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派的人到侯夫人那裏時,她正在大發雷霆。

平遠侯好容易早回來一日,夫妻倆正準備對飲小酌,誰知道外麵送來兩個打扮華麗的小丫頭。

仔細一瞧,這不是她安置在鬆暢軒的那兩個洗掃丫鬟嗎?

平遠侯不明就裏,質問來人。

“怎麽小嬸子的手這麽長,連侄子的房中事都要管?”

柳嬤嬤不卑不亢。

“我家夫人說,要謝謝侯夫人之前給督主送人,所以投桃報李,也給侯爺送兩個通房。”

平遠侯雖然不知內情,但他在朝堂浸**多年,一下就聽出了大概。

他轉頭看向自家夫人,語氣也冷凝下來。

“你給七叔屋裏送人了?”

平遠侯夫人心裏咯噔一聲,隻得硬著頭皮回應。

“之前奉了母親的命,送了兩個大丫頭過去操持家務,那邊不是沒有主母嗎?”

平遠侯將信將疑。

“送兩個操持家務的,她怎麽會禮尚往來?”

侯夫人詞窮,卻又不好當著柳嬤嬤的麵解釋。

“想是小嬸嬸比較客氣吧。”

柳嬤嬤聞言笑了笑。

“那老奴就把人留下了,還要回去交差。”

侯夫人一口氣被堵得上不來下不去,若是強行退回,少不了要被平遠侯刨根問底。

所以哪怕堵心,也隻得咬牙先把人留下。

柳嬤嬤尚未走到門口,就聽見老太君那邊急三火四地派人請侯夫人過去。

侯夫人在府中執掌中饋多年,寧老太君屋裏不少伺候的人,都是她的眼線。

“老太君這個時辰叫我,到底是什麽事?”

那嬤嬤也是個慣常會看眼色的,見平遠侯在,含糊道。

“您去了便知道。”

平遠侯直覺不對,也跟著起身。

“本侯跟著走一趟。”

侯夫人心下登時湧起些不好的預感。

夫婦二人趕到福壽堂時,老太君端坐在床榻之上,神色看不出喜怒。

侯夫人跟隨老太君多年,見此情景,愈發忐忑。

她不情不願給沈南喬行了個禮,隨即轉向老太君。

“母親喚媳婦來,有什麽事嗎?”

老太君冷哼一聲。

“侯夫人事事自專,眼裏哪裏還有我這個老太婆哦!”

侯夫人嚇壞了,聞言趕緊跪下。

“母親這話從何說起?”

平遠侯也聽出了不對勁,但他到底持重些。

“母親有話不妨直說,若是她哪裏做得不好,您隻管教導就是。”

老太君望著兒子兒媳。

“你問問你媳婦做的好事,我讓他給老七找兩個趁手的丫頭。她可倒好,對外直接說是已經開了臉,隻差沒封姨娘!這讓人家外人怎麽看老七,怎麽看我!”

平遠侯大驚失色。

陸氏按輩分隻是侄媳婦,若是真敢越俎代庖到這個份上,寧肅不追究便罷,若是認真追究下來,怕是連他都要吃瓜落。

“母親說的,可是真的?”

侯夫人汗如雨下。

她下意識看向沈南喬,就見差點成了她兒媳婦那姑娘也好整以暇地回望她。

“我給侯夫人送了謝禮,不知道夫人收到沒有?”

侯夫人又驚又怒,但卻不敢在此時接話。

沈南喬輕巧地從座椅上起身,緩緩踱步過去。

“我這人沒什麽優點,就是恪守禮節,知恩圖報。受了夫人滴水之恩,必當湧泉相報。”她狡黠地看看對方,露出個甜美的笑,“所以今日送兩個隻是本金,明日再送兩個,當是利錢。”

侯夫人聞言差點沒昏死過去,她熬了大半輩子,好容易把後院整肅得服服帖帖。

沈南喬說送就給她送了四個姨娘。

而且若是她沒猜錯,個個都是她之前送過去的洗掃丫頭,連給她提鞋都不配,現在竟然要稱姐道妹。

想想都覺得窩火。

話說到這個份上,平遠侯就是再傻,也知道這事兒不是假的。

若不是他那位不知輕重的夫人無禮在先,剛嫁過來的沈南喬又怎麽會接二連三報複呢?

“小嬸嬸莫生氣,這裏麵勢必有些誤會。”平遠侯堆起笑臉,“芸娘素日持家還算得當,可能是事多而雜,疏忽了也是有的。要麽就是下人傳話的時候出了岔子……”

話音未落,就被沈南喬打斷。

“下人出了岔子?那依著侯爺的意思,闔府除了侯夫人,隨便一個下人都敢隨便給我家七爺安排通房咯?”她故意掩口驚呼,“原來我竟不知,他在侯府過的是這樣的日子。”

平遠侯被噎得張口結舌。

這頂大帽子扣下來,他更是萬萬不敢當。

別說寧肅是天子寵臣,就算隻論輩分,他也承擔不起這樣的罪名。

更何況,自己升遷在即,若是因為這點小事橫生枝節,那真是得不償失。

思及至此,他咬咬牙,轉頭給了侯夫人一耳光。

“我把好好一個平遠侯府交到你手上,你就是這麽替我經營的?越俎代庖,不敬尊長,說出去,我還有什麽顏麵見人!”

侯夫人在後宅摸爬滾打多年,從來沒被這樣折辱過。

當下愣在那裏,有些不知所措。

寧老太君見不是事,主動站了起來,對沈南喬道。

“這事他們做的確有不到之處,但事已至此……”

話音未落,就見柳嬤嬤急匆匆進來,用滿屋人都能聽到的聲調道。

“夫人,督主叫你回去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