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路局距離蠻達小鎮二十公裏左右, 開車可能隻要十多分鍾,但走路就太遠了。加上這兒也沒什麽出租車或者共享單車之類的交通工具,池沅一個去挺麻煩的。

不過幸好她隔壁桌辦公的男老師聽到池沅要去醫務室後, 說自己也有事要去那兒拿藥,可以順便載池沅一截。但是他下午有課, 要勞煩池沅等一下。

池沅倒也不慌, 一直坐在辦公室裏等, 偶爾來兩個學生會問她題,講著講著, 時間也就過去了。大概五點多鍾的樣子,他們才出發。

男老師的車是一個小三輪,平時是用來給學校拉貨的, 沒有副駕。

池沅想著反正也不是特別遠,將就一下就到了。但就是後排的風吹得有些大,一陣一陣地冷, 帶著刺骨的寒意。

這是一片很神奇的土地, 巍峨的雪山與壯闊的草原,尤其是太陽餘暉照耀下來時, 磅礴與孤獨震撼人心,征服著人類去相信天神的存在。

“到了。”

三輪停在了門口。

池沅一下車, 就注意到了鐵路局門口的水泥牆上掛著一條紅色的橫幅, 上麵寫著:“到西部去, 到基層去, 到人民和祖國需要的地方去”。

上一次開鐵路局的時候,她是暈著的, 出來時天已經黑了, 沒能看清。

她攏了攏圍巾, 深深吸了口氣,跟著男老師徑直進去,醫務室在裏麵,但單獨修了一處,大概隻有一個平房的大小。

男老師比她熟這地,明顯常來,輕車熟路地就走到了窗口處。

“又來領藥啊?”護士明顯認得這位老師。

“嗯,還是給我抓一個周的量。”

護士一邊給他登記,一邊擰眉說:“你這樣不行,自己抽個時間去大醫院看看吧。”

“身份證。”

池沅站在一旁,視線看向對麵。

雖然蠻達這地窮,但鐵路局單位應該有的人臉識別係統這些設備都有。

男老師抓完藥,就讓了位置:“你是什麽症狀,跟護士說就行了。”

池沅回過神,剛走到窗口處,就聽見有人叫她。

“池、沅?”譚琦叫出她的名字,有些不太確定,畢竟隻有一麵之緣。

池沅扭頭,看見譚琦。

“譚醫生。”她記得這個人,印象很深。

畢竟是某人在大學裏聯誼認識的同學。

譚琦見真是她,於是走上前來,問了句:“哪兒不舒服嗎?”

“沒有不舒服,就是買幾瓶氧氣罐。”

大家聽著都有些遲疑,譚琦笑了笑,隨後解釋:“這裏一般不隨便賣氧氣罐,都是給急需就診的人用。”

池沅聽著,神情凝滯,略顯尷尬。

譚琦繼續說:“到我診室來吧,我那裏有幾瓶私人的。”

沒等池沅答應,她就自顧自地往前走了,池沅隻好跟著去了。

“麻煩您了。”去之前,池沅讓男老師先回去,不用等她。

她診室不遠,拐個彎就到了。

“坐。”

譚琦一進去,就從櫃子裏麵拿了幾瓶氧氣罐出來,放在桌子上,主動和池沅閑聊:“怎麽樣啊?身體適應了沒有。”

“好很多了。”

“那就好。”

“譚醫生,多少錢,我轉給你吧。”池沅禮貌笑著說。

譚琦坐在,臉上也掛著職業假笑:“不用,沒多少錢,你不是陳浮己他朋友嘛,他朋友也是我朋友。”

池沅笑得有些僵,索性收了笑意。

“該是多少就是多少吧。”

池沅從包裏拿了幾百塊錢出來,放在桌上。

譚琦見她態度強硬,也就收下了,但是隻抽了三張百元出來。

“要不了這麽多。”

池沅垂眸,娓娓道來:“應該的,聽說你這些年很照顧他,真是麻煩了。”

這話是池沅胡掐的,她當然沒聽說過,也沒人跟她說。

譚琦自然聽得懂這話的意思,人往椅子後麵靠了靠,眼神瞟了眼不知道什麽時候靠在門框邊上的男人,繼續說:“瞧你這話說的,哪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我是自己想照顧他,畢竟這麽優秀的男青年可不多了。”

池沅沒想到譚琦把話說得這麽明白,手指甲暗暗掐著掌心,恬笑:“他是挺優秀的,不過我覺得譚醫生也挺優秀的,以後應該不乏遇到更優質的男人。”

譚琦挑眉:“哦?這話我怎麽聽著這麽不公平呢?難道就允許池小姐對他有意思?我就不行嗎?怎麽著我也和他認識五年了,這五年裏,我可從來都沒從他嘴裏聽到過池沅這個名字。”

池沅被嗆得心裏堵得慌,從來都沒有過這樣想反駁一個人的強烈心情,就連以前參加辯論賽都沒有過這樣的失禮。

“聽沒聽過不重要,做了什麽才重要,難道他牽過你、抱過你、吻過你?”她接二連三地質問。

譚琦抿著唇,微微點了點頭,看向門口站著的陳浮己說:

“陳浮己,你這朋友還真是~巧言令色、能說會道。”

池沅下意識地轉頭朝門框邊上望過去,正好對上男人那雙深眸,卻看不清裏麵的情緒。

她眼神一滯,整個人坐在椅子上,起都起不來。

他什麽時候來的,不會全聽見了吧。

譚琦起身,出去的時候,還特意在陳浮己的肩上拍了拍,挑釁地看了一眼池沅。

隨後對陳浮己說:“晚上來家裏吃飯,老趙的羊腿還沒烤呢。”

陳浮己淡漠地瞥了她一眼,譚琦訕訕地收回手。

“嗯。”他應聲。

池沅一雙好看的眼眸喊著怒氣盯著譚琦的“爪子”看,恨不得給她打下去。

就這樣還不止,譚琦離開時,還故意貼近陳浮己,在陳浮己耳邊小聲留下一句:“你該感謝我。”

陳浮己勾唇,輕笑一聲,質聲:“晚上把你們家酒給拿出來,別每次都藏著噎著的。”

“行啊,不醉不歸。”

譚琦轉身,和池沅留下句“下次見”就離開了。

池沅看著女人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她像個勝利者一樣。

見她久久都沒有從椅子上起來,陳浮己徐徐走過去。

“哪兒不舒服?”他沉聲問。

池沅垂眸,睫毛輕顫,回:“沒哪兒不舒服,就來買兩瓶氧氣備著。”

其實哪兒都不舒服。

“街上沒有?”他若無其事地問。

“嗯,沒有。”

頭頂上傳來男人戲謔的嗬笑聲,他漫不經心笑時,眉間的狠戾能消散不少。

“池沅,你不適合撒謊。”

她的慣性,撒謊的時候睫毛會像蝴蝶雙翅似的輕顫,尤其是手指,總愛掐著掌心強迫自己說胡話。

“再問你一次,街上沒有?”

他伸手,捋了捋她的碎發,別到耳後。

試圖讓她抬頭與他對視。

“有······”

陳浮己笑出聲,替她用袋子將那些氧氣瓶給裝好後。

池沅默默看著他的動作,眼神癡迷,她都在懷疑自己被陳浮己下蠱了。

明明在這之前,七年裏沒見過,她也照樣平凡地過著自己的生活。

為什麽現在一見到他,就像是魚離不開水一樣。

貪戀他的棱角鋒銳的迷戀麵孔,性感優美的薄唇,骨骼分明的手掌······明麵他衣冠楚楚,她卻無數次幻想到他脫掉衣服後的寬肩窄腰。

真是要瘋了。

“走吧,送你回去。”他收拾完後對她說。

池沅抿著唇,猶豫開口:“陳浮己,我想去你家洗澡。”說話的時候,她緊張到差點咬到舌。

她想,他在這裏待了幾年,應該有自己的住處。

男人頓住,陳浮己實在沒想到她會這麽說,雖然池沅算不上那種怯懦懦的羞澀女孩,但以前從來沒覺得她會這麽直白。

他沒說話,似是在等她繼續開口。

池沅偏了偏頭,不敢去看他,用著最無力蒼白的話語試圖解釋:“住宿的地方沒有安熱水器,要去很遠的地方洗,不太方便。”

這話她也不算胡掐,是事實。

來這一個星期了,她就隻洗過兩次澡,第一次是卓瑪帶她上去的,第二次是和杜可結伴一起去的,上麵太冷了,沒暖氣。

良久,男人淺笑一聲,“行啊。”

池沅就是這樣憧憬著,跟陳浮己上車的,還是上次送她回去的那輛皮卡。

上車之後,兩人都沒有說話。

也不知道是不是車內悶得熱,池沅看見陳浮己扯了好幾次衣領。

她主動降下車窗:“熱的話開窗吧,我不冷。”

“躁得慌。”他回,倒也沒再關上車窗。

池沅咽了咽喉,想起剛才譚琦在陳浮己耳邊低語的畫麵,裝作行所無事地問:“她剛剛跟你說什麽?”

男人開著車,反問:“誰?”

“譚醫生。”

池沅猜測陳浮己可能是想起了譚琦的話,他在漫不經心地笑,手指有意無意地敲擊著方向盤。

“說你漂亮。”

“陳浮己,你說我不適合撒謊,那你可太適合撒謊了,眼都不眨一下。”她擰著五官說。

陳浮己單手抄兜,絲毫不在意,聳了聳肩:“謝謝誇獎。”

“陳浮己,你經常去她家裏麵吃飯嗎?”

陳浮己想了一會兒,坦誠說:“不是經常,偶爾,她叫的時候基本上都會去,她住我對門,挺近的。”

“對門,這麽近啊,是不是經常來敲你門啊?”

“那倒也不至於。”

“不會嗎?我看電視劇,經常有叫鄰居幫忙修修水管啊、換換燈這類的事兒嘛。”

陳浮己:“你家燈和水管經常壞?”

池沅更鬱結了,完全沒回答到點子上。

車子繼續開了好一會兒,遠方還能看見國道。

她糾結再三,還是直擊重心問出了口:“陳浮己,你看不出來她喜歡你嗎?”

沒有質問,更多的是無奈。

陳浮己隨意說:“人又沒跟我表白,我怎麽知道。”

“我不信你沒看出來。”

她也不知道是在生誰的悶氣,就覺得心裏堵得慌。

“池沅,難受嗎?”

池沅沒說話,他扭頭看著她,輕聲:“我當時看你和那個開保時捷的孫子時,就是這種感覺。”他空出一隻手,去撫摸著她的額角,繼續說:“好好給老子記住。”

提到林北桉,池沅也沒勇氣和他繼續這個話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