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沅站在機場門口,手裏拖著一個三十二寸的藍色行李箱,人來人往的出入口,人聲與道路上的車聲混在在了一起,喧囂極了。

霧城三月的太陽不算很大,但曬在女孩嬌嫩的皮膚上,有些刺疼。

池沅一手拖著行李,一手拿著電話放在耳邊,何淑囑咐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

“你一個小姑娘自己在外麵,多注意點,錢不要全部都貼身放,最好分成幾部分。”

“嗯。”她抬了抬眼皮子望著天空,日頭耀得眼睛都有些睜不開。

這樣大的太陽,溫度還低的要命,冷死個人。

“你打車過去後記得和你們老師打電話,讓他來接你。霧城那邊路繞,你住慣了平坦大道,該找不到路了,自己多注意點,嘴巴甜些,和司機多問問路,實在不行把導航拿出來······”

電話裏何淑的話還沒有說完,池沅就聽見父親池漢中說何淑話怎麽那麽多,池沅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了,出個遠門而已。

隻聽何淑繼續抱怨:“要我說就不該同意她報名去這個項目,霧城離家這麽遠,你這個當爸的居然也舍得!都怪你!背著我給孩子簽字!”

一輛黃色的出租車朝池沅摁了摁喇叭,隨後一個禿頭大叔從車窗裏探出腦袋朝外麵吼:“美女,走不走?”

司機說的是不正宗的普通話,夾雜些方言的味道,聽起來很樸素。如果是在北京,這樣探出頭來拉客的司機大叔,怕是會惹人起疑。

池沅手裏的行李箱很重,何淑擔心她一個人出遠門不方便,於是就把能想到的都給池沅給帶上了。

耳朵邊何淑的聲音略顯聒噪,池沅的秀眉微微聳起:“媽,我這邊在打車,不和你說了。”

“行!那你自己多注意安全,有事和······”

何淑未說完的話,終止在了一真嘟嘟嘟的掛斷聲音中。

“叔叔,這個地方走嗎?”她亮出手機消息框裏的地址。

“走!”

見池沅要上車,司機連忙下車幫她提過手裏的行李箱,她說了聲謝謝,上了後座。

剛一上車,好友唐清就發了問候微信過來:【到了沒?】

池沅:【下飛機了,剛上出租車】

唐清:【哎,你說你這保送名額都拿到手了,幹嘛費心費力地跑這麽遠參加競賽項目】

沒等池沅回複,唐清就又發了條消息過來:

【該不會故意跑到那窮鄉僻壤裏去躲阿姨吧?】

霧城距離北京的地理位置有些遠,坐飛機兩個多小時,靠西南部地區,無論是經濟發展還是人文教育,都沒法跟大城市比。

除了這個理由外,唐清還真沒想不出有其他的原因,讓這朵在大城市裏生養出來的嬌花非要跑到霧城去。

“妹子,來旅遊啊?”司機大叔一臉誠摯的笑容。

他看池沅那一身打扮和說話的語氣就不像本地人,年齡不過十七八,也不會是來工作的。

“嗯。”

司機見池沅模樣乖巧,自己又是個愛聊天的,一路上都在碎碎說。

“這個天氣來旅遊好啊,三月份,也不熱,等到六七月去,可有得熱了,那時候高考生也放假了,可多人咧。”

池沅不是個愛攀談的,出於禮貌,聽了話後應了聲,繼續給唐清回消息:【知道就行了。】

唐清那邊又回複:【我就知道是這樣,原本還想和你來個畢業旅行的······算了,等你上大學,阿姨管你也就沒那麽嚴了。】

唐清順便還發了個哭唧唧的表情包過來。

池沅:【畢業旅行這事兒,下次補給你。】

池沅在何淑的嚴加管教下,從小就成績優異。意料之中,她今年二月份就收到了科大的保送名額,按照家裏人的意願,選擇了專業。

原本池沅是想趁著何淑的高興勁兒沒過去,和唐清來場說走就走的旅行,結果唐清在保送考試中沒發揮好,走不了,要留下來參加高考。

但是等到六月份那時候,何淑的高興勁兒也就過去,用手指頭想也知道,她絕對不會同意兩個小姑娘出遠門的,說不定就讓兩人□□一日遊得了。

池沅也不想這段時間一直持續到大一開學,都在家接受何淑各種言語和行動的“荼毒”,所以早早地就和池漢中裏應外合,爭取了這次霧城計劃的生物信息學競賽。

“到了,妹子。”司機把收款二維碼遞給池沅:“你那個地方得往樓梯上走一截,上麵是居民樓,這車上不去,得靠你自己了。”

霧城是山城,整座城市就是依山傍水的,地貌環山,峽穀多,地勢跨度大,最多的路就是上上下下的各式樓梯。

池沅隻是看一眼,雙腿有不自覺地打顫,開始覺得累了。

十八歲的妙齡女孩站在梯口,拖著一個三十二寸的大行李箱,望向看不到盡頭的階梯。

樓梯全是岩石做成的,布滿了歲月的痕跡,兩道的青苔長得很密,尤其是昨夜下了青城山雨後,地麵更容易打滑。

兩截藕斷似的細胳膊提著沉重的行李箱,吃力地往上爬。

老舊的居民樓分散式的盤踞在樓梯周邊,不是一通到底的樓梯,拐過三四個彎後,就有一個岔路口,池沅完全找不到方向感了,隻覺得長得都差不多。

這一片區人特少,居住的都是些無人看管或者留守的老人,沒人在路上閑逛。

拿出手機地圖,進行路線導航,池沅原本以為自己跟著導航走準沒錯。

直到麵前是兩江的匯聚處,抬腿就會掉下去,她才停住腳步。

手機裏還傳來導航的機械女音:“前方直行五百米,到達目的地。”

她擰起秀眉,飽滿的額頭上布滿汗水,這麽冷的天,居然她給熱得背都打濕了。

直行五百米?是要她跳進江裏,遊到對麵去嗎?

手機傳來提示音,電量不足百分之十。

深深吸了口氣,壓住心裏得煩悶,拖著行李箱,憑借自己剛才記憶往回走。

在霧城,她那點記路的記憶力根本派不上用場。

沒幾個岔路口,就又把自己繞進去了,更找不著方向了。

拿出手機,給競賽項目組老師打了兩通電話,那頭都沒接,手機就徹底關機了。

池沅蹲在地上,雙手攤在大腿前部,累得氣喘噓噓,整個人鬱悶至極。

身上的手提袋也不知道放哪兒去了,偶然間想起貌似是剛才在出租車上和唐清發消息的時候,放在車座旁邊了。

她沒聽何淑的話把錢分開來放,而是圖省心將三千多的現金都放錢包裏了。

錢包就在那個手提袋裏。

三千多不是很多,手機裏有,但手機也沒電關機了。

出來的第一天,黴死了。

她抬眸掃視了一眼周圍,有田地,不像是城裏。遠遠望去,江的對麵有高樓大廈,也不像是農村,這兒更像是城鄉交界處。

九點半剛過,山城的清晨,煙氣籠罩,大霧四起。

這條無人的街道,盡頭便是拐彎。

屋簷還是瓦房,昨夜的雨水還順著邊緣處的瓦片不斷往下低落到青石板上,發出春日裏清脆悅耳的聲音。

漸漸帶走池沅的煩躁。

街道的盡頭,走出一個男生。

他穿著黑褲白T,外麵套著件鬆鬆垮垮的外套,腳下一雙板鞋,身量很高。

五官出挑剛硬,輪廓線條流暢,濃眉高鼻,與懶散的氣質不同,少年的每一處都寫滿了鋒利。

池沅抬眸的時候,他的身姿正好撞入視線中。

陳浮己戴著線式耳機,他昨晚熬了個通宵,此刻眼底青黑,神情略顯疲憊,邁著長腿往前走。

他淡淡瞥了一眼前方蹲在地上的人,大抵是沒想到這犄角旮旯還能有別人,隨後收回眼神,若無其事地繼續走。

池沅在這兒蹲了有二十來分鍾了,錢包丟了,手機沒電也找不到路,還沒有一個大活人出現,除了眼前這個。

她眼睛裏瞬間充滿希望。

她站起身來,雙腿蹲久了有些發麻,差點沒站穩,腳步踉蹌。

池沅一手扶著行李箱,讓自己有個支撐力的點,微微側過身子。

擋著了他的路。

女孩皮膚白皙,臉色微紅,話語輕柔:

“帥哥你好,我第一次來這兒迷路了,錢包丟了,手機也沒電了,方便借你一百元錢打車嗎?你放心,我會還你的,我記個你微信號碼······”

沒等池沅說完話。

陳浮己掀了掀眼皮子看向她,漆色的眸子裏全是渾濁的戾氣,像一匹野狗。

麵色陰鷙,薄唇輕啟:

“哈皮,滾。”

池沅怔住了,她不太聽得懂他口中的方言,大抵猜測是一句罵人的話。

原先是想借錢後,再問問路的,下次一定來還他,或者她記住微信號給他轉賬也行。

可此刻很明顯,他一定以為她是個騙子。

正常人,是不會一開口就和陌生人借錢的。

正常人,也不會一開口就罵人的。

陳浮己從池沅身邊擦肩而過的時候,重重地撞了過去,少年的唇角漫出惡劣的得意笑容。

池沅沒站穩,行李箱順著坡度直接滾了下去。

她摔在了地上,轉過頭去,蹙眉看向前方的人,那人隻留下一個背影給她。

掌心疼得厲害,摔倒的時候,手掌心擦在了水泥地上,擦出了血絲。

池沅顧不上疼,連忙起身去拉自己滾落的行李箱。

幸好,沒摔壞。

作者有話說:

注:

1:親密戲及感情戲在重逢後

2:文中涉及到關於鐵路工程、以及生物信息學等各種專業知識均來源於相關資料的查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