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陳浮己將指間的煙抽完後,兩人才邁著步子走下台階。

池沅走在前麵,陳浮己跟在她身後,兩個人之間始終保持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他眼神被池沅蝴蝶骨處的衣角吸引到,很皺,意識到是自己剛才抓皺的。

眼底掀起一陣波瀾,看著礙眼。

“陳浮己,你們晚上也不上晚自習的嗎?”

“不知道。”

“陳浮己,我上次讓你幫我跟爺爺道謝,你有嗎?”

“沒有。”

“下次記得。”

“陳浮己,今天天氣很好。”

“嗯。”

“陳浮己······”

他沉著眼打斷:“池沅,不要找話題,安靜點。”

午春的陽光透過樹葉,一片光影交匯,密密麻麻的光暈與翠綠的青葉平凡而有韻味,斑駁得好看。

陳浮己並不是嫌她聒噪,相反,她說話時總是淡淡的,哪怕是刻意找的話題也並不讓人覺得厭煩。

他隻是,純粹是不想回而已。

池沅仰視著他,忽然想起剛才那對情侶,女生嚇哭後縮在男生懷裏求安慰的模樣。

於是不怕死地笑著說:“陳浮己,我是想說,你下次如果還這麽怕的話,我可以允許你躲進我寬廣的懷抱中!”

說著,池沅還順勢張開了手臂。

不過這次她學聰明了,沒等陳浮己反應,池沅就直接跑開了,試圖追上前麵的大部隊。

她踏著步子跑,披肩的頭發小幅度的波動著,陳浮己望著她的背影,嗬笑一聲,並沒有追上去。

和煦的春日裏,陽光並沒有讓人覺得倦怠,反而是失之已久的心曠神怡。

下了個台階,再在巷口轉了個彎,他們一群人輕車熟路地進了一間網吧。

店不是很大,裝修一般,人也不多,不嘈雜也算是有點,但汪東洋和陳浮己他們應該是認識老板。

池沅找了個位置坐下,玩了會兒手機抬起頭看時,他們還靠在吧台處,在和老板聊天。

再次抬頭的時候,陳浮己已經過來了,手裏提這個牛紙袋子。

他垂眸看向她:“打不打遊戲?”

池沅搖了搖頭。

何淑從小對她就管教嚴厲,遊戲這些幾乎是不讓她沾邊的。

但小孩子總是充滿著好奇心,她偷偷下載過幾個手遊,也曾和唐清她們偷偷去過網吧打端遊,可實在是從中無法找到一點樂趣。

“那隨便找個電影看?”

“行。”她應聲。

陳浮己帶著她找了兩個位置坐下,汪東洋他們就坐在對麵。

池沅找了個視頻網站,隨便放了一個最近熱度特別高的電影,看了二十分鍾左右,她看得眼皮子都有些打架了。

於是把視頻的聲音調到靜音,側臉去看陳浮己。

他帶著耳機像是在連麥,嘴裏時不時地冒幾句髒話,聽著不入流。

“你鍵盤為什麽斜著放?”她隨口問了句。

沒想讓他給答案,因為他戴著耳機,應該是沒聽見的。

陳浮己微微含顎,流暢的下顎線張揚而又自信,“鍵盤越斜越牛逼,沒聽過?”他挑聲問。

池沅輕輕點了點頭,她還真沒有聽過這種說法。

她撐著下巴,靠在遊戲座椅上,隻覺得電腦屏幕上麵的畫麵,可比記錄冊上的數字讓人更眼花繚亂。

看得她腦袋有些犯困。

閑著無聊,池沅原本不是特別熱絡的性子都開始變得話多起來。

她掃視了一眼周遭的人,沒人鍵盤像他這樣的斜的,都快四十五度角了。

畫麵裏,一群人正在追著陳浮己打。

眼看著就要輸了。

“要不你垂直放,或許更厲害一些。”她緩緩說。

“老子邪鍵仙,不懂別BB。”他取下耳機,唇角勾著輕微的弧度。

說完,他操作著鍵盤來了一套技能,將對麵的人給秀死了。

隨後戴著耳機,神情專注,眼底卻總帶著些輕蔑。

一套技能秀完後,他笑了笑,瞥眼去看池沅。隨後他順手從旁邊座椅上的牛皮紙袋裏拿了瓶飲料,放在池沅的桌子上。

是茶∏,和上次買的一個味道。

“又請我喝?”她擰下瓶蓋。

“你也可以付錢。”

“算了,我怕你不收還帶人圍我。”她想起上次給他包兩千塊紅包的事兒。

陳浮己嗤笑一聲:“還記著呢?”

池沅淺淺喝了一口,應聲:“啊,可不是得記清一點,那可是第一次被人圍。”

“那麽記仇?”他漫不經心地說,手上的操作速度沒有減慢半分。

池沅眯了眯眼,湊近,和他的胳膊挨得極盡。

“可記仇了,以後找女朋友可千萬別找我這種。”

正說完,他這一局剛好打完了,女孩的話一字不落地傳入耳朵裏。

他摸了摸鼠標邊上的煙盒,從裏麵倒出一根叼在嘴邊,沒點。隨後整個人都往椅子後靠,動作恣意桀驁。

“你是在暗示我什麽?”

池沅愣了愣,不明:“什麽?”

陳浮己盯著她那雙好看的雙眸望了會兒,淡淡回:“沒什麽。”

池沅正準備說話,陳浮己的手機就響了一聲,有人給他轉賬。

陳浮己收了款,問了她句:“我還有幾局,無聊的話你就去找那幾個女生逛街,或者先回去也行。”

“你這是代打遊戲嗎?”她問了句,剛剛不小心瞥了眼他的聊天記錄。

他咬著煙頭,單手點燃。

“嗯。”

“想走不?”他繼續問。

池沅想了想,劉老師布置的課題,自己已經做完了,她回酒店貌似除了睡覺之外也沒什麽其他特別想做的事兒了,還不如在這兒玩。

“不想走。”

“嗯。”

她看著屏幕上的遊戲場景不斷變化,但廝殺的角色卻一直都沒有變過,看久了困勁兒一來,不知不覺就靠著椅子睡著了。

池沅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大概是日落西山的時候才醒的,透過窗戶,耀進一束橘紅的陽光折射在他的輪廓邊上,一時讓她看晃了神。

池沅伸手摸了摸眼睛,隨後才睡眼惺忪地問他:

“完了嗎?”

“兩分鍾。”他瞥了眼身旁的女孩,池沅看他,分明他自己眼底也有些倦意。

也對,打這麽久的遊戲,不累才怪。

汪東洋走過來時,陳浮己正在收尾。他單手搭在陳浮己的肩上,玩笑:“怎麽回事啊?把池沅都看憔悴了?”

陳浮己沒說話,唇角微微揚起,加快手速,贏了這一局才轉頭去看池沅。

他唇角的弧度微微朝一邊傾,玩世不恭地說:“喂,你睡覺流哈喇子啊?”

說著,一旁的汪東洋笑出了聲。

池沅聽著就伸手去摸了摸嘴,什麽都沒有。

倆騙子。

她正要起身,陳浮己抬腳就踩住她的椅子,滑輪順勢朝他的方向滾去,池沅起身的動作給抑製回去了。

陳浮己:“騙你的,沒流哈喇子。”

池沅瞪他,佯裝怒氣:“我是小貓小狗嗎?還哈喇子,你才流哈喇子!”

他聳了聳肩,一旁的汪東洋補說道:“對,陳浮己特別愛流哈喇子了。”

陳浮己撥開汪東洋搭在他肩上的胳膊,“滾。”

出去的時候,一群人正在商量晚上吃什麽。

“好久都沒去西街那裏吃了。”

“行,那裏味道還可以。”

“可以,離得也挺近的。”

他們商量完了,就準備往那裏走。

“能吃大排檔嗎?”陳浮己問她。

汪東洋順著陳浮己的視線一並看過來。

她點了點頭:“我都可以,你們決定就好。”

夜場,但時間不算晚,七八點的模樣,所以人也不是特別多。

池沅之前也吃過大排檔,不過是室內的那種高端連鎖品牌店,比起這兒,少了些煙火氣。

何淑不太喜歡她吃這些,怕她長痘痘。

一群年輕人坐在大樹底下那個位置。

輪到她點菜的時候,她隻點了一盤涼拌黃瓜。

陳浮己看她動作,接過去後問了句:“吃不了辣?”

她說:“不是吃不了,隻是你們這兒的辣和我們那裏的辣不是一個級別的。”

陳浮己笑笑,隨便勾了倆菜,就把菜單扔給了對麵的黃毛。

這會兒生意不是特別忙,大排檔的老板忙得過來,沒一會兒就把菜給上齊了。

他們這群人,肝火氣重,全靠酒來瀉了,提了幾件啤酒出來。

中途玩了個遊戲,每個人都參與,排著順序來,要麽表演個才藝,要麽吹瓶,這樣才有意思。

好幾次池沅都笑出了聲,她沒接觸過這樣的人,表演的才藝不能說是幽默風趣,隻能說是可笑至極,還有坐陳浮己對麵的那個黃毛,笑到恨不得直接胸口碎大石。

一直到那對情侶,他們挑戰了其他風格的才藝,池沅看過去的時候,不禁深吸了一口氣。

他們在接吻渡酒,女人雙手勾著男人的脖頸,兩人難舍難分。

因為坐得近的緣故,她甚至能聽到聲音,當然也不排除是其他人喝酒的聲音。

池沅看著這熱火的場麵,臉蛋燒的慌,偏偏她還一點都不想偏過頭去不看。如果可以的話,多希望有個放大鏡就好了,肯定比電視上演的要好看得多。

周遭全都是起哄聲,連旁桌的社會大叔都看了過來,說了句:“現在的年輕人可真會玩兒。”

“還是你倆牛掰!”黃毛對他們倆豎了個大拇指,隨後一口悶掉剩下的半瓶啤酒。

輪到池沅的時候,她沒怯場,問唱首歌行不行。

一看她長相,旁人就覺得乖得很,想汪東洋難得有這麽個正經朋友,於是大家都說好,沒難為她。

她起身,去找老板借了門口放著的吉他,剛才點菜的時候她就注意到了那裏放著一個吉他,上麵寫著個牌---“公用物品”。

她坐在椅子上,抱著吉他,聲音不算甜美,但卻是溫柔的,配上吉他的音節,還算好聽。

“故事的小黃花

······

刮風這天我試著握你的手

但偏偏雨漸漸大到我看你不見

還要多久我才能在你身邊

等到放晴的那天也許我會比較好一點

······”

她手裏彈著吉他,飯桌上坐著的人也很配合她,尤其是汪東洋他們,伸手輕拍著凳子,給她打著節拍,還有好幾個女生都在跟唱。

晚風很好吹,氛圍讓人舒適,一時間讓她覺得這是群誌同道合的朋友,這是她之前從未感受到過的青春。

她眼神定格在桌子左邊末尾的陳浮己身上。

他坐在一個塑料背椅上,雙腿隨意地支開,眉眼略顯懶散,沒有跟唱,卻將注意力也放在了池沅的身上。

風吹過來,常青樹落下幾片樹葉,遠方傳來江水緩緩流聲。

陳浮己穿著一件黑T,外麵敞著件寬鬆的襯衣,順著風勢往後揚,利落的五官讓人看迷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