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五千楚甲卷狂瀾 第556章 激將
蒲阪大營,楚太子項政行轅。
高朗大步走進行轅,朗聲道:“子和,都安排好了。”
項政狠狠擊節,道:“好,事不宜遲,明天便強渡河水!”
高朗蹙眉說道:“可是子和,我總覺得風險太大,是不是再等一段時間,以便籌集更多的渡河器具,或者等到鍾離老將軍清理完沉江鐵柵?”楚國水軍一旦清理完了沉江鐵柵以及攔江鐵索,就能將大量船隻調至蒲阪、皮氏沿線,楚軍就能大舉渡河了。
“不,不能再等了,明天便渡河!”項政斷然搖頭,他已經計算過了,等到水軍清理完沉江鐵柵以及攔江鐵索,少說也要半個月,既便是陸地行舟,將水軍戰船從陸地上拖入蒲阪至皮氏附近的河段,也至少需要十天以上。
可問題是,項政已經等不了這麽久了。
算算時間,龐錚的羌兵現在差不多也該進入隴西了,若是在蒲阪拖延太久,最後平漢首功很可能會落到項治頭上,而這,是項政最不願意看到的。
高朗又道:“可咱們的渡河器具有限,而且還要撥出一部份在別處佯動誘敵,所以一次最多隻能渡兩千人!有這兩千精兵用來抵擋漢軍墩台、墩堡駐軍雖說是綽綽有餘,可是如果李左車不上當,率五千精兵猛撲過來,後果將不堪設想……”
“兵者,詭道也。”項政大手一揮,冷然道,“未戰之前,誰又敢言必勝?李左車會不會上當,隻在五五之間,也就是說,此戰至少有一半成算,父王嚐對我說過,富貴險要求,用兵就要學會死中求活。所以,有一半成算已經足夠了!”
“好吧。”高朗沉聲道,“我率第一波死士率先渡江。”
項政並沒有矯情,而是向著高朗深深一揖,道:“子亮,拜托了!”
高朗急忙將項政扶起,然後轉身揚長去了。
楚軍正往蒲阪、皮氏兩地調集渡河用的皮筏、木筏以及大甕,河水西岸的李左車很快便得到了消息。
“哦?”李左車沉吟道。“竟有這事?”
“確有此事。”副將夏侯灶道,“安邑通往皮氏、蒲阪的馳道上走滿了各式大車,上麵裝載的不是牛皮筏就是一口口的大甕。”
李左車輕輕頷首,又蹙眉沉吟:“難道楚軍要在皮氏、蒲阪同時渡河?”
夏侯灶道:“在楚國水軍清理完攔江鐵索以及沉江鐵柵之前,河水東岸的楚軍不可能征集太多的器具,以末將估計,他們最多也就征集到搶渡兩千人的牛皮伐以及大甕,楚軍若還要分兩處渡河,那就是找死。”
頓了一頓。夏侯灶又道:“所以,末將以為皮氏、蒲阪兩處必有一處是虛!”
李左車道:“可這也不對啊,無論皮氏是虛。還是蒲阪是虛,隻要楚軍一動起來,立刻就會原形畢露,老夫隻穩守郃陽邑,待楚軍露出原形再馳而擊之,楚軍豈非必敗無疑?以項政小兒的心性,似乎不該隻有這點水準吧?”
夏侯灶道:“難道皮氏、蒲阪皆是佯動,楚軍還有第三處渡河點?”
李左車正沉吟不語時,忽有親兵進入行轅稟報道:“將軍。有楚使前來下書。”
“哦?”李左車神情微動,當即揮手道,“讓他進來。”
親兵領命而去,稍頃便帶著楚使進了行轅,那楚使隻向著李左車淺淺一揖。道:“奉楚太子令,特來向李老將軍下戰書,明日辰時,我軍將從皮氏渡河,將軍若敢戰。可令漢軍後退十裏,若不敢,何不披婦人裳?”
“放肆!”夏侯灶勃然大怒,拔劍便要砍人。
李左車同樣氣得臉色鐵青,卻還是強忍怒火製止了夏侯灶。
“告辭!”那楚使傳完話,再向著李左車淺淺一揖,遂即轉身揚長而去。
“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夏侯灶氣得團團轉,謂李左車道,“老將軍剛才為何阻止末將?為何不讓末將斬殺此狂徒?”
“狂徒是項政小兒,殺使者又益?”
“難道就這樣任由項政小兒羞辱老將軍?”
李左車擺了擺手,臉上卻慢慢露出了一絲笑意。
見李左車還有心情發笑,夏侯灶大惑不解道:“老將軍受此奇恥大辱,還能發笑?”
“項政小兒,欲激將乎?”李左車背起雙手,哈哈大笑道,“老夫可不是隻知紙上談兵的周亞夫,又豈能上他的當?哈哈哈……”
“咦?”夏侯灶道,“老將軍是說,這是項政小兒的激將法?”
“可不就是激將法?”李左車笑道,“項政小兒先以婦人衣裳羞辱老夫,以使老夫盛怒之下喪失理智,這便給了楚軍可趁之機!”頓了頓,李左車又篤定地道,“兵法有雲,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老夫敢斷言皮氏乃為虛,在蒲阪強渡乃為實!”
隴西郡,下辨縣。
這一天,下辨縣城外忽然來了一群白馬胡商,白馬人是定居在漢中、隴西兩郡交界處的崇山峻嶺之中的蠻族,其實就是後世的白馬藏人,往年也時常會有白馬胡商往山外販賣皮毛藥材等山貨,因而守城門的兵卒並沒有引起警覺。
直到那群胡商靠近城門,一個漢軍隊率才懶洋洋地上前攔住了去路,謊稱要盤查胡商的貨物,其實也就是想打秋風、撈些好處。
為首那個身材高大的胡商轉身往大車上摸索,漢軍隊率臉上便露出了一絲笑意,這群胡商還挺上道,不過等那胡商首領再轉過身來時,卻從大車裏抽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刀,不等漢軍隊率反應過來,那刀便已經斬斷了他的脖子。
項治一刀便斬斷了漢軍隊率的大半個脖子,那漢軍隊率的腦袋便軟軟地耷拉了下來,項治又高高揚起滴血的橫刀,衝身後隨行的百餘胡商大吼:“打破城池,雞犬不留!”說罷,項治便轉身擎刀,大步流星殺入了城門甬道。
項治身後,喬妝胡商的百餘羌兵也紛紛從大車裏摸出明晃晃的橫刀,然後一個個嗷嗷怪叫著,跟著項治衝進了城門甬道,十幾個漢軍兵卒從城門內側的門房裏倉皇衝將出來,隻三兩下便已經被凶神惡煞般的羌兵砍倒在地。
南門外不遠處,更多的羌兵已經像蝗蟲般席卷而來。
兩萬羌兵一路翻山越嶺、橫穿窮凶大澤,更屠戮了上百個蠻族部落,雖死傷慘重,兩萬大軍隻剩五千餘人,可戰鬥力卻似乎更強了。
護羌校尉龐錚策馬奔馳在羌兵隊列的最前方,眉宇間卻隱帶著一絲憂慮,高聳入雲的貢嘎山已經被他們踩在了腳下,渺無人煙的大澤也被他們拋在了身後,途中的上百個野人部落也已經被他們屠戮殆盡,隴西已近在眼前,可他卻絲毫高興不起來。
龐錚為何而擔憂?完全是因為在世子項治的率領下,他麾下的兩萬羌兵已經變成了五千多頭凶殘嗜殺的惡狼,深入隴西的這一路上,沿途所經無論是漢人村寨,還是蠻族據點,無論男女,不分老少,全都被他們屠了個幹淨!
就在剛才,世子又喊出了“打破城池、雞犬不留”的口號!
龐錚完全可以預料得到,等待下辨守軍和城中百姓的將是怎樣的下場?這座城池,隻怕是要血流成河了!若是蠻人,殺了也便殺了,龐錚也不覺得有什麽不應該,可下辨城內住的卻畢竟是中原人,中原人又豈容羌人濫殺?
不過龐錚知道,他已經無法阻止這些羌兵了。
世子項治現在也未必能夠約束這些羌兵,何況他似乎根本就不想約束他們,用世子的話來講,殺戮可以最大限度地激發士兵的鬥誌,孤軍懸師千裏,若不能保證士氣,等待他們的將是全軍覆滅的下場。
當龐錚穿過城門甬道進入下辨城內時,整座城池已經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熊熊燃燒的大火之中,羌兵們三五成群,正在大街小巷瘋狂追殺城中百姓、搶掠雞鴨牛羊,若是遇到了窈窕小娘,這些羌兵更不由分說摁倒大街、當眾**。
一個羌兵在龐錚眼皮底下虐殺一名孩童行樂,龐錚盛怒之下,將那羌兵斬殺當場,正欲下令整肅軍紀時,項治卻從馬道上大步走了下來,對著龐錚說道:“龐錚,算了,不就是幾千關中賤民?殺了也便殺了。”
“世子!”龐錚蹙眉道,“大王曾有嚴令,入關之後不得濫殺無辜……”
“這個我知道。”項治同樣蹙緊了眉頭,不高興道,“可咱們不是情況特殊麽?孤軍懸師千裏,動輒便有全軍覆滅之慮,若不能讓這些羌兵保持高昂的士氣,隻怕就連活著走出隴西都難,我們又拿什麽去打鹹陽?”
“可是……”龐錚還欲分辯,卻被項治不由分說打斷了。
項治霍然舉手,冷冷地道:“沒什麽可是,奇襲鹹陽、攻滅漢國才是頭等大事,別的都是雞零狗碎,隻要能滅掉漢中,別說區區一個下辨縣幾千人,便是整個隴西幾十萬人,全屠了又有何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