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三千款款而出,那份氣度讓人毫不懷疑他身為第一莊莊主的能力。

不過這次,大夥兒的目光卻更多的是集聚在他身邊那通身包裹的不透一絲風的女子身上,一身的黑,就連臉也是被黑紗蒙住,隻露出一雙黑如點墨的眸子,閃現著靈動。

和瓊自是知道自己這一身出喪似的衣服定會引來旁人的注目禮,不過她自有她的盤算。

說真的,對於這次打賭,她其實心裏沒多少底的。不過凡事總有個萬一,萬一那個被傳的神乎其神的血穀穀主真的出現了然後發現這是她的小伎倆,怒極之下把她給結果了那她不就是白折騰了?

所以啊,畫個妝,蒙個臉,做人低調一點,待會也好走人不是?

思及此,和瓊用手扶了扶麵紗,盡量讓自己被無視掉,輕呼一口氣,亦步亦趨的走出去落座在步三千的側座。

不過,顯然有人不會輕易放過她。

“莊主,你身邊的這位就是那位揚言能讓血穀穀主現身的姑娘麽?怎麽不以真麵目世人,難不成是瞧不起這坐著的一幹英豪?”

若說尖酸,看看看,這就是,還男人呢他!

和瓊在心裏啐了一口,老子看不起的就是你!順便賞了他一個白眼。

那開口之人眼力極好,那些小動作自是逃不過他的眼,剛要發作。

“洪幫主誤會了,這位姑娘偶感風寒不宜吹風,說到底,是步某的照顧不周了。”

步三千有禮不失謙卑的解釋,無形的化解了一場不快,其中謀智令人生佩。

饒是再不滿,這莊主的麵子還是要給的,洪烈隻好另覓話題,“莊主,此刻已是酉時了,那血穀穀主當真會出現?”

“是啊是啊,到底來不來啊……”

一句話馬上引起了群體反應,步三千亦是麵露難色,他何嚐是不急?

看向座下的那個女子,見她仍是一副意態閑閑的慵懶樣子。

“小女娃,你莫不是唬人的吧。”

不過沒人回應他,誰讓她現在是“病人”來著。

這一舉動可著實激火了洪烈,好歹他也是江湖上報的上名號的一號人物,今天竟然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人無視了個徹底,這口氣如何憋得?

剛要拍桌暴起,人群中不知是誰一聲驚呼,霎時所有的注意力便轉移了去。

黑幕的天紛紛揚揚的紅花翩然灑下,竟像下起了血雨般,淒美而冷豔。

和瓊眯眸望去,卻見本是空無一物的天際一頂由四位絕美女子抬著的白轎翩然落下,少女腰間掛著一式樣長長的紅繩串成的鈴鐺,一路輕鳴,煞是悅耳。她們步伐輕盈,裙袂飄飄。

一眨眼,白轎已在眾人眼中落下。從天而降,竟是如此震撼。

眾人皆是傻眼了,那本是張狂的洪烈倏地失神的喃喃:“風流有王孫,狷狂少年郎。狂少,居然是狂少啊!”他突然不可遏製的瞪大了雙眸,震顫著起身,似是不敢相信。

眾人從未見過洪烈如此激動的樣子,但是聽到那兩個字時皆是如雷貫耳的一震。隻是灼灼的望著那轎內的模糊的身影,眼露敬畏。

狂少,自六年前聲明大噪後真正活躍在武林高層的人物,狂狷不羈,性情孤冷,桀驁於世,是世人爭相求見的絕世高手啊。

更有傳聞,那血穀夫人便是其姐。

如今他竟是現身了,這是不是說,那個隱沒了十年之久的武林神話今晚真的會出現?

這下,人心更澎湃了。人們雖激動,卻沒人敢發出一絲聲響,怕褻瀆了轎內的人。

眾人屏息,終於,轎簾被一隻紅袖掀開,那抹張揚的紅,帶著冰冷的寒意,一路尊華的鋪展了開去。

豔極之色,冷峻清顏,詭異的和諧。頎長身姿,舞動的紅,帶動著袖口繡金雲紋的暗線閃耀人眼,鋪散著的極寒的清冷之氣,就那樣緩緩向她接近。

和瓊隻覺有些恍惚,眼前,好像有一個少年的身影與他重疊,十年,嗬,果然曆練人。

分不清心裏滲出的點點淺淺的欣慰由何而來,眼梢處隻覺人影一閃,卻是上頭的步三千急急起了身。

“狂少大駕,有失遠迎,還請快快上座。”他朝那緋衣男子深深彎腰一鞠,態度謙恭,全無了剛剛的氣勢。可就算這樣,沒有人覺得一點怪異,望著男子的眼神,皆是恭崇有加的。

而男子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似的,淡淡掃了眾人,眼終是定格在全場隻有那一個從開始到現在一直坐著的蒙麵女子,眸光微閃,隻有她看見了。

然後大跌眾人眼睛的挑了個側座坐下,正好在和瓊的對麵。

他的目光不離對麵的女子,放肆而直接,卻無絲毫**邪。

和瓊自是知道他在確認什麽,也不忸怩,視線直直的對上那清冷的眸子,微彎的眼角,並無半分的惱意。

在看見男子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訝時,她無聲的勾了唇角,真的開心。親切,莫名的。

兩人還旁若無人的對視著,可苦了站著的眾人。不過心裏的疑團卻也更大了。

主位雖還是空著,但是步三千可無論如何是再不敢坐的,正躊躇間,卻聽得馬鳴蕭蕭,劃破長空。眾人的視線再次被奪走。

嗬!這一見又是了不得,黑暗中漸漸隱現出一身影,那人竟直接馭馬衝進這裏,氣勢恢宏,眾人隻憑直覺的紛紛避讓。

待定睛時,那人已然翻身下馬徑直向那緋衣男子。

“席小子,沒想到你也來了。”

笑罵似的一掌就要朝某人肩上拍去,卻被他輕巧躲開,他也不惱,自顧坐在了主位之上。

眾人愣愣的看著那宛若熟人的二人,皆道狂少清高孤傲,那人坐在主位上他居然也沒有絲毫不悅,不由得多打量了那人幾眼。

不得不說,那人往主位上一坐,竟生生有種君臨天下的氣度,那份尊貴與絕然,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當下也不敢有絲毫的異議。

天下能讓堂堂狂少心生無奈的,普天之下恐怕也隻有那一個楚隱皓了。這個為老不尊的長輩,雖然他至今還沒有承認,但是大家已然習慣了這般模式,盡管多年未見,也不見任何生分。唯一缺的,便是一個她了罷。

思及此,眸微黯,無人覺。

和瓊亦是細細打量著楚隱皓,歲月並沒有模糊他的容顏,琥珀的眸,溢滿了生色,一如記憶中她筆下描繪的那樣。他給人的,從來都是世人渴求的那一抹陽光。

似是覺察出了旁人的打量,不同外人的探究,那是一種久違的親切感。楚隱皓猛地一顫,腦中似有一陣白光閃過,看著那蒙麵女子的眼倏地泄露了幾分激動。

“那畫是你畫的?!”

和瓊心中一驚,他那個樣子,分明是見到故人的喜悅。她不知道,他已經找了她好一陣子。正要辯解,對麵人突然站起的舉動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從未見過狂少那樣的神情,大家好奇之餘紛紛將頭扭向他目光注視之處。

綢緞光滑的黑緞在火把下閃動著流拽的熒光,低調而極盡奢華,如水流般**漾開去。黑色,從來都是這樣尊華的存在。寬大的鬥篷將他還未完全生長開的身子罩住,帽簷遮擋下,隻瞧得見那冷峻的下頷,薄唇不蔓不枝的抿著,窺不出神色。

順著少年挺拔的身姿再往下,赫然是一把三尺長的泛著微微清澤的長劍懸掛在少年腰間。所近之處,皆是一片令人心悸的寒意,那是那劍散發出的。此時它安靜的懸掛於少年的腰間,卻仍覺得那是一條蟄伏的嗜血猛獸,高睥著外來者,隨時,它就能上演一場殺戮。

沉斂後的血腥,森冷陰寒,卻又處處彰顯著它不可一世的霸主地位,饒是她也能看出此劍的危險。可是,它卻被這個正一步步接近的少年擁有掌控著。而他們,前幾天才剛剛見過……

眸中微微泛起伏,湧上不可名狀的情愫。好似,來到這裏,她變得再不像她了;好似,身體中似乎有另一個自己正在慢慢覺醒,而她無力控製。

蹙眉,不喜這種感覺。

眾人本是帶著好奇與不屑打量著這個少年,可有幾個眼尖的在看見少年腰間佩戴的那把非鐵非石的劍時竟是收到刺激般的失聲驚呼:“天呐,無道,居然是無道!”

他這一叫,全場嘩然,江湖上誰人不知,天下所有的名劍皆在兵器譜上有排名,而無道竟是不在兵器譜上的,不是因為其知名度不夠,而是迄今為止還從來沒有人能夠駕馭它。

傳說它霸道非常,以前曾有多人想要駕馭卻反而被反噬,喪為劍下眾多亡靈中一個。此後,再也沒人敢有占有之心。可是,這名少年,竟、竟然控製的了它?!

震驚、恐懼輪番在眾人眼中交替。再無了先前的蔑視,隻能愣愣的自覺自動的辟開一條空道眼睜睜看少年走過。

待少年在那個略顯激動的紅衣男子麵前站定時,他伸手,緩緩撩下了遮蔽了他容顏的帽子。

楚隱皓本是隱隱猜測少年的身份,可真當見到與那人如出一轍的藍眸時,心中的弦猛地崩斷了。

----

同誌們,發抽很辛苦哇,今天三千字奉上,被抽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