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從這次開始,我經常圖書館碰到劉柏書,這倒沒什麽,我也不能剝奪人看書學習的自由。但他總是主動幫我占座,因為他不了解我來圖書館的核心思想,每次占座總不在點上,和陸優隔了十萬八千裏,這讓我有點憂愁。
眼下就是這麽個情況,我和劉柏書在長桌的一角上,陸優和杜少圖在我們的對角線上。難得看見杜少圖來自習,我趁還書的時候,路過他身邊,低聲和他說:“你該不是英語四級掛了,跟這投懸梁錐刺骨呐?”
他起身把我往一旁拉,朝劉柏書的方向瞧了一眼:“新歡啊?”
“說什麽呢。”
“哎,小深深,別不承認啊。我在學校見著你倆幾次了啊。還以為你對我們陸優一片真心,沒承想這麽快就另覓他人了啊。”
我澄清道:“人是我同學,真的。”說罷,我還補了一句:“而且,你們陸優還不知道是怎麽個情況呢。”
“喲,這話說得夠委屈的。怎麽了?妾有意,郎無情?”
我沒說話。
杜少圖笑道:“別傷心了,我們趁著五一打算去廈門玩一圈。你家陸優也來,你要不要一塊啊?”
“嗯?都誰去啊?”
“就我們宿舍四個人,加上我媳婦,加上大棍的相好,還有輪胎他女神。你看,都是‘第一夫人’的待遇,來不來?”
我特別心動,表麵上還要做做樣子:“這樣不太好吧……”想了想,再誠懇地補了一句:“萬一他帶人了呢?”
杜少圖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把戲,“放心吧,機票是我統一訂的。你的陸哥哥,沒帶人。”
“嘖……那我找個什麽理由去呢?”
“小深深,你到底是去不去啊?沒見過你這麽別扭的啊。”
我眉開眼笑,“去去去去去。五一不就是下個禮拜嘛,我要好好準備一下。”
為了這次廈門之行,我真是下了血本了。備了5套衣裳,一天一套,從上到下不重樣,全是我最拿得出手的;特意去燙了個發型。每天枕著“廈門同遊”的畫麵入睡。每個女孩子都會有這樣的懷春夢吧,在心裏勾畫每一個我們在廈門的場景,把所有見到過的聽到過的還有自己想象出來的浪漫場合全揉雜進去,感覺好像這麽去了一趟,我們倆就會在一起。這個禮拜每天晚上我都能夢見陸優,陸優的各種樣子:背著雙肩包站在鼓浪嶼朝我笑的樣子,戴著帽子在路邊吃海鮮的樣子,不說話安靜地站在那和我一塊合照。
我主動要求做這次行程的導遊,來安排大家的吃喝玩樂;極盡可能地挑選我心目中的浪漫的地方,例如歐式風格的獨幢家庭旅館,靠海的陽光咖啡屋,還有街頭巷尾的小食攤。
具體出發的時間是4月30號上午,我因為從家裏過去,所以直接和他們在機場會合。到機場的時候,看見陸優宿舍的大棍和輪胎,杜少圖在一旁打電話。我朝他們打了個招呼:“人來齊了嗎?怎麽沒見陸優啊?”
大棍有點訝然:“你不知道麽?陸優不來了啊。”
我心裏咣當一下,“啊?”
“那個,小深深啊。陸優他有個特別急的事,老家出了點事。”杜少圖打完了電話,插了進來。
我差點哭出來:“他家裏出了什麽事?”
杜少圖想一言帶過:“具體真不太清楚。他這次就不去了,你看時間不早了,要不然我們先辦登機牌,邊走邊說。”
“杜少圖”,我叫住他:“陸優知道我這次要去嗎?”
他愣了挺久:“知道。你在想什麽呢?”
“什麽時候知道的?”
杜少圖再愣了愣,顯然沒做好準備回答我這個問題:“就……一直都知道啊……”
我聽著都覺得他心虛,“那你們先去辦登機牌吧。我上個洗手間。”
杜少圖走近了點:“沒事吧。陸優不來也一樣玩啊,正好我媳婦也要帶她妹一塊。你不會落單的。”
“我知道。”
我拉著箱子走到個安靜的地方,撥通了陸優的電話,聽著電話裏麵長長的撥號聲,過了很久很久,他都沒有接。
這裏有一個假設,假設他聽到了電話聲,也看到了來電顯示,隻是他不想接我的電話而已。如果這個假設成立,那麽我已經被他討厭了。為了證明這個假設是錯誤的,我一遍一遍打他的電話。
“……喂”
在響了那麽多遍之後,我聽到他的聲音。
“我是許深深。”
“我知道。”他輕聲應道。
“……”突然間我真的找不著話,就這麽安靜了幾秒鍾,“剛才打了你很久電話,你怎麽一直沒接?”
他稀鬆平常的口氣:“哦,我在圖書館,調成靜音,沒發現。”
他在圖書館。我就知道杜少圖說的“家裏有事”根本就是青天白日大扯淡!
“陸優,我有話和你說。你現在方便嗎?”
他頓了挺久,“方便,你說吧。”
“你為什麽不去廈門了?”
“要複習考試。時間來不及了。”
我深吸一口氣:“但我覺得你不是因為要考試,你是因為我去,所以你不去了。“
等了很久,電話那邊沒說話,那就是默認了。原來他真的是因為不想和我一塊出去。我想我徹底完蛋了,我那麽喜歡他,從大一寒假見到他開始,每天想的都是這個人。這個學期離他每靠近一步,我都歡欣雀躍,覺得生活裏再沒有比這更值得開心的事。我樂意為他做一切事情:旁聽他的課、參加他的社團、了解他的興趣愛好,想方設法能夠讓這一切舉動顯得不那麽刻意。
可是到最後,他連找個借口來應付我都不願意。
越想越不是個滋味,長這麽大真沒這麽委屈過,我對著電話說:“陸優,我和你說吧。大一寒假我們一塊坐火車那時候,我就喜歡你,到現在。我真不知道別人是怎麽談戀愛的,但我在想……我在想我想談個戀愛怎麽那麽費勁兒呢?”
頓了頓,繼續說:“你不想和我一塊去廈門,直接說一聲不就好了?我不去就是了。難不成你以為你不去了,我還能和剩下那三對一塊去麽?你對我有什麽想法,即便再不好你也可以直接告訴我。不用這麽一直躲著我,你直接說。我這人特別固執,除非你告訴我:‘許深深,你不能再這樣了。再怎麽樣都沒用。’要不然我控製不住……我就是控製不了……”
“我……本來以為這次去廈門……” 話越說到後麵越說不下去,再這麽發展下去就隻剩哽咽和啜泣了,我匆匆做了個總結收尾:“總之,這事我不會再這麽做了。你好好自習。”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最後是我坐在付安東的車裏大哭了一場,哭得地動山搖,他那阿爾派的音響再怎麽前衛也蓋不住我的憂傷。
我問付安東我這樣算不算兵敗如山倒。
他想了想說:這要看你怎麽定義“敗”了。
我問他什麽意思。
他說:有成功才有失敗。
我因為付安東的犀利釋義再淚灑中關村了一把。
五一結束之後沒多久,在一節羽毛球課後,我收到了劉柏書的表白。這件事我挺意外的,因為劉柏書說他喜歡了我近一年,可我覺得和他才認識2個月。來說說劉柏書吧,他算是我們班比較有才的,涉獵很廣,喜歡攝影、羽毛球、籃球和小提琴。
那天羽毛球課剛好碰上我例假第一天,上了大約15分鍾,肚子就疼得厲害。我本來就有低血糖,加上例假來了,整個人行動不變,和老師請了假坐在場外見習。剛坐下沒多久,劉柏書就撂了球拍跑過來:“許深深,你怎麽了?”
我捂著肚子,“肚子有點疼。”
“要不然我帶你去校醫院吧,你現在臉色特別差,煞白煞白的。”說完他就拉起我準備走。
我有點不好意思,“不用了,我就有點胃不好。可能是上課前沒來得及吃飯。等會下了課吃點東西就行,你去上課吧。”
“那你等我會兒。”劉柏書跑到遠處和老師說了幾句話,老師朝我這邊看了看,再點了點頭。然後又見到劉柏書走過來,拿起我的包和球拍,“我和老師請好假了。我陪你去吃點東西。”
我實在擋不住他的熱情:“我真的沒事。”
“我前兩天和二班比賽的時候拉傷了,正好今天打球也跑不動。和你一起休個假唄。”他一邊邁大步子往前走,一邊回頭朝我鬼笑了笑。
這個時間點學校食堂都沒上菜,我們在學校外麵的肯德基坐了坐,我點了碗熱粥喝起來。劉柏書吸著可樂,歪著頭問我:“你看十佳歌手賽嗎?”
“十佳歌手”是我們學校每年最重要的文娛活動之一,分很多場初賽、複賽和決賽,選手會在BBS、學院、自己的關係網內盡可能地拉票,總之就是個民間的男女混打版“超級女生”。
我搖頭:“沒怎麽關注。這一屆有咱們同學入選了嗎?”
他唇邊掛了抹笑,“今天晚上有場複賽,我有票,你要不要來看?”
“可以啊”,我點了點頭,抬起頭剛好碰上劉柏書的目光,我覺得他今天有點奇怪:“該不會是你參加比賽了吧?!”
他微笑著點了點頭,再反問我:“怎麽我就不能參加比賽了?我怎麽說也會識五線譜啊。”
我停了口,諒訝道:“王大人,小的有眼不識泰山。”
劉柏書哈哈大笑,“那說好了,晚上你過來給捧個場吧。”
東西吃完,我們倆往學校走,在過十字路口的時候,我沒留神,差點被一輛闖紅燈的三輪車給撞著,幸好被劉柏書拉了一把。我想他可能是故意的,因為他拉著我的手直到過了馬路也沒鬆開。我覺得有點奇怪了,幾次想掙脫卻給他抓得特別緊。
我停下腳步,等劉柏書的一個解釋。
他看著我反倒有點不自在,好像剛才是我一直在拽著他;然後摸了摸下巴,好像在想怎麽說比較好。忘了說一件事,劉柏書是我見過為數不多的蓄胡子的男孩,不是絡腮胡子,是留了一短截,最紮人的那個長度;看上去有點兒頹廢,還有點文藝。
“哎,許深深,不如你做我女朋友吧?”
“……”
“我覺得咱倆……挺合適的。”
我隨著劉柏書的這句話放空了挺久,“你讓我想想。”劉柏書的介入讓我覺得腦子真有點亂,一時沒理出頭續來。
他還是沒鬆手:“行啊,你想想唄。我不急,你慢慢想。那個比賽的事,咱可是說好了的,今天晚上8點,準時來啊。”
我也就這麽被他牽著一直走到宿舍門口。事後我都對自己的模糊態度強烈鄙視。但是我沒有拒絕劉柏書。原因是:我想談戀愛的對象不想和我談,我隻能找個想和我談戀愛的先談談看。
作者有話要說:我真是感動得要哭了,居然還有人在,還有人在,你們怎麽這麽好啊,搞得我更加覺得我不是個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