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燦鬆開延悅, 她轉過身來,看向身後的男人。
她極冷靜地問,“誰是燦燦?”
延悅立刻爬起來, 她又跑到莊燦麵前,恨不得抱著她的臉,仔細看個遍, “你——”
靳朝安沉聲打斷, “過來。”
延悅隻好過去, 她揉著酸痛的胳膊, 隻是走兩步回一次頭,目光依然戀戀不舍地看著那女孩。
真是像,太像了。
連聲音也那麽像。
莊燦依然定在原地,她捏著拳頭, 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靳朝安。
“你們是誰,為什麽跟蹤我?”
靳朝安掩麵咳嗽兩聲,他虛弱道:“對不起, 是我們認錯了人。”
延悅急著插話, “可是三哥她真的……”
“走吧。”靳朝安已經轉過身,可延悅還不想走,彭晉便拽著她出了小巷。
莊燦沒有再追上去。
隨著他們的腳步聲消失, 周身唯一的一點光亮也消失了。
她再次陷入到了一片昏暗。
可這一次, 她卻一點也不覺得孤單。
反而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像是在她的心裏熱熱鬧鬧地炸開了鍋。
他出現了。
她確定了。
莊燦抬頭望著頭頂的月亮, 望著望著,竟然莫名其妙地笑出了聲。
……
車上。
靳朝安一個人坐在後麵。
彭晉和延悅坐在前麵。
三個人誰也沒有開口說話,氣氛很壓抑。
延悅想, 三哥好像是生氣了, 自打甩門上車就閉著眼一句話也不說, 隻時不時地咳嗽幾聲。
彭晉也不敢擅自開車。
最後延悅實在憋不住了,她回過頭,把臉擠在座椅的縫隙裏,要哭了似的,“三……”
“不是。”靳朝安冷聲打斷。
彭晉立刻接上三哥的話,給延悅解釋,“你確實認錯了人,她不是莊燦小姐,她是她的雙胞胎妹妹,沈芙。”
延悅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怪不得長得這麽像……
原來她就是燦燦一直在找的妹妹。
太好了,她還活著呢!她不僅活著,而且真的好厲害……
比燦燦可厲害多了!
雖然不是燦燦,延悅有點失望,但是聽到是燦燦找了多年的妹妹,延悅又開心了。
她甚至忘了三哥還坐在後麵,就迫不及待地跟彭晉說:“要是燦燦知道這個消息就好了,她一定會高興壞了,可惜我們不能……”
彭晉趕緊給她使了個眼色。
延悅立刻閉上嘴。
可是已經晚了,她偷偷瞥了眼後視鏡,看到了三哥痛苦的麵容。
她知道,三哥一定是想燦燦了……
到了火鍋店。
延良已經在座位上望眼欲穿。
他趕緊起來迎三哥,延悅路過他身邊時,又捅了捅她的胳膊,小聲問她,“怎麽來這麽晚?”
延悅喪著一張臉,給三哥把椅子拉好,然後坐到了三哥對麵。
也沒搭理他。
延良一臉問號。
不是,怎麽回事?今天到底是不是要給他過生日?怎麽一個個地都垮著一張臉……
而且三哥的表情……
延良察覺出了什麽,趕緊坐好,也不再敢隨便說話。
選好鍋,菜上來,誰也沒有動筷子。
直到鍋底咕嚕咕嚕地冒了泡。
靳朝安率先拿起筷子,“吃吧。”
三個人這才敢開動。
延良突然想起什麽,看了延悅一眼,“說好送我的蛋糕呢?”
“哎呀……”延悅剛剛夾起的魚豆腐又掉進了碗裏。
她才想起來!蛋糕被她給丟了……
“你沒給我買吧?”
“買了買了,真的買了,我發誓!”
“哪呢?”
“……”
對麵兩人熱火朝天地吵著嘴。
彭晉卻看向了三哥。
其實他一直在注意著,從剛剛開始,三哥就一直都在給他們煮菜。
熟了就給他們撈到碗裏,自己都沒動過筷子。
“三哥,您也吃點吧。”
“不餓。”
靳朝安把剛煮熟的羊肉卷撈出來,給他們三個平均分了,然後拿起煙盒,“你們吃吧,我出去一下。”
三人同時望著三哥的背影。
“都怪你,把三哥氣跑了吧。”
“什麽就怪我?明明是你……”
……
莊燦回來失眠了一夜。
轉天,她沒有去找李飛,而是直接用緊急電話卡聯係了萬叔。
萬叔是她的第二緊急聯係人,她跳過了程正鈞。
莊燦實話實說,把靳朝安出現在拳場的消息告訴了萬叔。
“而且他是和康瑞霖一起出現的,還有康瑞霖的妹妹,貌似和他也很親近。”
所以客觀上,莊燦有理由懷疑他現在已經和康家勾結在一起。
但是主觀上,“我認為他可能……”
萬叔打斷她,“你雖然不是警方專業的臥底,但是卻經過專業的培訓,你該知道,在一件事情還沒有完全了解它的情況時,絕不該帶著個人主觀的色彩去臆斷,當然,我知道人的情感和理智很難剝離,尤其對你來說……但是萬叔相信你可以做到的,不然你當初就不會勇敢地接下這個任務。”
陳家萬見莊燦沉默,她頓了頓,“沒有暴露身份吧?”
莊燦想說,在靳朝安麵前,她根本沒辦法偽裝,就算偽裝得再好,他也一定能夠認出她。
“沒有。”
“我們到現在都沒查清他一年前到底去了哪兒,這一年裏都發生了什麽,他為什麽又會在這時突然出現。這樣,我先去向上麵匯報,在沒查清他的具體目的之前,你先不要輕舉妄動,有了指令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
莊燦掛了電話,躺回了**。
其實從昨晚開始,她就一直在想,拳場最近的事,會不會和他有關?
她隻要閉上眼,眼前就會浮現他出現在巷口時的模樣。
可惜,那時天太黑了。
她隻覺得他又瘦了,好像頭發也剃成了板寸。
而且他的咳嗽好嚴重,為什麽會這麽嚴重,這一年,他到底發生了什麽……
莊燦好不容易睡著,卻又做了噩夢。
夢到靳朝安躺在病**,吐了好多好多的血,醫生護士擠在他身邊,用心電除顫一下下地電擊著他的胸腔,他睜大眼睛望著她,而這一次,她卻沒有視而不見,而是緊緊地握著他的手,告訴他別怕,她會在一直在,一直在。
……
靳朝安和康政道從茶室出來。
康公館很大,兩個人沿著花園散了散步,路過一座純白色的古典建築物時,停下腳步。
“進去看看?”
靳朝安抬頭向頂樓的窗戶掃了一眼,陽光有些刺激得他睜不開眼。
“不了。”他收回目光。
康政道背著手,繼續閑閑地向前走。
“你放心,你媽媽在裏麵過得很好,隻要我們合作順利,我不會為難她。”
他笑笑,“打算什麽時候把哈恩博士帶過來?”
“我必須要先見到實驗室。”靳朝安走在他身側,“我背叛了洪爺,萬一你見到人後再把我踢出局,我豈不是隻有死路一條?隻有我的人真正進駐實驗室,我才放心把他交出來,我這人,實在被人騙怕了,您多體諒體諒吧。”
康政道:“我說過,隻要我先見到哈恩博士,就一定會讓你的人進駐實驗室,豈止是一個區區的實驗室,等到病毒研發出來,成功實現了我們的偉大目標,屆時?????整個世界都將是你我的。”
“不讓我先見到實驗室,我是不會把人帶過來。”
靳朝安停下腳步,看向他,“你不信任我?”
“我不是不信任你,我是不信任洪華生。”
提到洪華生,康政道就變了臉色,“他以為你是他派來我身邊的間諜,假裝投靠我再從我手裏把實驗室奪走,殊不知其實你已真心與我投誠。”
“你是沒問題的。為了你媽和Edison ,我想你也不敢再跟我玩一出碟中諜。我並非擔心你,而是擔心他,康洪老奸巨猾,並不一定會把真正的哈恩博士交給你做誘餌,我隻有驗證了真正是他本人,才能放心把基地的位置說出來。”
“你難道沒有驗證麽?”靳朝安反問他。
拳手身上的禁藥,就是通過哈恩博士遠程改進的。
短短時間內就能達到如此效果,也隻有哈恩博士有這個能力做到。
本來這種藥就是哈恩博士年輕時首創,後來他被康洪帶走,康政道就逼著哈恩博士的幾個學生繼續研發這種藥,隻不過藥是研發出來了,但是副作用卻一大堆。
“隻要我想把哈恩博士帶出來,就一定能帶。”
靳朝安不屑道:“你懷疑我的能力,又何必找我合作?”
康政道哈哈一笑,“我本人生性多疑不假,但最不會懷疑的,就是你的能力,這個是你想多了。”
“我真的很欣賞你,不然怎麽可能想把可馨許配給你?你若執著先進駐實驗室也不是不可,這段日子你的誠意我也見到了,我自然是相信你的。這樣,你盡快和可馨完婚,等到我們真正成為一家人,我便親自帶你去基地‘參觀’。”
康政道伸手拍了拍靳朝安的背,“你也體諒體諒我這個老人家,如何?”
他指了指前方,靳朝安抬眼便看到了康可馨,她正領著Edison開開心心地向這邊走過來。
“你考慮。”康政道說完,立刻換上一副慈父的笑臉,他揚起手來,一邊向對麵揮手一邊走了過去。
靳朝安還停在原地,看著他們父子三人在前麵聊天。
過了一會兒,康可馨領著Edison小跑到靳朝安身邊。
“朝安哥哥,你來啦!”
“朝安哥哥,你來啦!”Edison學著康可馨說話,他的懷裏還抱著一隻足球。
靳朝安半蹲下來,捏了捏他的臉,“喊舅舅。”
康可馨撲哧一笑。
Edison歪了歪頭,“為什麽?”
靳朝安把球從他懷裏拿過來。
“因為舅舅聽起來像是個比較厲害的稱呼。”
他後退兩步,開始表演墊球,途中各種炫技……康可馨在一旁“哇哇哇”地鼓著掌,她不懂球技,隻覺得好帥,好帥好帥,真的好帥,尤其是那一雙穿著西褲皮鞋的大長腿,墊起球來簡直太性感啦……
同樣,一旁的Edison看了,嘴巴都圓了。
靳朝安停下,腳點在球上,康可馨看到他額頭上的微微細汗,趕緊從包包掏出紙巾遞過他。
靳朝安接過,他看著Edison,“厲害麽?”
Edison狂點頭。
“想不想學?”
“想!”
“喊聲舅舅,舅舅教你。”
“舅舅!”
“乖。”靳朝安笑了,彎腰摸了摸Edison 的頭,然後牽起他的手,“走,舅舅教你踢足球。”
……
莊燦失眠一夜,轉天比賽,整個人恍恍惚惚的。
於是從剛一上場就像個菜雞一樣被吊打。
第一回 合的時候,她就被對方摔在了地上,半天都沒爬起來。
嘴角也摔得都是血。
第一回 合結束,宗叔把她叫過來一頓痛罵,罵了整整一分鍾。
總而言之,這場比賽不能再輸,輸了有她好果子吃。
這場比賽對拳場來說其實不是很重要,但是對莊燦很重要,她自己也知道不能再輸了。
莊燦給自己默默打了打氣,重新回到擂台。
第二回 合開始,她便全身心地投入到戰鬥。
大腦放空,暫時忘記一切。
第二回 合,以她的一記漂亮的左鉤拳結束。
第三回 合第四回合,兩人再次打平。
莊燦擦了擦嘴角的血,迎來了最後一個回合。
對方攻勢洶洶,莊燦正在移動躲閃,尋找時機快速反擊,可就在這時,她的餘光掃到了觀眾席,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兒。
走神兒的一秒鍾,莊燦被一拳撂倒在地上。
對方乘勝追擊,騎在莊燦身上爆擊她的頭部。
莊燦的臉被按在地上,幾乎快被捶變了形,鼻子都被打出了血,可她的眼神卻直勾勾地盯著觀眾席的某個座位,連腦袋都忘了護。
那個座位空****的,可剛剛,明明是有人的。
是他,就是他,莊燦知道他來了,來看她比賽了。
裁判員開始倒計時。
莊燦猛地回神兒,她開始反擊,她要贏,她想贏,她不願他第一次看她比賽,就看到她失敗的樣子,可對方實在太猛,莊燦幾次想反擊都沒找到機會,相反,她的腦袋又中了對方幾拳,眼眶都裂了,她腫著左眼,半張臉上都是血……
可就在這時,整個賽場的燈全部滅了!
人群嘩然,賽場陷入一片昏暗。
工作人員緊急去查看情況。
可擂台上的比賽卻並未停止。
十秒鍾後,突然來電。
恢複光亮的那一刻,隻見莊燦站了起來,同時將一記後手直拳直接砸在對方的下巴上,她咬著牙,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對方瞬間癱倒在了圍繩上。
直到裁判的倒計時結束,她也沒有起來。
於是裁判宣布比賽結束,莊燦反敗為勝,奪得了比賽的勝利。
這突如其來的反轉實在太出人意料了……沒人知道那黑暗裏的十秒鍾,幾乎已經奄奄一息的她是怎麽站起來的。
觀眾席沉默了兩秒鍾,隨後爆發出巨大的掌聲。
宗叔雖然還是冷著一張臉,但好歹哼笑了一聲。
莊燦此刻的一張花臉,簡直慘不忍睹。
她“哎呦哎呦”地被扶下台,一邊和宗叔逗嘴一邊又撒嬌賣慘。
隻是走出大門的時候,又回頭過,裝作不經意地向觀眾席看了一眼。
隻有她自己知道,這場比賽她到底是怎麽贏的。
……
康可馨找了半天,才在衛生間門口找到靳朝安。
靳朝安的頭發和臉都濕淋淋的,像被冷水澆了一遍,不僅如此,連襯衣領子都濕了一大片。
“朝安哥哥,你……”
“沒事。”靳朝安單手係著扣子,往前走。
“哦……剛剛的比賽你也看了吧?那個姐姐是不是好厲害!”
“是好厲害。”
康可馨睜大眼,“哇……朝安哥哥,這可是我第一次聽見你誇人欸!”
靳朝安沒什麽表情。
“你要不要跟我去見見她?我偷偷告訴你,她現在可是我哥女朋友哦,也是我的好朋友呢,我哥現在肯定在後台等她,我們也一起去祝賀祝賀她吧?”
靳朝安目光看向她。
康可馨的話,像小刀一樣,在他本就痛若針紮的心髒上劃了一下。
他本該說不,然後果然離開的。
可一想到她臉上的血,疼痛就讓他無法呼吸,心髒也像碎了一樣。
拒絕的話卻如何也說不出口。
他的雙腿,像是著了魔一樣,竟然不知不覺地跟著康可馨走了起來。
一路上,康可馨在嘰嘰喳喳個不停。
而靳朝安的腦海裏,卻在不斷回閃著剛剛她在擂台上的一幕幕。
一開始,他坐在人群中央,後來,他躲到了牆角裏。
他注視著鎂光燈下的女人。
看著她一次次地被打倒。
想象她這一年過的是怎樣的日子。
又恨她,又惱她。
恨她不僅對他狠,甚至連對自己也這麽狠。
惱她明明已經如此脆弱,卻還要拚命逞強,對全世界嘶吼著我能行。
他實在看不下去,所以入侵了拳場的電力係統。
電是他斷的。
因為知道,黑暗對她有優勢。
可為什麽,看到她被打趴在地上,像隻小鳥一樣痛苦掙紮的時候,心髒會痛。
看到她咬牙ko了對方,贏下比賽的那一刻,心還是會痛。
可誰又知道,那一次次地被人按在地上捶打的女孩,可是他曾經拿命嗬護在心尖的珍寶……
她每被打一拳,他的心髒就停止跳動一次。
那一記又一記的拳頭,不僅打在她的身上,更是打在了他的心上。
比賽結束,他的心髒也徹底碎成了渣。
靳朝安精神恍惚了一路,等到清醒過來,卻已經晚了。
康可馨已經推開了門。
“姐姐,我來看你啦~”
她笑眯眯地探進頭去,通過敞開的門縫,靳朝安看到莊燦一把抓住康瑞霖的手,不讓他手中沾著碘酒的棉簽碰到自己的臉。
他們兩個離得很近很近。
莊燦坐著,康瑞霖倚在她對麵的桌子上,彎腰俯身在她麵前。
聽到聲音後,康瑞霖抬起目光。
與此同時,莊燦回過頭來。
作者有話說:
明天開始會都是對手戲了!就好看了!破鏡重圓前期需要交代的太多了……沒啥意思又不能不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