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天氣格外濕冷。

衙門公堂房架高,又有穿堂風,所以格外陰冷。

因此多準備了幾個碳盆,陳思敬等人圍坐在書案邊,一絲不苟地審查著賬目。

叢明章帶人到各處走訪去了,一連幾日下來也沒有查到鄭無疾有什麽問題。

陳思敬看了半天賬目,眼睛有些累了。

知道徐春君和鄭無疾都不在,因此就到後院的天井坐一坐。

紫菱捧了茶過來,像陳思敬說道:“陳大人喝茶。”

陳思敬忙道謝,雙手將茶接了過來。

紫菱雖然是下人,可她也是徐春君的貼身侍女。

陳思敬從來也不怠慢她。

紫菱和陳思敬也算是故人了,從他們進京不久後,便結識了陳思敬。

比認識鄭無疾還在前。

而且陳思敬的人品紫菱是知道的,當初自己心裏還一直遺憾姑娘不能嫁給他。

如今陳思敬雖然是奉旨來查鄭無疾的,但紫菱相信他一定會秉公辦事,絕不會夾帶個人恩怨。

“鄭大人和夫人這幾日頻頻外出,不知是在做什麽?”陳思敬並非有意刺探,他隻是想和紫菱說幾句話而已。

“大人有所不知,陳州這個地方自來有個陋習,家家不肯多養孩子,因此有不少嬰兒剛一出生就被父母溺死或捂死。”紫菱如實說道,“我們姑娘知道了這件事後,心裏頭好生不忍。

因此就和大人商議著,怎樣才能把這惡習革除。合計著這事雖然違背律法,可一來民不舉官不究,二來法不責眾。

想著還是應以教化為主,給那些多生孩子的人家免除一年雜役,又給糧給衣。

這還不算,我們姑娘還要到這些人家去好生勸說,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也不過是希望多救一條人命,少些殘殺。”

“原來是這樣!這可真是一件功德無量的善事啊!”陳思敬聽了也不由得感慨,他早知道徐春君非庸脂俗粉可比。

如今聽說她行此善舉,更是越發由衷敬佩。

“誰說不是呢?救人一命,造造七級浮屠。我們姑娘救下的可是成千上百條人命。”紫菱最佩服的人就是徐春君了。

都說大丈夫能屈能伸,可是紫菱卻在徐春君身上見識到了什麽叫真正的能屈能伸。

想當初徐家敗落,她們在魏氏手底下討生活。

徐春君謹小慎微,沉默守拙。

那時候魏氏連同她的幾個兒女都認定徐春君隻是個老實聽話的庶女罷了。

可是每當家族陷入危難的時候,徐春君又會挺身而出,不計得失。

嫁給鄭無疾後,她擔起管家之責,無為而治,挖出了鄭龍鄭大虎這一對蛀蟲。

更是把鄭家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

到如今,她身為知州夫人,可做的、能做的事情更多,她也毫不回避,一心要為百姓謀福。

“紫菱你如今來到陳州,可想念京城嗎?”陳思敬望著天邊的一縷飛雲問道。

“陳大人也有許多年沒回京了。”紫菱不由得感慨,“說不想是假的。

不過我自幼在姑娘身邊服侍,她到哪兒我就跟到哪兒,也算得上隨遇而安了。”

陳思敬喝完了杯中的茶,又回去繼續查賬目了。

紫菱望著他的背影,心生感歎。

希望陳思敬也能盡快遇到一樁好姻緣。

到了下半天叢明章回來了,他的馬因為半路上受了驚跑到泥地裏,把他也弄得髒汙不堪。

因此一回來就要沐浴。

等他洗了個熱水澡,又換上幹淨的衣裳,陳思敬才走過來和他說話。

“大人這一天可有收獲?”陳思敬問。

“還和前幾日一樣。”叢明章坐下道,“便是偶爾有些小錯處,也是手底下人出的錯,怪不到他頭上。”

鄭無疾上任的時間短,好事做了不少,壞事兒還真查不到。

“對了,陳大人,你們的賬查的怎麽樣了?”叢明章反問陳思敬。

“目前已經查了三分之二,全都能對得上。”陳思敬他們從京城是帶了專人來查賬的,這些人熟悉賬目,若是有一點錯處都能立馬找出來。

叢明章雖然是皇後的人,可是也不能憑空捏造罪名出來,又何況還有陳思敬在旁邊。

他心裏也清楚,這次多半是找不到鄭無疾的把柄了,可就算是例行公事,也要一絲不苟地把該做的做完了。

如此又過了小半個月,叢明章等人終於查驗完畢。

將所有文書全部交還給鄭無疾。

“鄭大人,這些日子來我們多方查證,你在任上並無貪贓舞弊之事,那些人實屬誣告。”叢明章道,“我們回京後會如實稟明聖上的。”

“幾位大人辛苦了,下官是在惶恐。”鄭無疾忙道謝。

“鄭大人,你愛民如子,治理有方,我回去也會如實稟明的。”陳思敬是位君子,鄭無疾在陳州所做的一切,的確是在為百姓謀福祉。

這樣的好官就應該被嘉獎。

“陳大人太過獎了,在下實不敢當。”鄭無疾很是謙遜,“這些日子,諸位實在勞苦,如今告一段落,可該放鬆放鬆了。

不嫌棄的話,就由在下做東,在陳州遊玩幾日。”

“我們來的時候也不短了,如今查驗完畢,就該即刻回京複命,是不能耽擱的。”叢明章道,“鄭大人的美意我們心領了,若以後再有機會,途徑這裏,必然再來叨擾。”

“就算不能久留,總還是要賞臉容在下治一席,聊表寸心。”鄭無疾笑道,“這不過分吧?”

“鄭大人萬不可破費,否則可就不像話了。”叢明章這一次並沒拒絕。

鄭無疾果然沒有準備奢侈的東西,不過是本地風味,惠而不費。

宴席過後,這些人便啟程回京複命去了。

鄭無疾親自將他們送到船上,看著走遠了,方才回來。

而此時淮陽王府,姚正正在頭疼。

桌上的茶放涼了,他卻一口也沒喝,隻是看著那局殘棋發呆。

盡管他父親說那些去告禦狀的人已經成了廢棋,該棄就要棄,可他總覺得這樣做未免太絕情了些。

他又不敢在淮陽王麵前表現出來,因為他父親最痛恨的就是他優柔寡斷,婦人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