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她的外祖父是誰嗎?”岑雲初追問一句。

“我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崔明珠道。

“岑雲初,你少把個死人搬出來嚇人。她外祖父又怎麽了?這裏誰的長輩不是朝廷重臣?”吳小姐和崔明珠她們都是一夥的,這時候沒有不出頭的道理。

“可不是麽!她外祖父沒有兒子,餘家早已經除了爵了,有什麽可招搖的!”張小姐大翻白眼。

“說得好!你們的祖父外祖父要麽還健在,要麽壽終正寢。餘老將軍可是戰死在雁門的!”岑雲初字字如劍,“老將軍身經八十多戰,平**山、殺羌寇、收複北五州,勤王靖邊,無一不利。雲門羊頭穀一戰,老將軍本意以守待攻,是你祖父張亢---”

岑雲初指著張小姐道:“貪功冒進,幾番幾次逼迫老將軍出兵。還有你祖父吳興祖-”

岑雲初又指著吳小姐道,“本來老將軍一再叮囑,讓他和張亢帶兵分守兩翼,等雙方戰到羊頭穀時援軍雙麵夾擊,方可獲勝。可他們卻先延誤戰機,後又帶兵東逃。可憐餘老將軍奮力死戰,全軍無一活口。當年若不是崔太妃為你們祖父求情,張吳兩家能有今日的富貴?如今居然還敢在這裏恥笑餘老將軍的後人,是誰給你們的膽子?!你們若是不理虧,咱們便到禦前去紛爭紛爭,看看聖裁如何。”

岑雲初的一席話,說得眾人啞口無言。

她們看不起薑暖,但搪不清岑雲初的伶牙俐齒。

又何況她說的是大義,便是駁也沒法子駁。

“今日真是晦氣!”崔明珠咬牙切齒,“咱們離瘋狗遠些。”

她今天可不是來吵架的。

“崔大小姐,我勸你謹言慎行。”岑雲初毫不掩飾譏諷的語氣,“今日是縣主的生辰,你居然說晦氣。”

崔明珠自知失言,一時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岑雲初冷哼一聲,轉過身飄然而去。

徐春君從那麵轉過來時,就見她們兩幫人已經在對峙了。

她性情謹慎,並沒有立刻上前去。之後看到岑雲初一直占據上風,也就放下心來,更不必到前頭去了。

但她也留心到兩個人,一個是孟喬,一個是薛家小姐薛珊珊。

看這兩個人的神情,似乎都對岑雲初都有所忌憚。隻是薛珊珊的畏懼更明顯,孟喬則一閃而逝。

此時,岑雲初已然鬆開了薑暖的手,幾步就把她甩在了後麵。

薑暖抬起衣袖擦了擦眼睛,緊跑幾步追了上來。

“岑姑娘,今天的事多謝你了!”薑暖這話著實出自肺腑,“咱們雖是頭次見,可是你的這份情意我永遠不忘。”

“你不必謝我,更不要從此就把我當成朋友。”岑雲初生得極美,可偏偏又是孤僻性情,“剛剛不過就事論事,若隻因為我替你說了兩句話便是你的朋友,那也太可笑了。”

岑雲初為薑暖抱不平,並不要她感激。她隻是敬佩餘老將軍,覺得忠臣之後不該為那些人隨意欺辱。

雖然隻是剛剛相識,但薑暖對於岑大小姐的清高孤僻,也已領教了幾分,於是說道:“不管怎麽說,都要謝謝你。以後但有用到我的地方,你隻管開口,絕對為你兩肋插刀。”

“很是不必,”岑雲初斷言回絕,“你好自為之吧!”

她幫薑暖的時候有多仗義,此刻就有多絕情。

薑暖望著她的背影發呆,直到徐春君走過來拍她肩膀。

“徐姐姐,她可真……”薑暖皺著眉頭,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

“瀟灑。”徐春君替她說。

“對對對,就是的!”薑暖高興得直點頭,繼而又慨歎,“她可真膽大,麵對那麽多人都毫不懼怕。而且幾句話就能讓她們老老實實,她可真聰明。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不用顧及任何人。想理就理,想不理就不理,真叫人羨慕。”

“是啊,能像她活得這麽隨心所欲的人,的確不多見。”徐春君也認同。

“徐姐姐,你知道的,我不愛讀書,也想不出什麽好的比方來。可是我看著這位岑小姐,就想起我姨母針線笸籮裏的那把並州金剪。看著輕巧玲瓏,可是削鐵如泥,從不卷刃,真真是個好寶貝。”薑暖的眼睛亮如星子,晶晶瑩瑩的,純粹極了。

“她才貌俱佳,見識不俗,且不鳴則已……”徐春君很少在背後品評他人。

“張口必要見血,”薑暖搶過話頭道,“難怪她高傲些,原也有傲氣的資本。”

“縣主來了。”不知誰喊了一聲,眾人齊向東邊看。

果然見一隊人簇擁著一位十七八歲坐在特製椅子上的女子。

徐春君在來之前,侯爺夫人就已經告訴過她,這位縣主閨名喚作曾念。美麗端方,極有涵養。

可惜的是十五歲那年騎馬時出了意外,從馬上摔下來傷了腰,自那後便再也無法走路。

換做旁人遭此不幸,要麽尋死覓活,要麽性情大變。

可曾念還反過來安慰父母家人,更沒有自暴自棄。

雖然她不能行走,但每日裏也不肯消沉。練字作畫,下棋讀書,以及女紅針弊,沒有一樣不拿手的。

見過她的人都說可惜,若是沒有那場意外,她必定早與哪家的王公世子結親了。

徐春君和薑暖是來賀生辰的,就算之前沒有見過縣主,此刻依照禮數也得上前去請安。

曾念今日穿的是一身荷花映日紅的衣裙,她旁邊那位和她麵目有五六分相似的小姐則穿著接天蓮葉的碧色衣裳。

她是曾念的胞妹,郡王府的二小姐曾慈。

“各位姐姐妹妹,快起來吧,千萬不要如此拘禮!”曾念梨花般的麵容上掛著淺笑,“方才在裏頭,因和幾位長輩多說了會子話,所以出來的有些晚了。失禮的是我,該向眾位陪個罪的。”

眾人都忙說不敢,崔明珠更是堆著一臉笑走上前道:“這園子裏有數不清的景致,我們貪看得忘了時候,絲毫也不覺得時間久呢。”

“我知道今天來的客人有幾位是初見,還有幾位是久別重逢,”曾念柔柔淺笑:“這幾位是要先見一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