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晰可見的第一道濾網表明，地球上從原核生物到真核生物所需的二十億年時間是一個幸運的小概率事件。
在宇宙中的其他生命星球上，誕生真核生物所需要的平均時間遠超過二十億年，很可能比起地球的曆史還要長久。
從原核生物到真核生物所需的長久時間讓另一個因素成為了這道濾網的核心——恒星的壽命。
真核生物需要的生存環境比起原核生物更為苛刻，類似太陽的黃矮星本應該是最適合生命的溫床。
但如果誕生真核生物所需的時間比起地球曆史還要長久，那麽黃矮星也不再是生命的理想起源地。
質量與太陽相近的黃矮星壽命雖然有近百億年，但隨著時間推移，恒星會變得越來越亮。
本來在宜居帶內的星球會因為溫度升高而變得不適宜生存，地球在十億年後就不再能維持讓真核生物生存的穩定適宜環境。
如果誕生真核生物所需的平均時間超過了地球的年齡，那麽在恒星宜居帶內的生命星球隻有很少的一部分才有可能誕生真核生物。
即使誕生了真核生物，那些生物也未必有足夠的時間在星球自然環境依舊穩定溫和的時候，突破母星的束縛，移民其他星球。
簡單來說，留給生命從原核生物發展到一級文明的時間隻有大約五十億年。
更何況從原核生物到真核生物隻不過是人類發現的第一道濾網罷了，在那之後未必沒有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地球人因為李恒這個異常的存在被扭曲了文明的正常進程，僅僅幾百年時間就從一個不到一級的地表文明成為了控製上百顆恒星的二級文明。
但如果沒有他這個外掛存在，普通的地表文明會如何演化，根本難以預料。
對於那些迫不及待想要與外星文明接觸的人來說，這毫無疑問是一個壞消息。
宇宙既不是什麽光明森林，也不是什麽黑暗森林。
費米悖論的解釋回到了大過濾器理論，太陽係和地球所在的宇宙是一個寂靜無聲的死寂世界。
李恒對王子運笑著道：
“既然一切都回歸到了大過濾器理論，那麽當年的打賭就是我贏了。”
王子運聞言微微愣了一下，他沒想到李恒還記得那時候的隨口戲言。
鴻盟和自由商業聯盟曾經聯合向比鄰星投放了大量的光帆探測器，他們認識的時候正是這些光帆探測器即將抵達比鄰星的時候。
時隔十幾年時間，因為人類科技在這段時間內連續取得的巨大突破，對於外星人和地外文明的討論又一次成為了大眾關注的熱點。
有關於比鄰星光帆探測器的話題也被重新拿出來討論，王子運和李恒那時候也談起過這件事。
在許多人都對外星人的存在持有樂觀態度，在興奮與恐懼中期盼著與地外文明的初次相遇時，李恒卻對此顯得興致缺缺。
在他看來，即使是被冠名為“黑暗”的黑暗森林法則，對宇宙的猜測也太過樂觀了。
比起黑暗森林和光明森林這兩種相當樂觀的猜測，宇宙就是如今看上去的樣子反而更合理。
一片森林寂靜無聲，單純就是因為森林中沒有任何能發出聲音的活物存在。
沒有隱藏自己存在的地外文明，沒有什麽外星人，整個可觀測宇宙中的文明在有能力離開自己的星球之前就全都滅亡了。
智慧文明不過是宇宙中一閃即逝的刹那煙火，在煙花的光芒與聲響傳達到另一個煙火那裏之前，文明就已然消亡。
王子運那時候也是第一次了解到李恒對於宇宙的具體想法。
難怪李恒明明有著遠超常人的特殊力量，卻依舊整日一副無所事事的鹹魚樣子。
在他眼裏，人類的所有努力和奮鬥都沒什麽意義。
個體會死亡，國家會消亡，物種會滅亡，就連宇宙也有走向終末的時候。
這顆小小星球上的刹那火光很快就會熄滅，融入這個冷漠寂靜的宇宙背景之中。
“你對於人類的未來，對於宇宙的未來都太過悲觀了。”
王子運還是笑著搖了搖頭，就像他幾百年前的回答一樣。
“往好的方麵想，人類因為你的存在突破了我們暫時還不知道的第二道、第三道，甚至更多的濾網。”
“宇宙如此廣袤，或許整個可觀測宇宙的千億個星係、億萬顆恒星之中隻有我們地球人走出了母星，邁向了星海。”
“我們就是天選之子，是這個宇宙中的初代主角。”
李恒聞言輕笑一聲，王子運這家夥還是一如既往的樂觀向上，這種樂觀的好好先生確實很適合做朋友。
“是不是主角暫且不說，當年打賭輸給我的東西還是要給的。”
見到李恒依舊堅持想要當年的那份賭注，王子運露出了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道：
“自由商業聯盟的無限遊戲公司都消失幾百年了，我還去哪給你充遊戲幣。”
李恒做出認真思考的表情回道：
“也是，無限遊戲公司都完蛋了，確實沒地方讓你充遊戲幣了。”
“那就暫時先記著吧，等到哪一天我找到了平行宇宙的地球，找到了另一個無限遊戲公司，你再把這份賭注填上。”
王子運這個好好先生作為朋友可以算是完美的存在，即使是麵對著如今神靈一般的李恒，他也仍舊能用過去的平常心對待。
不過作為配偶就不是那麽理想了。
一個想要兼濟天下，像是太陽一樣溫暖人心的耀眼存在，總是會吸引許許多多的關注，與世間的眾多生靈產生聯係。
在許心月的眼中，她即使與王子運在一起度過了如此長的時間，在他心裏的地位可能和某個普通的陌生人也相差無幾。
這大概也算得上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無情。
結束了對萬靈會與大過濾器第一道濾網的討論，王子運轉而問起了北鬥星域的事。
“這一次做出北鬥星域，創造出人皇遊戲，你是準備從世人的視野中完全消失了？”
李恒點點頭道：
“不錯，人皇這種高大上的名號就交給想要的人，有關於地球文明統一和人類邁向星空的曆史我也會再一次扭曲。”
“樂園依舊還會存在於世，不過樂園之主這個存在會從世間消失無蹤。”
雖然現在李恒的名字已經幾乎不為人所知，但區區兩個漢字本身也無法代表什麽。
全人類中有好幾千萬個名為李恒的個體，未來還會持續增加，完全是個爛大街一樣的名字。
但樂園的主人，這個擁有著未知外星文明的遺產，帶來了如今這個星際時代的存在卻是每一個人都清楚知曉的。
也正是因為樂園之主的存在，人類文明才會對宇宙中的其他智慧文明一直保持著樂觀與警惕共存的態度。
宇宙中存在確實可行的超越光速的方法，已經有其他智慧文明做到了這一點。
他的存在雖然壓製了文明內部的許多矛盾，但也因此造成了不少其他問題。
比如大過濾器理論，如果不是因為他這個活生生的例子，提前幾百年就會成為受到世人認同的主流理論。
總的來說，既有利也有弊。
王子運的目光掃過天際。
通過樂園的網絡，他能隨時看到整個北鬥星域的動向。
自從第一次與李恒在遊戲裏認識，王子運就發現他與整個世界有著格格不入的冷漠與疏離感。
即使和他這個熱愛生活的好好先生認識之後表麵似乎有了些許改變，內在的本質卻從來沒有變過。
“想要消失的願望嗎……”
王子運輕聲自語，他的些許建議對於李恒看來並沒有起到多少作用。
無論高覽的人皇遊戲是成功還是失敗，北鬥星域這一次的萬族戰場都會成為人類文明中一次重大的曆史事件。
待到李恒再一次扭曲集體記憶，將樂園之主的存在從曆史中抹去之後，如同新生的人類文明與北鬥星域的族群融合，也不知會碰撞出何種火花。
但無論那時候會發生什麽，李恒都不會再像是這一次對付萬靈會一樣直接出手。
這個養成人類文明的遊戲，他已經沒多少興趣了。
王子運將目光從北鬥星域的各個環世界上收回，轉頭看向李恒道：
“如果牛郎星和織女星的鵲橋粒子加速器找到了超越光速的方法，你就會選擇離開人類文明吧。”
李恒拍了拍身旁被包裹成黑色木乃伊的江一，語氣隨意地道：
“那是自然，有了超越光速的手段，樂園能依靠純粹的人類科技維持運轉，我也不會受製於光速被困在銀河係這個小地方。”
“雖然沒能在你身上學習到多少積極向上的樂觀心態，但我現在也不是最初那個沒有任何願望的鹹魚人類了。”
“到時候我大概會去尋找我們這個宇宙的盡頭在哪裏，看看這個宇宙之外有沒有其他宇宙。”
“尋找多世界詮釋描述的平行宇宙，看看有沒有另一個地球和李恒存在。”
李恒的身形隨著話語漸漸變得虛幻，他看著王子運露出了一絲笑容道：
“再見，我跟江越去北鬥星域的其他環世界玩了。”
“江一和那裏昏迷的小精靈就交給你處理了，你這個好好先生應該不會把兩個孤單可憐的美少女留在這種無人小村莊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