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董苑身份特殊，回春閣掌櫃將兩人請進二樓貴賓房，讓人一批批抱著料子上來給她們選。
葉蓁看得出來董苑是真被宮裏的繡娘伺候怕了，這一個時辰足足選了十幾匹新來的樣式，還有五六匹去年賣得好的雲緞。
“雖不是新貨，但帶回去做手爐套子、燈籠把手也不錯，總比宮裏的好看。”
葉蓁忍俊不禁，也給景瀾選了一塊藏青色料子做中衣，到了山上好配泥漿色道袍。
董苑結賬的功夫，葉蓁撐掌櫃不注意順手翻了年前的賬冊，年前來京的蜀緞隻有不到六匹，還有兩匹成色不好，回春閣索性做成荷包賣了，剩下的四匹分別被老賢王和毅國公府收了。
兩匹是青色，兩匹是海棠色，沒有白色的。
也就是說方菁手裏那塊白色的蜀錦多半是宮裏出來的，這就麻煩了。
董苑不知什麽時候過來，拿著兩個荷包讓她選，“阿蓁幫我看看哪個好。”
葉蓁回神，目光落到董苑手心，微微詫異，兩個男士的荷包？
“你要送誰？”
葉蓁疑惑，總不能是替賢妃娘娘給陛下選吧？一個靛藍色繡吉祥紋，一個黛青色繡雲紋，都不適合陛下哪個年紀。
董苑挑眉，“哎呀，待會兒你就知道了，你先選一個。”
葉蓁又道，“那我總得知道這位公子素日什麽性格，愛穿什麽衣裳吧？”
董苑聞言，反而歪著腦袋想了好久，神色時而犯難時而有帶著些懷念的笑，看得葉蓁心癢癢。這丫頭莫不是有心上人了？
宮裏的？
董苑此時認真回答她，“他走的時候愛穿玄色衣裳，腰封和靴子都是玄色，連劍穗都是黑的！”
“現在嘛···我有許久沒見他了，但我覺得他那死性子多半還是喜歡玄色。”
“性格···反正對我很嚴苛。”
言辭雖多抱怨，可葉蓁看她滿臉想念親昵，越發好奇對方究竟是什麽樣的男子。
“那就這個繡雲紋的吧，佩在身上也不顯沉悶。”
葉蓁心中更覺苦澀，原來董苑早有了心上人，前世卻為大周嫁去外邦。
董苑神色一亮，笑容裏帶著精靈古怪，意味深長道，“好，他定然會喜歡。”
從回春閣出來，兩人順路買了陳記的蜜餞和幹果，在馬車裏煮著茶聊了一路。
葉蓁許久沒這麽輕鬆過，聽董苑說宮裏的八卦，哪個貴人和侍衛眉來眼去，哪兩個妃子暗中勾心鬥角被皇後坐收漁利。
聊到興起，兩人熱得連外衫都解了。
煮茶太熱，董苑讓人取來果子酒，兩人說好小酌一杯，一杯一杯接一杯，開心得忘了時辰。
葉蓁也總算不會想到李煦安，連她阿弟都忘了。
“阿苑，時辰不早了，你什麽時候回宮？別讓賢妃娘娘擔心。”葉蓁揉著太陽穴，酒意上頭，有些暈暈乎乎，但理智還算清醒。
她覺得馬車一直在走，想是繞著京城走了打幾圈了吧。
董苑臉頰紅撲撲的，卻是比葉蓁酒量要好，“不急，我帶你出城見個人。”
“他今日回京，差不多就是這個時辰，我和二姐說好了，她不會怪我的。”
葉蓁心裏一緊，“你怎麽不早說？現下喝了酒有些暈，我還怎麽見人。”
董苑隻笑，“是我不好，聊太高興了嘛。我在宮裏被二姐管得緊，連池子裏的魚吃胖吃瘦都不讓說。”
“果子酒不醉人，沒事。”
她拉過葉蓁，“實在不行，你睡會兒，時辰還早。”
“馬車也夠寬敞。”
葉蓁不願意在外頭睡，但架不住頭發昏，昨兒又沒睡，眼皮實在困，沒掙紮兩下就放棄了，“那、你提早叫我。”
“別讓我失禮，畢、畢竟是你的···”
心上人。
話沒說完，她就安心躺在董苑懷裏睡了過去。
董苑怕她人，找宮女要了團扇給葉蓁扇涼，瞧她眉眼比初見時還要好看，大哥一定更喜歡了。
阿蓁啊阿蓁，你可知大哥為何提前回京？
名義上是給二姐過生辰，實則他知道你和李乘歌退了婚。
你不知道，大哥年年寫給我的信裏總問你好不好，問你在侯府好不好，李乘歌對你好不好。
阿蓁，我也喜歡你給我做嫂子。
哥哥在京城有了家，我就跟你住一塊兒，再不回宮去了。
此時，南安堂清談已結束。
李煦安好生叮囑葉景瀾繼續用藥，約莫過了賢妃生辰就動身去清宗門，葉景瀾千恩萬謝後才和元寶離開。
李煦安上了馬車，雲追打探消息回來，“董小姐在回春閣選了不少料子，二小姐好像選了個黛青色的荷包。”
荷包？她給誰選的，葉景瀾嗎？
李煦安用汗巾捂著唇悶咳了兩聲，“現在回去了嗎？”
雲追道，“沒有，馬車出城了，不知去了哪裏。”
李煦安捏了捏拳，豫王也是這兩日離京，當時在莊子上，豫王就多番試探葉蓁對他的重要性，隻是那日豫王存了討好他的心才不會動葉蓁，現在可未必。
她此時出城，萬一有個麻煩···
“跟著多少侍衛？”
“七八個普通禁軍。”
李煦安放心不下，“出城。”
“還有，通知沈度隨時待命。”
*
葉蓁不知睡了多久，還是被熱醒，沒睜眼先抹掉額頭的細汗。
董苑笑著給她遞上帕子，“阿蓁，你酒量比從前還差。”
葉蓁緩了緩，她臉頰還泛著微紅，像見熟的蘋果，汗濕的鬢發貼著臉頰，越顯膚色瓷白幹淨。
董苑禁不住感歎，“阿蓁，你長得可真好看。比後宮那些娘娘都好看。”
葉蓁失笑，“謝董小姐誇讚。”
董苑已經腦補了大哥見到葉蓁的表情，“沒人能抗拒你的美貌。”
葉蓁整理好發髻，穿好外衫，調笑道，“你是酒還沒醒嗎？”
話影剛落，外頭的小宮女興衝衝喊起來，“三小姐，大將軍回來啦！”
董苑不顧儀容，風一下掀起簾子跳下車，留下葉蓁僵在車裏，腦袋嗡的一聲。
大將軍？董章！
所以，不是董苑的心上人，是他大哥。
那剛剛的荷包也是給董章選的？
葉蓁對董章的印象很淡很淡，她在京城遇見董苑的時候，就是董章帶著妹妹玩兒，也是他解決了欺負葉蓁的人。
隻記得身形挺闊，拳腳如風。
前世，董章與突厥死戰三日三夜，死在邊關。所以，董家才沒人阻止董苑被嫁去和親。
葉蓁說不清心裏什麽滋味，忽然車簾被掀開，董苑衝她招手，“阿蓁，快來看看我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