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似乎無處不在]

明亮的燈光下, 拍攝場地裏充斥著各種各樣的交談聲。

顧逾白坐在透明色椅子上,南念站在他的雙腿之間。

在口紅即將碰到唇瓣的咫尺距離間,南念忍不住再次握住他的手:“你確定你真的可以?”

滿臉寫著緊張, 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顧逾白:“我確定, 我可以。”

南念表情猶豫:“我說實話啊,不是很相信,你的一些直男技術。”

聞言,顧逾白微微挑眉,直勾勾地看著她:“我技術不好?”

“……”南念倏地啞然, 聽出了他話裏的意思,憋了一口氣, “你別開車啊。”

顧逾白絲毫沒有收手的打算,彎唇笑道:“給個機會,我試試?”

和畫眉差不多, 塗口紅同樣曖昧,但多了幾分難以名狀的暗示。

口紅前端觸碰到唇瓣的刹那,南念的觸感有些微妙, 和自己塗口紅的感覺不一樣,和化妝師姐姐給自己塗的感覺也不一樣。

隨著移動, 來回在她的唇瓣摩擦,竟然有種微妙的酥麻感。

這種感覺, 通過一支口紅也同樣抵達顧逾白心底。

好軟。

她的嘴唇。

明明親過無數次,卻總覺得不夠。

看著膏體碾過她唇瓣, 留下一片緋色。

想咬。

冒出這個念頭,顧逾白的眸色驀地暗下來, 探身湊上去。

南念察覺到他的動作, 迅速往後撤。

顧逾白挑起一邊眉毛, 勾唇:“躲?”

南念壓低聲音,帶著幾分嬌意:“工作呢,你別分心。”

順手抽走他手裏的口紅,她自己塗好,然後問一旁已經看呆了的化妝師,“嗯……親在哪裏呀?”

化妝師笑容燦爛:“您隨意親,隨您高興,哪裏都可以。”

剛才那一幕看得她熱血沸騰,恨不得手動按頭。

顧逾白勾了勾她的手指:“聽見沒?哪裏都可以。”

沒管他這句司馬昭之心的明示,南念合上口紅的蓋子:“那就直接親在臉上吧。”

這句話沒有一點要商量的意思,但她也意外顧逾白竟然沒有反駁,或者討價還價什麽的。他隻是坐在那裏,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等她親他。

她偏頭靠過去,幾厘米的間隙,他微微側頭。

因為要留一個完整漂亮的唇印,所以她壓下去的力道有點重,也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嘴角,親到了她的嘴角。

也就導致這個唇印,有一點是落在了他的嘴角。

這種曖昧的拉扯感實在有些撓心。

“顧……”

“絕了!”

不等她討伐眼前的人,化妝師忍不住爆發出一聲感歎,接著就是一連串誇張又密集的彩虹屁,“這個唇印太完美了吧!這若隱若現的重疊感,簡直是鬼斧神工、移星換鬥、出神入化!”

“……”

用詞對不對先不說,反正聽起來挺有文化的,也挺唬人的。

南念蹭了蹭嘴角,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監視器後麵,藏匿在陰暗的人群裏。

丁媛媛順手把剛買的冰牛奶遞給她,眼睜睜看著她插了兩次吸管都沒有插進去。

“手是借來的著急還啊?”丁媛媛笑著拿回來把吸管插好再遞給她,沒忍住調侃一句。

南念叼著吸管,聲音顫抖:“麻了。”

拍攝結束的時候,南念正坐在角落的凳子上,回複工作室群裏的消息。

顧逾白給工作人員鞠躬道了聲辛苦了,徑直朝她走過來。

“辛苦我們壽星啦。”

南念放下手機,笑盈盈地看著他,拿著牛奶瓶伸手,“要不要喝甜牛奶?”

顧逾白就著她的手,低頭含住吸管。

看著瓶內的牛奶,肉眼可見下去了好多,南念瞳孔地震:“你的一口怎麽這麽大啊?吸管明明很細的。”

見他沒有鬆口的打算,她眼巴巴地哼唧一聲,“你別喝了,快沒有啦。”

原本就有些想要逗逗她的心思,所以故意不鬆口,卻又因為她這句話瞬間破防。

顧逾白驟然失笑,無奈道:“你能不能別撒嬌?”

很吃她這一套,她每次撒嬌都正好戳在他的心窩,有點受不了。

太甜了。

比這個甜牛奶甜億萬倍。

南念委屈巴巴,咬著吸管一聲不吭。

顧逾白抬手摸摸她的頭,柔聲哄道:“給你買,買十箱,好不好?”

南念霎時收斂了剛才的表情,仰頭看他,眉梢微揚:“你說話算話喔。”

顧逾白輕笑出聲。

詐他呢。

“回家吃蛋糕?”

南念叼著吸管,歪頭看他:“真的隻是吃蛋糕嗎?”

顧逾白好整以暇,語氣不緊不慢:“你要是想做點別的,我也可以。”

南念“哦”了一聲:“都可以嗎?”

她的表情不太對,顧逾白眯了眯眼,略微謹慎地點頭:“都可以。”

下一秒,南念語速飛快:“那我想玩飛行棋。”

“……”

他就知道。

八月中旬,第十八屆國際電影節。

媒體記者仿佛山脈一般,堆疊在幾米寬的紅毯一側,舉著□□短炮,對著紅毯上走過的人一陣猛拍。

快門聲和主持人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南念攜《似火》的主創走到簽名板中間,和主持人互動交流,然後拎著裙擺朝入場的樓梯走去。

《似火》作為電影節的開幕影片,被予以眾望,南念幾乎是剛入場便被搭訕了。

雖然陌生,但好歹是演藝圈裏的老戲骨,說不定日後她有能耐,還可以拿下對方給她當男主呢。

“誒——別欺負我們導演界的新人啊。”齊澄的聲音插進來,在鬧哄哄的環境裏一點也不突兀,顯然是和眼前的前輩認識,“你要是想拿角兒,自個兒試戲去,別想走後門。”

兩個人打趣幾句,齊澄才把話題重心落在南念的身上:“這小丫頭厲害著呢,說不定你以後想演她的戲,還演不上!”

南念連忙擺擺手,笑得靦腆,梨渦盛放:“齊導,可不能這麽說,跳板拉得太高,我跳下來我就摔死啦。”

齊澄笑了笑:“等展映,我檢查作業啊。”

突然有種被老師抽查的感覺,南念咬了咬唇,癟嘴,可憐兮兮的:“那您嘴下留情。”

齊澄:“把你罵哭了,有人等著哄呢。”

“……”南念頓了下,羞赧瞬間侵襲而來,輕聲製止,“齊導。”

當著幾位前輩的麵,被齊澄這麽一調侃,她感覺自己在被公開處刑,實在是有點不太好意思,便以換衣服為借口趕緊溜了。

因為走紅毯的這身禮服裙擺有些長,腰線並不完全貼合她的身形,所以在內場的一排排席位間不太方便。而且她今晚的開幕式,還有一個簡單的純唱表演。

後台沒有比內場安靜到哪裏去,走廊裏也是人來人往。

國際電影節一年一度,是電影界盛典的天花板,舉行周期一個星期左右,自然是囊括了這個領域裏的太多人。

“媛媛姐,回頭跟靜姐說一聲,下次準備妝造,換雙矮點的鞋。剛剛那個長樓梯,腳脖子都要給我走斷——”

嘀嘀咕咕抱怨的話戛然而止。

南念目光凝固,定定地看著坐在沙發上男人。

下一瞬便欣喜起來:“你怎麽來啦?”

顧逾白著裝休閑隨意,是他的日常私服。

他朝她抬手:“來看看我們南導,這麽大的場麵有沒有緊張。”

南念提著裙擺,邁著小碎步走過去,鑽進他的懷裏:“緊張的要命,紅毯的時候好多媒體啊,我感覺全世界有名的媒體都來了。”

“那我們南導很厲害嘛,采訪的時候沒有說錯一個字。”他笑,大掌落在她的後腦勺,礙於她做了妝發,隻輕輕托著,沒有動作。

南念笑起來,抬頭:“開幕式等會兒就開始了,我去換衣服了哦。”

顧逾白低眸,眉眼含笑:“需不需要我幫忙?”

“那……”南念剛起身,回眸看她,“我就盛情難卻啦。”

顧逾白彎了彎唇角:“嗯,盛情難卻。”

把要換的裙子交給顧逾白,丁媛媛眼睜睜看著兩個人進了換衣間,微抿嘴角。

然後她走出休息室,關上門,靠在一旁。

看來這個愛情保安,今天換她來當了。

換衣間裏。

南念背對著顧逾白:“你先幫我取一下蝴蝶夾?”

她身上的禮服很漂亮,每一處尺寸都貼合她的身形,唯獨腰圍稍微大了點,所以工作室的造型師在她禮服的後腰處,給她夾了一個略大的蝴蝶夾。

蝴蝶夾和禮服同一個色係,看起來就像是這套禮服本來就有的設計。

顧逾白取下蝴蝶夾,又幫她換好另一件裙子,期間看到她渾身的雪白,忍了又忍。

他可真是自討苦吃第一人。

“再幫我係一個蝴蝶結,要係得漂亮一點。”

南念再次轉過身去,身上的裙子後腰處有兩條冰絲麵料的白色絲帶,隨著她轉身的動作晃了晃。

顧逾白的手指繞了繞絲帶,沉聲道:“轉過來。”

“嗯?”

“我不會反著係。”

聞言,南念聽話轉身,等他動手係蝴蝶結,抬眼便撞見他的眼眸,仿佛有暗流湧動,她眨了眨眼睛:“怎麽了?”

顧逾白沒說話,視線往下,落在她塗著不知道什麽紅色的唇上。

她還沒結束工作。

不能親。

伸手將她往懷裏攬了攬,他的下巴懶懶散散地搭在她的肩上,視線越過她,垂眸看到她白嫩的後腰,觸感光滑。

耗費的時間有點久,南念忍不住出聲:“還沒有好嗎?”

話落,一枚溫熱的吻落在她的頸窩。

南念縮了一下肩,輕輕推他:“顧逾白。”

顧逾白沉悶的應了一聲:“沒留印。”

順手扣住她的腰,“抱會兒。”

外麵高鵬滿嘴,人聲鼎沸,他們在狹小的換衣間裏,愛意四起。

一個多小時的電影節開幕式很快結束,入圍獎項的電影將要在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內,在指定影院進行展映。

不少看過《似火》展映的網友已經按捺不住,在微博上發表無劇透repo,紛紛表示從情節演員再到拍攝手法,都是一部很值得去電影院觀看的電影。

粉絲更是嗷嗷待哺,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電影公映。

電影節閉幕式的當晚,會對十七部入圍獎項的影片進行頒獎。

《似火》因為獨特的拍攝和導演風格,入圍了最佳藝術貢獻獎。

到了這個時候,南念反而沒有之前那麽緊張,整個人平靜到不行。

坐在席位上,她看著大屏幕閃過各個影片的精彩預告回放,甚至有點想抓一把前排桌上的瓜子來磕。

之前很想拿這部片子衝一個獎,但後來她更享受拍攝和製作的過程,看著一部完全由她自己導演的電影誕生,被展映、被公映,讓很多很多人看到,拿不拿獎忽然就變得沒有那麽重要了。

這是她人生第一次自己導演的電影。

這個意義本身,就比其他任何事都重要。

閉幕式進行到一半,會展中心外麵突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和開幕式一樣,閉幕式也是全程線上直播。

主持人提到最佳藝術貢獻獎,線上看直播的粉絲比南念本人要激動的多。

——[啊啊啊啊啊來了來了!!!]

——[救命啊我好緊張,比我自己高考還緊張]

——[溫馨提示:屏幕前的你可以呼吸]

——[焯,我如芒在背如坐針氈如鯁在喉,能不能搞快點直接宣布!給我個痛快求求了]

——[其他入圍影片都好強,《似火》要是沒拿獎也是情理之中,要是拿到了那就是牛逼]

——[能入圍已經很棒很棒了!俺們《似火》還是開幕影片,真的很爭氣]

——[媽的,我仿佛在等我女兒的高考成績,提前當媽體驗人生了]

最佳藝術貢獻獎的頒獎嘉賓是齊澄,他看了眼信封裏的卡片,拍了拍話筒。

和身邊一起頒獎的嘉賓隨意調侃,聊了些關於入圍影片的期待,才笑著公布。

“最佳藝術貢獻獎——《似火》。”

話落,南念微頓。

周圍的人已經站起來為她鼓掌祝賀,她的視線還沒有從前桌的瓜子上收回來,有些懵。

拎著裙擺去領獎,高跟鞋差點把自己絆倒。

閉了閉眼,南念冷靜了一下,才昂首挺胸地朝台上走去。

笑著從齊澄的手裏接過獎杯和鮮花,南念站在話筒前,思忖兩秒。

她是沒有準備獲獎詞的,因為一起入圍的其他影片太強了,她也沒想到,她真的拿到了這個獎。

“我挺喜歡黑馬這個詞的。”南念彎唇笑道,“它意味著,我和我們整個劇組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努力過,並且這些努力都是有價值的。”

《似火》被宣布作為開幕影片的時候,就有人說她可能是這次電影節的黑馬。名不見經傳的新人,擁有更多驚喜。

“我要特別感謝齊澄導演給我機會,也要感謝塗瑤和寧潮聲兩位主演,救我於水火。”整個會展中心很明亮,她能清晰地看到台下嘉賓席上的所有人,以及媒體和觀眾,“希望公映之後,《似火》也不讓大家失望。也希望它將來能夠成為你們記憶中,擁有一席之地的華語佳片,謝謝大家。”

——[嗚嗚嗚是努力得到回報的寶貝!恭喜南念導演!!!]

——[恭喜南念導演!!]

——[聽說塗瑤沒要片酬,寧潮聲是臨時救場,被一些情誼狠狠感動]

——[而且《似火》的本子是齊導提供的,這個好像不是秘密]

——[恭喜南念導演!祝兩位主演越來越好!齊導健康長壽!]

——[不說了,看了眼即將上映的片單,我的錢包已經準備好為這幾位貢獻票房了]

閉幕式結束。

南念把獎杯交給丁媛媛,拎著裙擺進了後台,穿過走廊朝會展中心的停車場走。

今天來參加電影節的閉幕式,是顧逾白送她來的,這會兒他應該正在停車場等她。

想到這,南念腳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卻又在看到走廊不遠處的人時,倏然停下。

霎時,仿佛雲開月明,她依舊笑得很甜,眼底卻有淚花。

“顧逾白,我拿獎了。”

她終於,也算得上是,同他比肩。

想朝他跑過去,他的動作卻比她更快,邁開長腿幾步走過來,將她擁入懷中。

他抱得很緊,在她的耳畔低低沉沉的應了一聲:“恭喜南念導演,得償所願。”

南念悶在他的懷裏,幾秒後,委屈巴巴地撒嬌:“我好餓啊。”

顧逾白驟然失笑,捏了捏她的後頸:“想吃什麽?”

“想吃栗子涼糕、褡褳火燒、驢打滾,什麽都想吃。”

是真的太餓了,為了穿漂亮禮服,她晚上沒有吃飯,中午吃的也很少。

“好,都去吃。”顧逾白低聲道,“為了祝賀我們南導拿獎,我有禮物給你。”

南念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仰頭看他:“什麽呀?”

顧逾白輕笑:“在車上。”

聞言,南念幾乎是瞬間鬆開了他,提著裙擺“噠噠噠”地往前走。

顧逾白雙手插兜,懶洋洋地跟在她身後,挑眉笑道:“要禮物不要我了?”

話落,南念立馬轉身,折回來牽著他的手,快步朝停車場走去。

站在車邊,上身鑽進車裏,南念看了一圈:“哪兒呢?沒有呀。”

還以為這輛大G的後座會放什麽驚世駭俗的禮物,或者搞個滿車鮮花的大場麵,雖然有點俗,但他準備的她都會喜歡的。

怕她撞到頭,顧逾白的手背抵在車門上方:“手套箱裏。”

南念這才鑽出來,又拉開副駕的車門,打開手套箱,從裏麵摸出來兩張紙。

隨手打開車內燈,定睛一看。

是音樂劇《粉絲來信》的門票。

南念瞬間欣喜起來,抬頭看向顧逾白,眼睛亮晶晶的。

錄製《室友》的時候,她提到過《粉絲來信》。

他記住了,也一直記得。

顧逾白抬手弄好她被發絲勾住的耳環:“想去看嗎?”

南念點頭:“當然想啦!”

顧逾白彎唇笑道:“那今晚早點睡覺,明天飛海市。”

“好!”

飛海市是臨時的私人行程,即便如此,丁媛媛和陳末還是跟了過去,以防萬一他們遇到什麽麻煩,隻不過不跟他們一起,免得打擾他們。

《粉絲來信》是晚上七點在海市劇院裏演出,南念和顧逾白到了海市之後,先去吃了飯,才不緊不慢地到了劇院。

南念一直覺得,能夠把表演和音樂完美融合在一起的東西,就是音樂劇。

內場的視野很好,劇場內十分安靜,所有觀眾都在沉浸式觀看這場音樂劇,仿佛被舞台上的演員牽動著所有的情緒。

這場音樂劇不長,看完之後,顧逾白盯著台上的演員,若有所思。

——“人生中初次邂逅的春日,而如今我仍然在春意之中。”

這句台詞,在他的腦海裏不斷盤旋。

南念曾說,他是她的人間第一春。

但她,又何嚐不是他初次邂逅的春日。

一切好像都有跡可循。

當初那場星光大賞,他之所以會鬼使神差地參加一個不是專業音樂盛典的活動,原來是因為,他要與春日相逢。

劇院裏的觀眾在陸陸續續離場,南念剛起身,便被他握住了手腕。

“南念。”

他偶爾會叫她的全名,但似乎這一次,是前所未有的鄭重。

南念回頭看他,頸間的項鏈微微晃動,是他送的,水滴狀的鑰匙。同他握著她手腕的那隻手上的手鏈,相輔相成。

顧逾白遲遲沒有再說話,南念站在他麵前,耐心的等著。

許久,她聽到他說:“謝謝你喜歡我。”

對上他的眼眸,南念粲然一笑,手腕輕輕轉動,牽好他的手。

“那要先謝謝你,出現在我的耳機裏。”

富士山不會被私有,月亮也不會墜落,但春日會來到身邊。

或早或晚,終將來臨。

-【正文完】-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