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李煦安所料,姚家人很快就追了過來。
葉蓁知道李煦安不會白白吃虧,單看姚家這侄子火急火燎的樣子就知事情小不了。
她口中還有核桃仁帶來的一點澀,肩膀被李煦安溫熱的手掌壓住,像是怕來人驚到她,不悅地開口吩咐雲追,“吼什麽?讓他聲音小點。”
僅僅這一瞬間,葉蓁突然覺得被姚夫人算計的恨能原諒了,因為這一次和前世不一樣,李煦安愛她護她,因為他的存在,她覺得溫暖才是治愈仇恨的唯一途徑,報複是應該的,可報複治愈不了心裏的遺憾。
也不僅僅是這個瞬間,或許是方才目睹李煦安在紗帳後換衣服,或許是剛剛他喂自己吃核桃。總之,她發現自己心裏的那杆秤,溫暖比憎恨多了些。
她心裏這麽想,目光也變得瑩潤晶亮,李煦安看得清楚,心頭也發熱。然而此刻不是說話的時機,他下意識抓緊葉蓁手,意外的,她微微伸長手指,與他扣緊。
李煦安到嘴邊的話突然就忘了。
外頭那姚家侄子涕淚漣漣,“求國師折返州府,我、我叔母突然就不認識人,誰跟她說話也不聽。”
“一會兒說自己是張天師要抓狐狸精,一會兒又縮在**喊救命,誰都不讓靠近。”
“大哭大叫好一會兒了。”
“求國師救救叔母吧。”
此人跪在泥土裏,邊說邊磕頭,大有李煦安不答應就跪死在這的打算。
雲追雖不知道葉蓁是中了情藥轉移到李煦安身上,但看那燒成灰燼的布料就知二爺動了真格。
此刻把人攔在路邊,不客氣道,“姚公子這話說得,姚夫人病了自是要請大夫。再說,二爺身子不舒服,哪有功夫給一些狼心狗肺的人家趨吉避凶。”
姚陵川抬不起頭,隻道,“叔父叔母若有得罪國師的地方,小人替他們給您磕頭。”
“求您開恩救叔母一命吧。”
雲追見他一個大男人哭得眼睛都紅了,不屑道,“話都跟你說清楚了,賴著做什麽。誰知道你們姚家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你救命找別的散道去。”
姚陵川聽到傷天害理四個字時明顯一震,“叔母也是身不由己···”
話一出口猛地驚醒,“求求國師大人!”
葉蓁和李煦安對視一眼,“按說這姚陵川是晚輩,也是外男,不替自己叔父說話,口口聲聲叔母叔母的。”
葉蓁半開玩笑道,“雖說姚大人膝下隻有個年幼的女兒,去歲還夭折了。”
“可姚夫人還年輕,沒到要從宗族裏過繼一個的地步,再說,即便過繼也不能過這麽大的吧。”
“姚大人不來,卻派了他來,瞧這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不知道還以為姚陵川是姚夫人親生的呢。”
李煦安愛聽她這指桑罵槐的口吻,寵溺吻了她的手背,“你猜錯了,他們不是母子。”
葉蓁挑眉,“哭得這樣傷心竟還不是···”
她確實疑惑了。
李煦安單手掀起車簾一角,冷冷道,“姚公子,你這樣攔著貧道的車,就不怕姚大人知道了懷疑?”
姚陵川神色一僵,先是露出惶恐,而後像是下了莫大的決定,抿唇道,“隻要國師肯救叔母一命。”
此言一出,連雲追都聽出不對勁了。
葉蓁目光一顫,驚訝道,“原來···”
李煦安頷首,體貼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壓驚,然後才探出腦袋對一臉灰敗的姚陵川道,“姚公子如此深情,隻怕你叔父知道了,非但不會救姚夫人,還巴不得她死了,省的丟人。”
“你說是不是?”
姚陵川如夢初醒,渾身發軟,“我、我···”
“姚大人什麽品性,相信姚公子比貧道更清楚。”
“你為救姚夫人追了貧道這麽遠,州府衙門的官兵都沒你這麽用心,事後,就算姚大人一時沒想清楚,但萬一有旁人說些什麽,可就不一定了。”
李煦安三言兩語輕飄飄卸下姚陵川心裏最嚴實的城牆,刹那讓他緊張起來。
而姚陵川不虧是做生意的,這節骨眼上還能迅速分析好情況,咽了咽,道,“隻要國師能救她,您說什麽,小人都照辦。”
李煦安目的達成,也沒兜圈子,神色一冷,“是誰讓姚夫人給貧道的人下藥?”
姚陵川為了姚夫人的安危,抿唇道,“是京裏的貴人。”
“年前叔母進京與諸位夫人走動,回來後便時常讓人往京城帶信,我問了幾次,她都沒說。”
“叔母給國師下藥,是因為那人想拿住您身邊那位小姐的錯處,說她勾引您,所以才讓叔母···”
李煦安鳳目含冰,“那人是誰?”
“小人沒見過,叔母也不肯說,但據我所知多半是個女子。因為每次叔母讓人帶的信都要提前一天熏好香。”
聽到這,葉蓁突然開口,“可知熏得什麽香?”
姚陵川想了想,不確定道,“有時是花香,有時好像是檀香。”
檀香?
葉蓁下意識捏了捏手背,突然想到捏的是李煦安手背,在他看過來時,迅速藏起眼裏的懷疑。
她不知道李煦安有沒有留意過,孟茜茹身上也很喜歡帶一點檀香。
姚陵川癱坐在地,“我知道的都說了,國師大人···”
李煦安冷漠地放下簾子,“貧道給姚公子兩個時辰的功夫,若你能查到那人是誰,貧道就幫你一把,若是不能···”
“恕貧道愛莫能助。”
本以為姚陵川會拒絕,再次磕頭哀求,沒想到沉默片刻,他咬牙起身,“希望國師說話算話。”
他也知道姚夫人做了錯事,國師不過給個小小懲戒,而且國師要的是幕後之人,表明不會遷怒姚夫人。
姚陵川值得冒一次險。
待他離開,李煦安看著葉蓁,見她睫毛一閃一閃,問道,“你有懷疑的人?”
葉蓁搖了搖頭。
她知道李煦安喜歡自己,但她不敢輕易和李煦安心裏的孟茜茹衡量輕重,畢竟他們議過親,李煦安和那小侍女也是在被孟茜茹拒絕之後。
他現在對孟茜茹的冷漠是真的放下了,還是不知覺地報複?
葉蓁不想追究這些,隻盡可能不讓自己落進這些事情裏。
但她低估了李煦安對她的了解,他靠過來,鼻尖親昵地蹭了蹭葉蓁臉頰,“你說謊。”
“你不安的時候就會眨眼,還會下意識捏手指。”
葉蓁聞言,突然全身僵直,不敢有所動作。
李煦安又問,“你心裏猜測的是誰?”
葉蓁有些緊張,呼吸稍微有點亂,因為忽然想到他是不是看穿自己心思?但轉念又排除這個可能,若是能看穿,何必還追問。
她稍稍定了定心,正打算轉移話題,忽覺車廂熱了起來。
那感覺像在頭頂降了個太陽,瞬間溫度就起來了。
大晚上的怎麽有太陽?
葉蓁意識到不對,再次抓緊李煦安的手,下一秒被抱進李煦安懷裏,他神色是從未有過的凝重,“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