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二,天氣晴和,百花成海。

薑家門前的街道上,早早鋪上了紅氈。

大門也提前改寬了,否則禦賜的玉輅八抬大轎根本進不來。

薑暖和薑晴姊妹倆都在各自的住處梳妝打扮,仆人們來來往往,織布梭一般忙碌。

薑印之和孟氏也換上簇新衣衫,笑容可掬地坐在正堂,等著兩位新姑爺前來。

霍恬先到一步,騎著高頭大馬在外頭等著。

隨後薑暖被攙扶著到正堂拜別父母。

薑印之和孟氏自然要裝模作樣地叮囑幾句。

司儀高喊一聲“新人出門”,薑暖便出了門,沿著紅氈緩緩而行。

薑暖平日走路頗快,可今天不成。

一來她蒙著蓋頭,左右又有兩個喜婆架著。

二來她這身行頭也實在重得要死。

好容易出了二門,上了轎子,那鼓樂便響了起來。

前後的儀仗足有上百米,再加上後頭抬嫁妝的上百人,一條街堪堪占滿。

眾人見了都讚好大排場,也有人說太過奢靡的。

霍家迎親走後大約一刻鍾,宗家迎親的隊伍也來了。

薑晴打扮好了拜別爹娘,孟氏的眼淚就下來了,好一番叮囑。

薑印之也紅了眼,他是真疼孟氏所生的這一對兒女。

宗家的排場也不小,但對於剛剛看了薑暖出嫁的眾人而言,顯然就不夠瞧了。

今天來看薑家嫁女的足有上萬人,把這一路都占滿了,連牆頭屋頂上都是人。

見到這兩家的情形,眾人心裏也都有了數。

兩位新郎官都稱得上英俊,可霍恬意氣風發,麵上含笑。

而宗天保則板著一張臉,麵無表情。

但凡薑暖是個不好的,霍恬迎親哪裏還會這麽隆重,又怎麽會滿麵春風?

所以之前的某些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薑暖坐在八抬大轎裏,平平穩穩地到了定北公府。

下了轎後自然又是一番繁瑣的禮儀,最後進了洞房,才算消停。

霍恬雖然已經沒了家人,但他官職高,前來賀喜的大有人在,霍恬自然要去前頭應酬。

薑暖幾次伸手去推頭上的鳳冠,都被喜婆攔住了。

“好夫人,這可不興亂動,等什麽時候公爺進來揭了蓋頭才能拿下來呢。”

薑暖在蓋頭底下咬了咬嘴唇,不禁有些盼著霍恬快點來。好把這個勞什子取下去,她的脖子都要酸死了。

而薑晴那邊,別的都還算順利。

拜天地的時候,宗天保遲遲不願意對拜,還是有人在後頭按著才算拜過了。

等入了洞房,好容易挨到天黑,宗天保喝得醉醺醺地進了門,把喜婆丫鬟都趕了出去。

然後走上前,一把扯落了薑晴的蓋頭。

薑晴原本的笑臉也不禁滯了一下。

宗天保卻不管她,隻說:“你自己睡吧!我去書房。”

“夫君,”薑晴當然不想他離開,“這是咱們的新婚之夜,你怎麽能拋下我一個人獨守空房呢?”

她的話隻換來宗天保的冷笑:“你不是懷了孩子嗎?好生養著吧!萬一我再酒後亂性,可就糟了。”

說完甩上門就走了,留薑晴一個人默默垂淚。

薑暖隻吃了兩塊點心,喝了半盞溫水。想要再吃,喜婆又不準了。

期間到屏風後出了個恭,然後又回來坐著。

她坐在**,又累又無聊,不知什麽時候才算完。

忽然發現了撒帳的棗子,這可是她平日裏愛吃的。

她悄悄摸了一顆在手裏,可思來想去也沒敢吃,怕喜婆不讓。

這兩個喜婆,看管她簡直像看管犯人。

終於外頭響起了沉穩的腳步聲,霍恬來了。

薑暖的心頓時有些發慌,咚咚咚地亂跳。

喜婆和丫鬟連忙到門口迎接,說了一大堆吉祥話。

霍恬含笑道:“都下去領賞吧!”

薑暖一聽更慌了,喜婆等人出去的時候便把房門關了,此時這屋子裏隻有她和霍恬兩個人。

她緊緊攥著雙手,手心都出汗了。

霍恬雖然看不見她的臉,可看她的手腳也知道她此刻十分緊張。

忍不住笑著走上前,在薑暖麵前站住,深吸了口氣,才鄭重掀起龍鳳呈祥的蓋頭。

一身嫁衣的薑暖美不勝收,尤其是她那因為緊張而無措的神情,羞怯中帶著慌亂,慌亂裏又雜著懵懂。

她比同齡女子都要顯得稚嫩些,因為實在有些天真,總像長不大似的。

霍恬卻為她的天真著迷,情不自禁喚了一聲“娘子”。

薑暖的臉頓時就紅透了,像六月裏的荷花。

她不知該作何反應,好半天才說了一句:“脖子好酸。”

霍恬被她逗笑了,就說:“叫我一聲夫君,我幫你把鳳冠取下來。”

薑暖的臉更紅,小嘴張張合合,好半天也叫不出口。

“你不叫,就不能摘鳳冠,也不能吃東西喝水,”霍恬嚇唬她,“你確定要這麽耗一夜?”

薑暖都快累死了,隻好蚊子哼哼似地叫了一聲。

霍恬說到做到,伸手就把薑暖頭上的赤金嵌寶鳳冠取了下來,放在了一旁的妝台上。

薑暖隻覺得頭上一輕,別提多舒服了。

“桌上的點心都冷了,我叫人煮了餛飩過來。”霍恬話音剛落,丫鬟就到了。

伺候著薑暖吃了一小碗餛飩,又拿香茶給她漱了口。

之後丫鬟把**撒帳的東西收起來,方才退出去了。

屋裏又隻剩薑暖和霍恬兩個人,薑暖微微低著頭,看自己衣服上繁瑣的繡花。

霍恬拿過酒杯來,遞給薑暖一隻,自己擎一隻,新婚夫婦要喝合巹酒。

薑暖因為緊張,喝酒的時候嗆了一下,忍不住咳嗽。

霍恬放下酒杯給她輕輕拍背。

薑暖緩過來後不好意思地說:“是我太不小心了。”

“這有什麽,現在可好了麽?”霍恬問她。

薑暖點頭。

“真的好了?”霍恬又問。

薑暖鄭重點頭。

霍恬笑了,一把抱起薑暖,在她耳畔道:“真的好了,我可就要開始了。”

薑暖嚇了一跳,本能地抱住了霍恬的脖子,隨後又忙放開。

羞得滿麵通紅,小聲道:“你放我下來,這樣子不好。”

“哪裏不好?”霍恬說著真的把她放下來,但隨即自己也欺身上來。

薑暖怕得去推他,手裏的那顆棗子骨碌碌滾到了床下。

“我的棗子……”薑暖可憐兮兮地要去找。

“乖,明天給你種棵棗樹。”霍恬大手一揮,床帳落下來,遮住了裏頭的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