是不行了。

最近讓他煩心的就是大女兒的婚事,他雖極反感林玉容,可女兒畢竟也是自己的骨肉,不關心是不可能的。轉眼間清蓮都十八歲了,該出嫁了。可她偏偏隻喜歡一個窮書生,門不當戶不對,怎麽能成!又回想起剛才心兒找他關於蓮兒的是,他又是重重的歎一口氣。

時間倒退到兩個時辰之前。

“你不用費口舌了,我是不會同意清蓮嫁給那小子的。”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

“我可不是給你的大女兒說情的,相反,我是幫你解決這個麻煩的。”出乎意料的席心緲竟與老爹站在了同一陣線。

“哦?”老爹在她意料之中的停下筆,抬起頭看著坐在椅上的她,頭枕交叉在腦後的雙臂上的怡然自得樣,透著幾分興趣,“你想怎麽解決呢?”

“讓席清蓮死心不就行了。”簡單輕巧,一點也不放在心上。

“哼,你不知道她是個死心眼嗎!要她放棄,談何容易。”老爹對她的辦法不以為然。

“手段我有的是,你隻要看著就好,別插手。等好戲過後,你再定奪也不遲。”留給他一段耐人尋味的話,悠悠然退出。

思緒回來,席傲天心下忖度,二丫頭這次葫蘆裏又賣什麽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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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月如鉤,寂靜的夜空下,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閃過,消失的方向赫然是日落苑。那黑影在一門前停下,憑著屋內透出的燈光,可依稀辨出他的容貌。正是席心緲的護衛---影。

影進來後,從懷中拿出一把匕首,雙手遞至席心緲麵前,“小姐,匕首打造好了。”

“恩。”她接過匕首也不檢查,影的能力她絕對相信。

“冰凝,明日你將這匕首掛於腰側,越顯眼越好,若是有人來搶,你也不準出手,明白嗎。”

“是,小姐。”冰凝雖猜不透她的心思,但仍是順從的接過,小姐做任何事都有她的道理。

席心緲坐在八仙桌旁,喝著剛沏好的茉莉茶,“冰凝,你相信有至死不渝的愛情嗎?”似乎沒料到她突然有此一問,她沉默片刻後平靜回答:“小姐,冰凝沒有戀過,所以不知道。”

“嗬嗬,是啊,沒試過怎麽知道呢。明天拭目以待吧。”

“我知道,我知道,小姐,”叮叮硬是插進了話,“這愛情啊,據我所知,應該是很美好的。”

“哦,叮叮這麽有心得?”她打趣道。

“小姐,你取笑我!”某叮俏皮地嘟著嘴。

“一個小屁孩,談什麽愛情啊。”咚咚繼續以往的風格,嚴厲打擊,不留情麵的嘲諷著,“要我說啊,我的另一半一定要高大,帥氣。決不能像影一樣沒事裝深沉。”連帶著連影也被貶低,挺委屈的,他又招誰惹誰了。隻是麵上仍不動聲色。

“你就做夢吧你,我是小屁孩你就是大屁孩。”叮叮也不甘示弱。

“你小屁孩。”“大屁孩。”。。。。

忍不住翻白眼,不過咚咚剛才的話倒是提醒了她,不懷好意的看向影,冰凝在旁邊拿手帕遮掩嘴角,誰知道是擦拭還是笑翻了,不過是後者的可能性大得多。

估計是受不了某人x射線般的灼熱感,他的頭埋得更低了,心裏直打鼓,想小姐要怎麽捉弄他了。他已經清楚的了解了自己效忠的小姐平時雖都是雷厲風行的樣子,可時不時的就會發發神經,就像個街頭巷尾的上了年紀的大媽一樣聒噪,尤其對八卦情有獨鍾,比如說現在。

“影,都沒有聽說過你的什麽事,怎麽樣,有女朋友嗎?”一句話馬上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除了他自己。在小姐多年的“新式語言”熏陶下,這些現代名詞她們早就領悟的滾瓜爛熟了。雙胞胎立即休戰,連一向表情淡淡的冰凝也是一臉好奇。她們的目光像鎂光燈般熾熱。原來八卦的魅力是不分古今的,這是她得出的結論。

“咳咳”影尷尬的咳了幾聲,俊秀剛毅的臉上竟難得的出現了紅暈,煞是可愛。這可是比哥倫布發現新大陸還稀奇的啊,若是她手中有照相機,肯定會劈裏啪啦拍個不停。

“沒有,屬下隻想一心效忠小姐,絕無二心。”他調整了一下自己鄭重開口。

“影,放心啦。我可是個很開明的主子,有機會就找個吧,正所謂‘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嘛,愛情工作兩不誤啊。”席心緲心裏是感動的,有他們這麽死心塌地的支持。這份情,她席心緲記住了。

“撲。”雙胞胎抑製不住的漏氣了,接著就狂笑起來,眼淚都快要溢出來了,揪著肚子叫“哎呦”,冰凝的雙肩亦是劇烈的抖動起來,隻是嘴巴死命的閉著,臉都要憋綠了。

忍得不累嗎?有這麽好笑嗎?她腹黑。而影則是幽怨的看著席心緲,活像個失寵的深宮怨婦。

可憐的影,就在今夜,因為一個八婆的主子,成為她們茶餘飯後不可避的話題人物。(阿門)

---第二天

怎麽說呢,現在的場麵有點僵。席清蓮與梁煜雙雙跪在老爹麵前,沒有意外的老爹繃著個死人臉,冷麵如霜,不置一詞。

層席心緲坐在旁邊,仿佛一切與我無關。

“把酒端上來。”沉悶的空氣裏**起柔柔的話語,可他們都知道,說話的主人可並不像她的話般柔弱。

不一會兒,丫鬟已端著放著酒杯的托盤呈上,所有人的視線聚集在了席心緲身上。“這有兩杯酒,其中一杯有劇毒,但誰也不知道毒下在哪一杯,包括我。你們兩人任選一杯,誰死了,就放誰解脫。”冷血的話不急不慢的傳入他們的耳中,無疑是晴天霹靂。

跪著人震驚不已,不相信這些話是出自我口,可事實就是怎麽殘酷。

“快選吧。”步步緊逼。

似是任命般的,梁煜從容起身,“不,煜,不要,讓我先選,若我死了,請你好好活下去。”席清蓮掙紮站起,眼看就要奪下酒杯。

“不要,蓮兒,記住,我對你此情不變。”說時遲那時快,他已搶先奪下酒杯,竟將兩杯全數喝下。

“不!”席清蓮撕心裂肺的哭喊。

毒發作的很快,片刻梁煜口吐汙血,癱倒在地。席清蓮飛撲過去,小心翼翼的將他的頭抱在懷裏,拚命地擦拭著他嘴角溢出的黑血。豆大的淚珠如洪水決堤般噴湧而出,與刺目的烏血交融,暈散開。

他的眼神有些渙散了,顫巍巍的想捂著她的臉龐,可手怎麽也使不上勁。她連忙握住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

“好、好好活著。”說完手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垂落,任是她怎麽樣叫喚也沒有反應。

“煜!”大廳上隻有她傷心欲絕的悲泣。

慢慢的,哭聲漸小。她放下心愛之人,眼無焦距,朝著席傲天重重的磕三個響頭,像是做最後的道別。

“爹爹,恕女兒不孝,不能再侍奉你了,女兒要走了。”

憑著剩餘的力氣向冰凝衝去,奪下她腰間的匕首,對著梁煜的屍體深情一笑,竟是風華絕代的淒美。

“煜,我來了。等我。”舉起匕首猛刺向自己的腹部。鮮血頓時染紅了衣裙,可她不在意。一步步艱難的走向他,地上拖出了一道刺目妖冶的血紅。她的手緊緊地握著他,滿足的閉上了眼。

全場無聲

目睹此情此景的主導者再次打破沉默,“影,解開老爹的穴道。”聽不出任何起伏。

被解了穴的席傲天人是靜靜地坐著,隻是雙拳緊握,雙目緊閉,睫毛微微顫動。忽然就讓人覺得老了好多歲。

“怎麽,後悔了?”

“是啊,後悔了,早知蓮兒如此烈性,我會成全她的。”

“哦?若重來一次,你真會成全?”再次確認。

“是又如何,人都不在了。”

終於套出老頭的話了。席心緲神秘的一笑,賣著關子,“那可說不準,閻王要她們死,還沒有問我同不同意呢。”成功的吸引了老爹的注意,一個響指,“冰凝。”

“是。”收到命令的冰凝拿著一盆冷水,毫不留情麵的潑向地上難解難分的屍體。

奇跡果真發生了,兩具“屍體”居然慢慢的睜開了眼。

“蓮兒。”“煜。”她們驚喜交加,相擁在一起。

“我不是死了嗎?怎麽會?是二小姐!”梁煜恍然大悟似得叫道。

“咦?這匕首竟是可以伸縮的!”席清蓮的出聲解答了眾人的疑慮。

“丫頭,你又騙老夫。”席傲天又喜又怒,瞪著某人。

“你該慶幸這一切都是假的,難道你還真想白發人送黑發人?”不在意的聳聳肩,樣子有多無賴就有多無賴。“快點,等著你的最後決定呢。你是要布置喜堂還是靈堂?”言下之意很明顯,而且威脅意味十足。

席傲天有些下不來台,這時席梁二人又重新下跪,“請將軍(父親)成全。”

他麵色稍稍緩和,“罷了,你們的事我管不了了,自己看著辦吧,隻要別後悔就行。”甩了甩手。

“謝將軍(爹爹)!”又是重重磕一頭後欣喜起身。

“將軍請放心,晚生定不辜負蓮兒,晚生會參加科考,待到金榜題名時便是迎娶蓮兒之日,斷不會辱沒了她。”

“好好,有誌氣,我等著。”老爹終是欣然的接受了這個沒過門的女婿。

“咦?妹妹呢?”

“這丫頭最受不了這場景了,估計是功成身退了吧。”頗為無奈的解釋著。

話說席心緲神不知鬼不覺的悄然退場,對著嫩藍的天空伸了伸懶腰,深呼了一口氣,“呼,終於完事了。”

“冰凝,有話直說吧。”老早就看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了。

“小姐是早就料到今日之況了嗎?”

“是也不是。”席心緲像一個神棍一樣打起了啞謎,吊足了她的胃口,“我相信她們是相愛的,但我對他們的誓言更感興趣,生死不離?不是親眼所見我不相信。所以就找她們試驗嘍。若其中任何一人的真心不夠,斷了他們的念想也

不錯。若真心的話,小姐我就當發發慈悲了。”還好,他們都沒有讓她失望,不然她可不會放過他們,讓她浪費寶貴的時間。

冰凝釋然,“梁公子確實是良人呢,大小姐眼光不錯。”

她兩談笑之間,遠遠地就瞧見席清蓮跑來。“妹妹,這匕首理應還你,還有,謝謝你。”

看著她純淨的笑容,心想還是這樣看著順眼多了。示意冰凝接下。

“用不著謝我,是你的哭聲太吵了,讓我清靜不得,早點踢你出府正合我意。”沒有給她好臉色,踏著蓮步離開。

席清蓮嘴角高高揚起,對著她消失的方向喃喃低語:“心兒,真的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