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滿金色神秘花紋的小木屋內，豹豹瞪大了眼睛，躺在魔神座藤椅上一動不動，像是一條丟失了夢想的鹹魚。
自信，勇敢，無畏，這些都是豹豹給龍傲天設定的優秀品質——就像它一樣。
“魔神座，你說是不是我對龍傲天的設定出了問題？”
回答：勇敢無畏就意味著無懼挑戰，無懼死亡，龍傲天不怕你比他強大，也不怕你會殺死他。
換句話說，就是無所謂。
龍傲天早就知道這條無盡飛升之路是沒有盡頭的，死在這條路上是他必然的結果。
一直贏下去固然好，輸了也沒關係。
所謂的創造者也好，所謂的紙片人複製體也好，龍傲天都不在意。
他不關注自己飛升到了哪一個層次，他在意的是，是否直到死亡的那一刻，他都是那個能向著強者揮拳的龍傲天。
“也許是我的設定出了問題。”
“沒錯，十億八千層的飛升世界就有問題，就不該信那本故事書上寫的東西！”
“不懼生死和納頭便拜明顯就有矛盾，我怎麽就傻乎乎地信了！”
豹豹一甩尾巴就跳了起來，轉瞬間脫離了鹹魚狀態，一幅氣鼓鼓的模樣。
“魔神座，寫這故事書的人在哪裏，我要去找他算賬！”
回答：信息不足，無法定位。
豹豹瞪大了眼睛，從背後伸出一根觸手揉了揉眼睛。
它都忘了，這些屍體也有等級高低來著。
看來是寫故事書的那個家夥手上的屍體比魔神座的等級更高，所以魔神座找不到他在哪裏。
“我記得歐提努斯說她是小有資產的中產階級，這麽說，那個寫故事的比中產還高，那就是高產階級了。”
低產，中產，高產，以生產力劃分等級，很合理嘛。
“去問問她好了。”
小海豹腦子一轉，身體便從小木屋中消失不見。
它記得歐提努斯的信息，記得很牢的，想一想就能直接去那裏。
天鬼墳場，無邊無際的紅色光芒籠罩著這裏。
豹豹甫一出現在那裏，感受到的便是如潮水般湧來的恐懼，將它全身的毛發都嚇得跳動了起來，像是一個顫抖的獼猴桃。
“咯咯咯，歐，提提，努斯，你，知不知道，那個寫故事的，人在哪裏？”
歐提努斯瞪著左眼看向突然出現在身前的獼猴桃。
她一隻手拖著一張巨大的破舊沙發，上麵還沾染著一大灘爛泥般的汙漬，很符合垃圾場裏會出現的事物的固有印象。
這白癡，又跟上次一樣什麽防護措施都不做直接跑過來了。
歐提努斯抬手握拳，一巴掌就打在了豹豹的腦袋上。
“用你的奶油糖！”
豹豹的觸手摸了摸腦門，一層淡淡的白光從小白花裏湧出，將那無處不在的紅色光芒隔絕在外。
“啊，忘了。”
這健忘症海豹，不，老年癡呆海豹。
“你幹嘛要見那個寫故事的人？”
歐提努斯放下身後拖著的破爛沙發，這東西的重量與她臉上戴著的眼罩相同，於是就像是大貨車遇到了大石塊，讓她失去了想去哪就去哪的能力。
“因為他寫的故事不對！”
豹豹憤憤地道：
“我按照他說的創造了十億八千層世界，創造了一個勇敢、無畏、充滿勇氣、永遠前進的強者。結果他最後根本沒有對我納頭便拜，一點都不好玩！”
歐提努斯聞言一手按在額頭。
那本故事攻略就是寫給那些閑得發慌的上層階級用來打發時間的娛樂手冊，根本不是他們這些平民百姓能玩得起的。
她看向豹豹腦袋上那散發著淡淡白光的小白花，略作思忖後問道：
“你確定要去見寫這本書的人？”
豹豹義正言辭。
“當然！說謊騙人是不對的！”
歐提努斯也不墨跡，如果這隻奇怪的海豹能教訓一下那寫書的混蛋，或者能直接把他幹掉就最好了。
右眼眼罩上金色的光華一閃而過，歐提努斯與豹豹便已然抵達了另一個地方。
這裏的紅光比之前更為濃鬱，恍若赤色的血水一般粘稠，不停地蒸騰翻滾，透露出最顯而易見的惡意。
正是這種滿含惡意的力量壓住了天鬼墳場裏的眾多屍體，將那些屍體無差別釋放的恐懼概念輻射鎮壓在這裏。
“喂，有人要見你。”
歐提努斯的聲音裏沒有半點禮貌。
即使對方的力量顯然遠遠地超過了她，她是靠著在這裏給對方打工才掙到了自己的小木屋和魔神座藤椅。
“啊哈哈哈，看看這是誰來了？咱們的魔神大人今天也在很努力地工作呢～”
一個拿捏著腔調的怪異男聲響起，一名穿著紅色條形碼服裝，披散著紅色長發的男人出現在此處。
他的背後長著第三隻巨大的手爪，上麵凝聚著粘稠的紅色**，一股遠比天鬼墳場的紅光還要強大的惡意撲麵而來。
“紅毛鬼，少來這陰陽怪氣的。”
歐提努斯雙手抱胸將那惡意阻擋在外，平淡地道：
“你的身份形象並沒有在物質宇宙中被禁止出現，說白了，你也不過是那些大人物手下的玩具罷了，與我沒什麽兩樣。”
“隻要還有一名觀眾在看著我，你就別想著對我指手畫腳。”
歐提努斯在天鬼墳場裏的工作是沒什麽價值可言的。
以紅毛鬼壓製整座天鬼墳場的強大力量，歐提努斯至今為止所做的全部工作他一個念頭就能全部完成。
她這份工作的價值是被那些大人物所賦予的，是那些更強大的觀眾，想要觀看她奮鬥掙錢的日常。
從這種意義上來說，歐提努斯的職業並不是撿屍，而是主播。
“身在職場，被上司教訓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哦。”
紅發男人露出滿懷惡意的笑容：
“隻要本大爺不殺了你，那些大人物隻會對這種劇情發展喜聞樂見。”
豹豹一個翻滾就從天而降，擋在了歐提努斯身前，腦袋上的小白花迎風飄揚，一對黑溜溜的眼睛散發著惡狠狠的威脅光芒。
“你這壞家夥，不準欺負歐提努斯，否則正義的魔神豹豹就要讓你好看！”
右方之火看著這突然跳出來的獼猴桃海豹，一臉你踏馬在逗我的表情。
這是從哪裏跑來的傻子，跟幼兒園小孩似的。
“就是它要找你。”
歐提努斯眼角跳了跳，沒有透露什麽多餘的話。
如果待會這扮演右方之火的紅毛鬼和這隻奇怪的海豹打起來，豹豹能直接把這人渣混蛋給幹掉就最好了。
“哦，小海豹，就是你要找我？”
紅毛鬼望著豹豹頭頂上的小白花，突然便笑了起來，那笑容相當的溫柔和善。
“歡迎光臨本大爺的玩具定製小店，在這裏總能找到你喜歡的定製方案。”
凝聚成赤紅色血氣的純粹惡意消失無蹤，周圍環境變換，兩人一海豹已然身在一間古典裝飾風格的店鋪內。
“哎？”
豹豹這時有些不好意思了。
這人還怪好的，看來是它誤會了。
也對，歐提努斯整天在這裏打工，如果待遇不好的話幹嘛不走呢。
“豹豹，不要把心裏的想法說出來。”
歐提努斯又提醒了一次。
“無妨，我們的世界百無禁忌，有什麽想說的就說好了。”
“畢竟，真正被禁止的那些東西都不會從我們的口中說出，從思想中來到這個世界上。”
右方之火身後的紅色手爪從店鋪的架子上取下一隻布滿裂紋的手掌，扔給了豹豹。
“幻想殺手，高級無汙染天鬼屍體，送你的見麵禮。”
“等級什麽的不用在意，那隻不過是我們這些平凡人自娛自樂的分級，對於那些大人物來說沒什麽價值。”
豹豹接過這隻手掌，它正要開口道謝，卻見到歐提努斯突然把手伸了過來，一把抓住了那隻斷裂的手掌。
她的表情第一次變得陰沉，即使是卡通畫風的大眼睛和中二的魔法少女穿著也掩蓋不住那陰沉的氣場。
眼見紅毛鬼對此一幅無動於衷的樣子，她當機立斷地開口道：
“豹豹，這隻手掌給我。”
“我用魔神座和小木屋與你交換。”
紅發男人帶著邪性的笑容看著這一幕，他狀似好心的開口提醒道：
“雖然對於那些大人物並沒什麽價值，但魔神大人，你付出的那兩件東西，應該遠遠比不上這隻手掌吧。”
歐提努斯在他這裏如此勤奮地打工，所為的就是這隻“幻想殺手”手掌。
高級的無汙染純淨天鬼屍體，這個等級的東西在他的店鋪裏也是相當珍貴的，他做了這麽久的玩具定製業務也才得到了沒幾件。
一個清澈愚蠢到近乎弱智，但卻受大人物關注的家夥，在玩具行業裏也是挺少見的，看一看對方背後的人到底是什麽想法。
大人物們的力量雖然淩駕於他們之上，但同為信息生命體，他們的思想智慧並沒有實質上的差距。
不如說，許多時候反而會倒過來。
他們之中有些人的愚蠢程度與這隻小海豹不相上下，隻不過性情更為謹慎罷了。
“你不用在這裏拱火，我知道這兩件東西的價值遠遠比不上這隻手掌。”
“但是，這隻手掌對我很重要，我不能把它交到其他人手裏。”
歐提努斯的左眼注視著豹豹的眼睛，總是輕柔明快的聲音中帶上了些許難以掩藏的哀傷。
“所有的天鬼都是繼承了物質宇宙中的紙片人記憶而誕生的，我當然也不例外。”
“在我的記憶中，有一位遵循自己內心湧現的感情勇往直前，總是溫柔地對他人伸出援手的少年……”
歐提努斯聲情並茂地講述著自己曾經的故事，蘊含著豐富信息的話語轉換成多種不同的形式，將一段神與人彼此衝突、彼此理解的故事娓娓道來。
僅僅隻是講述了一個開頭，豹豹就被幻想殺手的故事感動到瘋狂掉小珍珠，噴湧而出的淚花還帶著些許鹹味，將裝飾古典的店鋪近乎淹沒。
“嗚嗚嗚，這麽好的人為什麽就死了呢，太可憐了。”
豹豹想也不想地就伸手把那隻斷裂的手掌交了出去。
然後它就發現，歐提努斯的身影突然從店鋪裏消失不見了。
“咦，歐提努斯姐姐呢？”
豹豹傻乎乎地左顧右盼，一幅完全搞不清狀況的樣子。
紅毛男人見狀突然哈哈大笑，整個人都笑得直不起腰來。
“你還真以為她是故事裏的那什麽歐提努斯不成？那我今天給自己換個外形就成了右方之火？”
“信息生命體的外貌隨心所欲地變化，那女人有那麽長一串名字，每一個名字都是一個她曾經用過的身份。”
“那天在天鬼墳場裏，你以為她為什麽要去救你？”
“你一個來路不明的萌新天鬼，身上帶著能抵抗墳場裏危險環境的好東西，她當然要去試探一下能不能把你身上帶著的東西弄過來。”
“要不是她發現你身上有問題，你這蠢蛋早就在她手中被榨幹抹淨，死得渣都不剩了。”
豹豹呆呆地看向右方之火，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
“為什麽要這樣，明明我都把手掌交給她了。”
紅發男人拍了拍手掌道：
“因為她背後觀看直播的大人物想看到這一幕，就這麽簡單。”
“這女人的本職工作是一個主播。”
“就像你創造宇宙，在那裏控製著紙片人的人生經曆一樣，超脫的天鬼也是更強大的大人物們手中的玩具。”
右方之火指了指自己店裏的招牌，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
“玩具定製小店，歐提努斯就是一位大人物在我這裏定製的玩具，由我親手製作而成。”
“她所講述的故事其實並不是騙人的，隻不過她沒有來得及告訴你結局。”
“故事裏那個總是溫柔地對他人伸出援手的少年，其實是一個騙子。”
“這也是那位大人物的訂製要求，一個自以為尋找到了自己的理解者，實則不過是生存在虛假劇本裏的可憐魔神。”
豹豹眨了眨眼睛，頭頂上的小白花突然又長高了些許。
它伸出一根觸手摸了摸腦袋上的小白花，傻嗬嗬地笑道：
“那，那我運氣還挺好的，沒有被人給騙去割了腰子，把我的小白花搶走。”
紅發男人的笑容僵硬了一下，這貨是真的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