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故人相見
“野心?我從來都沒有過那種心思。”雲瓊珺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椅子的扶手處,“現在不好嗎,百姓有能守候著的土地,各自安樂,我便常知足。”
菀萍站到窗前,抬手指宮殿外萬千疆土,“那他們呢,他們甘心嗎?因為帝王知足,就要被困在這個小小的土地上,這才是幾代人都無法逃脫的悲哀。”
“沒有人被困在小小的土地上,這世界交匯融合,所有人都是自由的。”雲瓊珺攏了攏寬大的衣服,垂目緩言,“戰爭帶來的生離死別才是百姓無法逃脫的悲哀。”
菀邑城內數十萬戶百姓人家,戰亂起則流離,菀邑不是沒有經曆過亡國,這座城,不能再承受得起帝王的野心了。
“你以為你退避,就不會有人來打菀邑的主意麽?”菀萍眼神斜睨過來。
雲瓊珺不好作答,是啊,她怎麽能擔保其他的國家不來攻打菀邑呢。
可是抗敵和侵略決然不同,若遇外患,雲瓊珺自認有把握能在所失最少的情況下保護好菀邑城,戰爭絕不能由菀邑挑起。
菀萍以為雲瓊珺的心有所動搖,語氣突然上揚而淩烈,“菀邑城會是最強大的,強大到沒人敢覬覦她。”繼而又恢複柔和神色,走近到雲瓊珺麵前,雙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你是我的女兒,我會幫你一步一步把菀邑變成最強盛的國家。”
菀萍的欲望**裸擺到台麵上,她說得一切在雲瓊珺眼裏不過借口,她能看到,現在的菀萍和當年的菀萍完全重合在一起,原來這數千年的囚禁竟是一點作用也沒有,貪心不足的人還是老樣子。
菀萍絲毫沒發覺自己離一個母親的形象越來越遠。
“我做你的謀士,我來告訴你現在該做什麽。”菀萍沉浸在講述她展望的宏偉藍圖之中,“繁城。繁城的形勢眾所周知,全國上下一片混亂,正是是我們攻打的大好時機,隻要你…”
“可以了。”雲瓊珺不想再聽下去。
菀萍一愣,問道,“怎麽了?”
“你來找我,就是為了說這些?”雲瓊珺對母親幾乎徹底失望。
菀萍還愣在當下,雲瓊珺便已拂袖而去。
偌大的房間裏,寂靜無聲,隻剩菀萍一個人,空****沒人言語。
原以為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沒想到今夕何夕得以重逢日,可謂何其所幸,卻同時道何其所不幸,不幸是重逢不比日夜牽掛的那般模樣,還沒來得及觸碰到故人的心,就被推開了千裏有餘。
菀萍許久沒有動作,僵在凝望雲瓊珺離去背影的時候,她不願意相信女兒就這麽離開。
當今,雲瓊珺是菀萍最珍視也是唯一珍視的人。
“別傷心,她遲早會理解你的。”一隻望滇來的鬼魂安慰菀萍。
菀萍在望滇待了那麽多年,幾乎所有的鬼魂都認識她,他們如今在四散開來,在各地尋找故人,遊走到菀邑的有的感受到菀萍的氣息,便來看看她。
正看到這一幕,幾隻鬼魂圍上來安慰她。
“我們都知道你愛她。”另一隻鬼魂開口,其他隻也紛紛附和。
“對啊,我們都常聽你說起她。”
“你對她有百分百的愛。”
“不過她可比想象中固執。”
……
鬼魂各自描述著他們眼裏菀萍對雲瓊珺的感情,以及勸解不用菀萍太過於傷心,七嘴八舌,顛三倒四。
菀萍聽得模糊,但也隨之想起過去困在望滇孤獨寂寞的日子,心情與此時竟也沒有多大差別,雲瓊珺給她的傷心原來這麽大,眼淚無聲落下,打在冰冷的地板上。
那年雲瓊珺出生,菀萍多歡喜,她就那麽小小軟軟的一點點,躺在自己身邊,對著剛醒來的菀萍笑,這一笑,菀萍記了千年。
菀萍想去追雲瓊珺,問問她為什麽如此決絕,難道自己在她心裏真有那麽不堪?
問問她,如果不相認是不是更好。
菀萍快步走到門前,剛要踏出去,想起天啟在外麵匆匆撤回步子。她出不去,不敢出去。
天地間荒蒼四起,直洞察人心。
與此同時,米國京城裏一處飯館,一位身著菀邑服飾的女子又喊著加了兩個菜。
沒想到這麽快就到了米國,著實一路過於輕鬆,行程都顯得比平時短暫。
嗝——
竹清摸著圓滾滾的肚子,大手一揮,“結賬!”
走在京城的街道上,竹清來來回回轉了轉,米國沒什麽變化,有憑著記憶摸索到了宮殿,看見大門便闖上前。
“來者何人!”侍衛被驚擾,舉長劍指著竹清。
竹清見被攔下來,想著不能任性,才換了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依禮節作揖道,“菀邑竹清,受米國皇上邀請前來。”
“皇上邀請?可有信物?”
竹清撓撓頭,“啊,聖上傳來的是口諭。”
侍衛不相信,仍舊不放行。
竹清有些著急,“真的是皇上要我來的,你不讓我進去萬一耽擱了皇上的大事怎麽辦,你擔得起嗎?”
“嗯…你且在這候著,我去稟明皇上,再看究竟是真是假。”
“行行行,你快去。”
侍衛看竹清不像說假話,也怕耽誤了事情皇上怪罪,急忙去到宮殿裏傳給上麵的侍從確認這件事。
突然有個自稱竹清的菀邑女子說皇上邀請她覲見。
皇上很受驚。
可能是朕邀請的吧。
消息幾層傳回宮門,大門為受邀者竹清敞開。
一位皇上的近侍為她引路,直到送進書房。
香氣繚繞,幾位近侍端茶研墨。
“菀邑竹清參見皇上。”竹清作勢行禮,倒有模有樣。
皇上心裏暗暗歎息,也裝模作樣翻了一頁書,緩了一會兒,遣去旁邊的侍從道,“你們先下去吧。”
近侍領命退下,門剛從外麵關好,竹清一把坐上桌子,“哎呀太累了。”
“你可知錯?”皇上維持方才的動作和神色。
“行了啊,還不是你這兒規矩多…嘖嘖嘖。”竹清摸了摸毛筆的頭,沾了一手墨。
皇上放下書,站起來背著手,在屋裏踱步,“假冒聖旨,說受朕邀請前來;沒有禮節,坐在朕的書桌上肆意妄為,你說你自己不該有錯嗎?”
“是是是,有錯有錯,罪該萬死。”竹清翻出來幾張白紙也沒擦點手上的墨汁,洗還不一定好洗呢。
“你看看你的態度,還有,來之前沒有傳消息,萬一進不了怎麽辦?菀邑到米國這麽遠,你怎麽能一個人跑過來?多危險。”皇上站到她麵前嗬斥道。
竹清揉了揉他的頭,“知道啦,下次會提前說。”又忍不住捏他的臉。
皇上有點生氣,把她推開,“哼!”
“啊!哈哈哈哈…”
皇上臉上留下了竹清手上的墨汁。
皇上自己不知所以然,茫然看著笑攤過去的竹清,竹清沒有給他鏡子,扭身他卻從金屬品的反光中看到了全貌。
竹清笑得直不起腰,人生得意須盡歡。不想一個大喘氣直起身隻覺臉上一涼,愣神間看到這樣的畫麵——
米國皇帝拿著毛筆陰冷的看著她。
“嘿呦!”竹清絕不吃虧,一拍桌子站起來,拿了毛筆就要反擊。
皇上自然拔腿就跑,幾個回合下來竹清竟沒有占到上風。
竹清覺得不行了,剛吃的太飽了,真是失策,隻得揉揉肚子揮揮手投降。
一大一小坐在地上,看著彼此的狼狽樣兒哈哈大笑。
竹清情不自禁又想揉皇上的頭,被巧妙躲開,她悻悻開口,“小氣。”
皇上給了她一個不屑的眼神回應。
“做了這麽久皇帝,你可有什麽感受?”
“累。”
看來皇上年紀雖小,處理事情來也能很快入手,累說明用心,擔著米國舉國上下的重任,他也不敢懈怠。
經竹清這番觀察,目前來說,皇上的形勢一片大好沒什麽好擔心的,米國一派安居樂業也沒什麽好煩惱的。
轉念,菀邑可是還有個隱患,不知道米催有沒有關於菀萍的記載,他是米國的開國皇帝,應當是認識菀萍的。
“哎,我問你,你父親有沒有留下手劄日記之類的東西啊?”竹清推他。
皇上對竹清沒什麽疑心,隨口回道,“有啊,怎麽了。”
竹清稍稍激動,忙問道,“在哪兒呢?我想借用一下。”
皇上托著下巴,思索道,“東西確實是有,但是不在我這兒。”
先皇的東西不在他手裏?竹清不免疑惑。
“前幾日宮裏舉行比賽,我把它當做獎品給了小叔叔,現在應是在他手裏。”
“小叔叔?”竹清沒明白他說的人是誰。
“我小叔叔是火麒麟,你若要我便改日從他手裏拿回來。”皇上對竹清一向很大方。
火麒麟,不就是雲瓊珺比武招親時候的那小子嗎,竹清可沒有忘記他的長相,於是推托道,“不必了,送出去的東西怎麽能要回來,我有別的辦法。”
皇上對竹清還是略知一二的,她鬼主意多,古靈精怪的,也就順了她。
竹清多與皇上打鬧了一番才告辭,臨別前拗不過還約定了下次見麵。
出了宮,茫茫人海,竹清也不知道去哪兒找火麒麟,在街上瞎溜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