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來人往的醫院門口,見到一身豔紅的女子,虞初禮並沒有太驚訝,似乎孫曉豔的出現一直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孫曉豔倚在一輛銀灰色的寶馬小跑車上,下巴衝著虞初禮說:“虞醫生,請你喝杯咖啡吧?你要是沒有時間,我不介意到你辦公室去喝。”

“你說吧,去哪?”虞初禮沒有逃避,直接開門見山的應對她。

“就這附近的星巴克吧。”孫曉豔扭身坐上車,回頭盯著虞初禮。

虞初禮看了一眼那輛車子,也繞到另一邊,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跑車“轟”的一聲開了出去。

車子啟動後,孫曉豔也不看虞初禮,眼睛直盯著前方,把油門幾乎踩到底,一路把車開的就像車技表演一樣,險象環生。

虞初禮係好安全帶,轉頭看孫曉豔,孫曉豔表情凶狠,看她的眼神,大有與自己同歸於盡的意思。

虞初禮發現,今天的這次會麵,比她預料的要危險,這個女孩子太年輕,因為年輕所以無知而無畏,因為無知,無畏,做事情往往不考慮後果。

虞初禮感覺事情可能會超出自己的控製,她趁孫曉豔不注意的時候,往周顧南的手機發了條短信。

跑車咆哮著在星巴克門前的停車位停住,孫曉豔摔上車門,率先昂首走了進去,虞初禮跟在她後麵被服務生領到座位上。

兩人坐下後,孫曉豔點了一杯焦糖吉利 ,一種很甜的飲品,她問虞初禮要什麽。虞初禮抬頭向旁邊的服務生點了一杯黑咖啡。

服務生離開後,孫曉豔雙手環胸,翹著腿上下打量著虞初禮,虞初禮也任她看,安靜地坐著。

孫曉豔其實長的很漂亮,屬於那種明豔的美人,一頭波浪長發,臉上的妝化的很完美,穿著也精致,一身的世界頂級名牌,隻是她把自己穿老了十歲,也不能說不好看,隻是味道不對。

兩人點的東西上來後,孫曉豔端起自己麵前的飲料,用吸管慢慢的喝著,眼睛還是不離開虞初禮。喝了兩口,她開始有些神經質的不停咬吸管。

忽然她開口說:“虞初禮,你把周顧南還給我把,條件任你開。

虞初禮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後說:“孫小姐,如果我對你說,把你的心髒給我,條件任你開,你能答應嗎?孫曉豔愣了一下,隨即有些急躁地說:“你知道嗎?我從16歲就喜歡周顧南。為了他的一句話,我跑到國外去讀書,我不懂外語,到那裏要先去上語言學校,什麽都要從新開始,你知道我為了考上他當年上的大學,吃了多少苦嗎?就為了,他說過要等我,一直熬到現在。結果,忽然冒出你這麽個人,就一切都完了。”

孫曉豔越說越激動,聲音漸漸高了起來,引得旁邊的客人都朝她們矚目。

虞初禮還是表情平靜地坐在那裏,並不受孫曉豔的影響,她慢條斯理地開口:“孫小姐,我覺得有一件事情,你一直沒弄清楚,那就是周顧南他到底喜不喜歡你?不過,我想你自己應該早就已經知道是怎麽回事了,隻是在自欺欺人,不願意承認罷了。其實,我覺得,我今天和你坐在這裏都是多餘的。”

虞初禮的話音剛落,孫曉豔手裏的飲料就潑了過來,虞初禮從她端起那杯飲料就注意著,見她手一動就往旁邊一閃,躲開了。

孫曉豔見沒有潑到她,抄起杯子就要砸過去,她的手剛舉起來就被旁邊伸過來的一隻大手給抓住了。

周顧南終於在關鍵時刻趕到了,他一收到虞初禮的短信就飛車往這裏趕。他沒想到孫曉豔的動作那麽快,心裏急得要命,一路上闖了無數個紅燈。

周顧南把從孫曉豔的手裏奪下的杯子放到桌子上,又把車鑰匙扔在上麵,然後大馬金刀的在虞初禮身邊坐下,盯著孫曉豔說:“說吧,你想幹什麽?”

看得出,孫曉豔是懼怕周顧南的,她一看見周顧南,氣勢馬上就沒了,塌著肩坐在那裏。

孫曉豔“嗚嗚”的哭著說:“顧南哥,不是你說的要等我的嗎?為什麽又變成這樣吶?”

“我老實告訴你,我當年那樣跟你說,是因為你媽媽求我。今天我就在這裏跟你說清楚,我對你沒有一點意思。”周顧南厭煩地看著孫曉豔接著說道:“你以後要是再來打擾我的生活,我會親自把你抓到警察局,如果警察不管用,我會到法院去起訴你,我會動用一切關係,把你告到坐牢為止,你願意這樣嗎?”

孫曉豔終於趴在桌上嚎啕大哭。周顧南不再理她,拉著虞初禮離開了星巴克。虞初禮邊走邊回頭看趴在桌子上痛哭的孫曉豔,她並不同情她,隻是隱隱覺得,事情還沒完。

這天以後孫曉豔就再也沒有出現在周顧南和虞初禮的生活裏,他們平靜的生活了一段時間,也隻是一段時間。

三月末的B城,雖已進入春季,可天氣依然寒冷。在熱鬧的步行街的路口停下一輛出租車,虞初禮匆匆從車上跳下來,急步向和周顧南約好的商場門口趕去。她快步的走著,臉上表情焦急,她知道自己遲到了,她怕一會周顧南會發脾氣。實際上這段時間,虞初禮一直生活的戰戰兢兢,她不記得從哪一天開始,周顧南忽然開始情緒低落,沉默寡言,慢慢的開始脾氣暴躁,陰晴不定。家裏的氣氛降到了冰點。

虞初禮覺得周顧南忽然往自己的身上罩了個罩子,拒絕她的靠近。她知道他們出了問題,曾幾次想和周顧南談談,可每次她剛進入話題,就會被粗暴的打斷。周顧南會反過來,無中生有的用生活中的瑣碎的事情,大聲的指責虞初禮。虞初禮被他說的啞口無言。往往談話就會這樣無疾而終了。

虞初禮邊走邊不停的對自己說:“不要想,不要想。”她抬手看了一下表,加快了腳步。

遠遠的看見,周顧南站在商場的台階上,冷漠的看著漸漸走近的虞初禮。虞初禮正準備和他打招呼卻見他一轉身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虞初禮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小跑著想追上周顧南,等她趕到停車場的時候,卻看見周顧南把車從車位裏倒出來,調轉車頭,汽車緩緩從她身邊開過。坐在駕駛室裏的周顧南,神情冷漠,從頭到尾沒有把目光投到虞初禮身上。

看著汽車消失的方向,虞初禮久久挪不動腳步,她覺得,悲傷,壓抑。這種情緒從周顧南在餐桌上無故砸了飯碗那天開始,就一直籠罩著她。

在人潮湧動的街頭虞初禮機械的走著,她一直想,一直想,她發現自己想不起來周顧南是哪一天開始變化的。越想心裏越絕望,忽然一個手裏握著氣球,快樂的奔跑著的小女孩撞到了她的身上。

小姑娘抬頭看著虞初禮,回頭對她媽媽喊道:“媽媽,阿姨哭了。”孩子的媽媽尷尬的喚回自己的孩子,拉著她的手離開了。

神情呆滯的虞初禮,目光落在小女孩手中的氣球上。她記得,在不久以前,她曾經懷著幸福的心情,放飛過一個氣球,而現在回首才多長時間,一切好像就都成了笑話。

十點多的時候,虞初禮疲憊的打開家門,她在街上遊**了很久,等回過神的時候,早已經是華燈初上。

客廳裏一片漆黑,書房的門縫裏透出一絲光亮。虞初禮知道周顧南早就回來了。書房裏透出來的那絲光亮,讓她疲倦的連說話都成了一種負擔。她走到臥室,沒有開燈,直接和衣躺在**。

日子還是如常的繼續,虞初禮現在每天都是麻木的生活著。周顧南最近已經開始夜不歸宿了,虞初禮每天起床時都要麵對另一半空**的床鋪,她覺得現在的她就是在等待一個結果,或者說是在等待周顧南的一句話。

周末的夜晚虞初禮坐在空曠的客廳,守著電視,看熱鬧的綜藝節目。平時她是不會看這類節目的,現在,她隻想讓家裏顯得熱鬧一點。就在她以為這個夜晚又是一場無謂的等候時,大門傳來用鑰匙開門的聲音。虞初禮抬起頭,看向大門,剛想起身卻被門口的一幕驚住,身體像被凍僵一樣僵在那裏。

門口,擁抱在一起的男女,正吻的**四射,開門後,兩人跌跌撞撞地走進門來,嘴唇始終沒有離開對方。

聽見電視的聲音,周顧南回過身輕浮地說:“你在家啊?我以為你今天上夜班呐。”

虞初禮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感覺,她仿佛聽見什麽東西破碎的聲音。

虞初禮知道,周顧南這是要把她最後的尊嚴踩在腳下踐踏。她從沙發上站起來,平靜地走到門口,從衣架上取下大衣穿在身上,彎腰換好鞋子,然後走出大門,輕輕地把門帶上。

門口的兩個人像看默劇一樣,沉默地看著。大門關上後,靠在鞋櫃上的周顧南滑坐倒在地上。女人尷尬的看著周顧南,不知是該走還是該留。

周顧南從錢包裏拿出一疊錢,遞給她說:“你走吧。”

女人想說什麽,嘴唇蠕動了幾下,最終還是把嘴邊話咽了回去,接過錢,轉身走了。

女人走了以後,周顧南一直坐在地上,眼睛盯著客廳裏唯一亮著的一盞落地燈。他記得這盞燈原來是沒有的,是虞初禮住進來以後,她從網上拍回來的。

良久以後,周顧南慢慢從地上站起來,掃了一眼飯廳裏,餐桌上的晚餐還沒有動過。他走過去,在桌邊坐下,拿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往嘴裏塞東西。咽下去的速度沒有吃進來的快,他的兩腮高高鼓起。兩行眼淚順著眼角滑落下來

周顧南吃完了桌子上的所有東西,他起身走到書房,打開一個帶鎖的抽屜,從裏麵拿出一份體檢報告,點燃打火機,把它燒成灰燼。

從屋子裏走出來後,虞初禮往自己在醫院附近的房子走去,她的的目標很明確,知道該往哪條路上走,知道在哪裏拐彎。可她整個人看起來,像失了魂一樣,在她的腦子裏不停的浮現出,周顧南的各種樣子“憂鬱的周顧南,驚訝的周顧南,咧嘴笑的周顧南,憤怒的周顧南,溫柔的周顧南。”每一種表情交替著閃現。

虞初禮發現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把周顧南記得這麽清楚,他的眉,他的眼。都是那麽的清晰。在她打算把他的臉從腦海裏抹去的時候,周顧南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她聽見周顧南說:“虞醫生,你好。”

“虞醫生,你要走了?”

“初禮,以後你先走,我看著你上樓。”

“初禮,做我的女朋友吧。”

“我是以結婚為前提,提出要求的。”

““初禮,以後我會記住你喜歡吃什麽,記住你的每一個生日,我們每一個結婚紀念日,所有有關你的一切我都會記住,我要是忘了,你就罰我,讓你自己把我忘了。”

“初禮,別怕,她們要是不認你,我就和你私奔。”

最後耳邊隻剩下一個聲音反複的叫著:“初禮,初禮,初禮……”她感覺似乎真的有人這樣叫過她。

虞初禮在初春的夜晚,走了兩個多小時,回到自己曾經的家。她找出鑰匙把門打開,屋裏一室冷清,到處布滿灰塵。她回身把門關上,徑直走到臥室,拉開蒙在**的白布,掀開被子躺了進去。一夜無夢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