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正上台念流程, 忽如其來的話筒聲音打斷了每個人的思緒。

秋教授轉頭:“你剛剛說什麽?沒聽清楚。”

陳浮己:“沒什麽。”

池沅也沒聽太清楚,隻是看著陳浮己的背影,她就在後麵已經亂了心神, 久久沒有回神。

譚佳小聲喊了她好幾次,她才應。

秋教授是這次講座的主講人, 全程兩個小時, 通篇幅總體都是圍繞著邊區教育的問題。

時長問題, 講得不算太細致,但是提了幾個十分具有鮮明點的問題出來, 類似於硬件設施跟不上,教師資源稀缺,還有一些家庭不太想讓孩子上學的教育觀念。

城鄉的差距雖然一直在減少, 但陲邊藏區的一些地方仍舊跟不上時代的發展,教育的硬件設施資源需要不斷努力,加上有些地區觀念落後, 父母可能更希望孩子有時間放羊······再談到現在高校畢業的教師, 很大部分都是定向教育,其中被迫性選擇較大, 支教這一工作仍需要加強,希望即將從業就崗的工作者們能有往這方向的考慮, 為祖國教育事業發展做出新生貢獻。

池沅不知不覺中聽得入神, 心神靜了下來, 漸漸忘卻了剛才陳浮己的話。

講座快要結束時, 她出去接了個電話,導師打來的, 問有關資料填報的事情。

她彎著身子出去接的。

上次她去拿了短期體驗支教的填報名單, 但猶猶豫豫一直沒交上去。

“好的, 這個周我會給您答複的。”她垂眸看著地麵回。

那邊回複兩個字“盡快”之後,就掛了。

等她抬眸準備離開的時候,卻發現身後站著陳浮己。

他背著光,分明俊朗的五官隱沒在昏暗處,靠著牆,神態恣意,像是站那兒挺久了。

看她掛完電話,就朝著她走過來。

看見他,池沅不自覺地往後退一步,後麵就是牆,無路可退。

她也壓根不想逃。

“陳浮己······”她聲線浮動,下意識地想起上次的場景,莫名的熟悉感湧上心頭。

對上次走廊接吻的印象不太好,這人咬得她太疼了,有陰影了。

如果不是怕讓陳浮己覺得自己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臆測,她都想伸手捂住唇了。

他翻著掌心處火機的蓋,時不時地響一聲,藍色的火光幽幽神秘。

他漸漸逼近的腳步,讓人惶恐。

“躲我?”他挑聲問。

她沒說話,雙手往後扣著牆,看樣子更像是承認的態度。

見狀,“誰稀罕找你似的。”他嗤笑一聲。

池沅真誠問:“那你來幹什麽?”

“上次追尾的賬單。”他簡短一句,不過意思很明確。

“我說過我會幫你付的,而且林北桉他也不要······”

他性子一點就著,也不知是因為“幫你付”這三個字,還是因為“林北桉”這三個字。

話語間,夾槍帶棒地故意嗆她:“誰要你付?你是我誰啊?憑什麽幫我付?這麽有錢怎麽不去拯救世界?”

池沅抿了抿唇:“陳浮己,你不講道理,胡攪蠻纏!”

她是對他有愧疚,所以才想幫他付。再說了,他省了一筆不好嘛。

怎麽這麽不識好人心啊。

陳浮己伸手扣住她兩肩,往身後的牆上一撞,左手大掌下意識地護住她後腦勺,神色陰狠:

“說清楚,誰不講道理?誰難纏誰又不難纏,那個開保時捷的孫子就不難纏了嗎?”

他看人時,身上的戾氣越漸明顯。

隔了好一會兒,池沅才盯著他,小心問出口:

“陳浮己,你在吃醋嗎?”

“嗬,吃你媽的醋,老子為什麽要吃醋?你以為你美出地球了,非你不可了,老子要吃你的醋?”他那張得理不饒的人像是掃射的機關槍一樣,一點都沒有紳士風度。

池沅被他說得怒火中燒,心下一狠,用盡力氣一把推開他,氣鼓鼓地回懟:“你說得對!我醜出地球了!你也不是非我不可!你更沒有吃醋!可以了嗎?”

陳浮己一時沒站穩,往後踉蹌兩步,原本充滿質問而又浮躁的眼神漸漸冷了下來。

空氣一下寂靜了下來,池沅垂著眸,沒說話,兩人就這樣一直僵持著。

很久,陳浮己才漫不經心地問了句:“池沅,你是不是就喜歡開保時捷的?”

話語中,隱隱藏著兩人都未曾察覺到的無奈與計較。

“陳浮己,我不喜歡開保時捷的,也不喜歡他。”

陳浮己心下一鬆,看了她一眼,冷聲:“你喜歡誰都跟我沒關係。”

隨後男人轉身就先她離開了。

池沅回去的時候,陳浮己已經坐在位置上了。

他神態正常,仿佛剛才在走廊上和她據理力爭的不是同一個人。

講座到了提問環節,前幾個問題池沅都不太關注,一直到最後一個問題。

提問的是一個坐在稍靠後排的女生:

“秋教授,我想針對您剛才提出的建議即將走向崗位的教師多致力於支教行業,但是支教所麵臨的待遇水平的確讓不少我們這種普通家庭的孩子望而卻步,在理想和現實之間,希望您能給我們一些建議。”

“對於你剛才提到的薪資及待遇水平,這的確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但有失有得,其中所收獲到的意義,可能會給帶來你終身的影響。國家這些年不斷推進西部計劃,不隻是教育行業,其他業界的誌願者待遇水平都有在不斷提高。國家在努力,我希望身處於各大行業的年輕人也能不斷努力,畢竟未來祖國發展,還需要我們代代薪火相傳。”

說到這裏的時候,秋教授頓了一下,隨後在台下掃視了一眼,視線停留在池沅前排。

“我想這個問題,科大的一位學長能給你一些建議。”

秋教授緩緩走下台,一直走到陳浮己的身邊,臉上始終帶著溫婉的笑容。

陳浮己愣了一下,隨後才接過話筒,麵向身後。

光照耀在他身上,此時此刻,似乎出色的五官在他卓越挺拔的氣質之下都稍微遜色幾分。

聲線沉穩:

“有人說,基層工作適合家庭條件好的人去做,因為他們家底殷實,有關係,有後路。而普通人不一樣,白白浪費幾年青春卻什麽都換不回來。可是我不這樣認為。”

“參與西部計劃的第一年,領導問我,‘是否願意為邊疆鐵路事業犧牲自己’,我的回答是‘隨時’,直至現在,我的答案依舊是‘隨時’。將新鮮血液注入國家經濟發展,注入人民的美好未來,我覺得這樣的青春很值得。”

“最後,請你們相信,國家絕不辜負每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青年!”

每一句話,都鏗鏘有力,錚錚節氣。一時間,池沅看入了迷。

周遭全是響亮的鼓掌聲,似是海浪,一波賽過一波。

尾聲已過,人們都漸漸散場。

池沅卻久久不能從剛才的震撼中出神。

太久了,如沉灰般死寂的血液似乎在體內燒得沸騰,那種渴望又充滿鬥誌的力量在伴隨著流淌的血液蔓延全身,讓她感覺到,自己還是有血有肉活著的狀態。

那幾分鍾中,她似乎在七年無限漫長的黑夜裏,窺見了天光。

忽然想起一句話:“光明和希望總是降臨在那些真心相信夢想一定會成真的人身上”

講座完後,秋教授還有幾名教授一起約了吃飯,幾個學生都一起去了,包括陳浮己和池沅。

陳浮己的車拿去保修了,上次撞林北桉的保時捷,前麵蹭破了漆。

幾個人各自上了幾位教授的車,去了餐廳。

兩人都認識秋教授,自然就都上秋教授的車,外加一個譚佳。

譚佳坐在副駕駛,隱隱約約總覺得氛圍哪裏有點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開去的路途上,偶爾幾次交談,都是秋教授在問陳浮己工程的進度。

命運的緣分似乎很奇妙,總是要將不太想湊在一起的人,偏偏湊在一起。

他們到得晚,位置就剩那麽三四個。

很巧又是她和陳浮己坐在一起,秋教授和譚佳在他們兩人各自身旁。

點完菜後,教授們都在談論著一些乏味的話題。

坐得那麽近,池沅卻又是那麽遠,遠到她連主動靠近都很艱難。

過了很久,飯都吃了一半了,她才主動和陳浮己搭話。

她想起剛才講座上他熠熠發光的模樣,莞爾感歎:“陳浮己,你變了很多。”

池沅心裏有欣慰、有開心。

聽著,他看了她一眼,隨後往前驅身,拿過池沅的杯子,給她倒了一杯酒,滿得就快要溢出來了。

他移到池沅麵前:“該感謝你。”意思很明顯,讓她喝。

池沅伸手拿過,淺淺抿了一口。

見她隻是淺嚐,陳浮己微微抬了抬手,示意她飲完。

她擰了擰眉,最終還是喝完了,紅色的酒水有些從唇角邊上溢出,與白皙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

陳浮己也不管旁人有沒有朝他們這裏看來,拿過紙巾自然地替她擦唇,動作極其緩慢而又溫柔。

擦完後,又給池沅倒了一杯酒,一邊倒一邊說:“拜你所賜,幾年前對我的教導,今天都還如雷貫耳。”

他話語很平靜,平靜得讓人一點都聽不出諷刺得意味。

這些年她也變了很多,煙酒都會沾一些,偶爾獨酌。

不知道什麽時候把酒量都練好了一些,一兩杯紅酒,醉不了她。

有人說無聲的話語最傷人,可池沅此刻覺得,隻要是從陳浮己嘴裏刻意說出來的,都挺傷人的。

又一杯飲完。

等她喝完,他再倒了一杯,語氣緩慢:“也托你的福,讓我知道,不要輕易地信一個人,隨隨便便說出口的承諾不值得信。”

葡萄酒香氣彌漫在兩人之間,濃濃的意氣漸漸散開來。

這次沒等陳浮己遞給她,她自己就伸手拿過來,仰脖全喝完了。

陳浮己看著她的動作,眸色深沉。

喝完後,池沅盯著陳浮己看,卻一點也猜不透陳浮己的心情。

等陳浮己再次準備給她倒的時候,池沅伸手,攔住了陳浮己的動作。

女人如蔥白的細手,扣在陳浮己勁瘦有力的手腕上,能感覺到他動作一滯。

“陳浮己,你不要再灌我了。”

他停下,唇角微微揚起,“知道我在灌你還喝?”

“你灌的,我就喝。”

陳浮己沉默,良久才將麵前的小瓶白酒移到池沅麵前,語氣低沉:“那就喝吧。”

“醉了會送我回去嗎?”

“不會。”

聽他說完,池沅依舊伸手去拿那杯酒。

他神色一滯,隨後伸出手挪開那杯倒滿了白酒的杯子,語氣重了兩分:“池沅,我說過,不會送你回去。”

陳浮己這個人貌似就是有一種極其具有蠱惑人心的魔力,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字,都在**著她在大膽放縱的邊緣遊離。

她眼眸氤氳著一層水霧,或許是因為喝了酒,眼尾沾染上了緋紅之氣,婉轉琉璃。

“我也說過,你灌的,我就喝。”

因為她知道,陳浮己總會對她負責的,他一直都是她堅信的那種人。

池沅伸手端起那杯酒,一飲而盡。

作者有話說:

嘴強王者:陳浮己。感覺最近都更新得挺晚,大家第二天再來看吧。

注:光明和希望總是降臨在那些真心相信夢想會成真的人身上---威爾遜

(9.10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