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轉危為安

孤膽英雄,就是要救萬民於水火,就是要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張小七將城中軍民安全轉移出去了,隻剩下自己一人站在城頭,靜靜地看著城外的千軍萬馬像奔騰的海浪,朝自己洶湧而來。

煙塵漫荒野,落日映危城,“轟隆隆!殺啊!衝進去!嘩!”一時間呐喊聲馬蹄聲好似疾風驟雨一般,在耳畔響起。

片刻後,人浪撞開了城門,在張小七的腳下奔流而過,大批敵兵湧上城來,將他按倒在地,五花大綁,推推搡搡地押進了縣衙之中。

夷男怒氣衝衝,高坐於堂上,嗤笑一聲,“哼,張小七,你不是挺有本事、挺狂的嗎?怎麽現在這般服服帖帖了?這回該說了吧,你把令牌藏哪了?”

“哎呀,你這個人怎麽絮絮叨叨、沒完沒了啊?我不是都跟你說了嗎?我已把它送人了,那幾人號稱馬鹿野郎,你派人打聽一下不就行了嘛!”

夷男氣樂了,“嗬嗬,嗬嗬,哈哈哈哈!行!你小子嘴巴夠硬,其實本汗現在兵強馬壯,沒有那令牌也沒什麽大不了,今日能宰了你,除去本汗的一塊心病,這也算是喜事一樁了!”

正這時,一個將官匆匆忙忙走進來,施禮道:“大汗,情況不妙,這城是座空城,剛剛屬下帶人到處找了一圈,竟然連一個人,一粒糧食都沒有發現!”

“什麽!”夷男拍案而起,氣得臉色鐵青,轉過來用手點指著張小七,咬牙切齒道:“好小子!本汗一直以為你智力低下,就是個傻子,看來我還真是小瞧你了,沒想到你還會這一手!好吧,本汗再最後給你一次活命的機會,說,這城裏的人都去哪了?”

張小七理直氣壯,“夷男!要殺要剮,你自己看著辦,但這個事你跟我可說不上,你也知道,我就是個光杆縣令,在這兒根本就沒人聽我的,我怎麽知道他們都去哪了?”

“這就怪了,既然你管不了他們,為什麽還要替他們守城啊?”

“笑話!這是我大唐的城池,爺爺是這兒的縣令,身為大唐的臣子,守衛大唐的疆土,有什麽不對?當然,這話,你這樣的狼崽子是根本聽不懂的!”

“大汗!別聽這小子胡說八道!他是在迷惑你呢!我知道城中百姓在哪兒?”隨著話音,高遠齋帶著幾個家丁一溜小跑來到堂前,雙膝跪倒,“鄙人高遠齋叩見至高無上的大汗!”

“好!高遠齋,起來吧,你剛剛說什麽?你知道百姓在哪兒?”

高遠齋站起身,諂笑著,“嘿嘿,我當然知道,說起來,這也是鄙人獻給大汗的一份見麵禮呀!”

“哦?快說來聽聽!”

“大汗,其實,張小七這小子一直都在騙你呢,轉移百姓的事就是他一手策劃的,不過就算他再怎麽折騰,也逃不過我的眼睛,不瞞大汗,鄙人已經派出親信混在了逃難的百姓之中,他們會沿途留下記號,隻要我們順著記號追,就必定能找到他們的藏身之處,到時鄙人願親自為大汗帶路!”

張小七不聽還則罷了,這一聽,登時氣炸了肺,抽冷子撞開了身邊的士兵,緊跑兩步衝上去,一口咬住了高遠齋的脖子。

“啊!”高遠齋一聲慘叫。

衛兵們急忙過來,強行把兩人分開。

張小七破口大罵:“高遠齋!你個披著人皮的畜生!你不得好死!”

高遠齋捂著傷口,一臉怨怒,“大汗,鄙人請命親手割了這小子!”

夷男一擺手,“不,此人雖然沒什麽用了,但是他是本汗的老對手,本汗要親自處置他,來呀!就在這公堂上,把他給我開膛破肚,本汗要看看他到底長了幾個膽子!”

“好啊,來吧,皺一皺眉頭,我就不是你爺爺張小七!”

五六個敵兵勒脖子,扳腦袋,把他架起來捆在立柱上,解開他的衣襟,其中一人拔出腰刀,就要動手。

忽而一個傳令兵神色驚慌地跑進來,稟報道:“大汗!大唐李靖麾下前部正印先鋒官蘇定方派使者前來,要麵見大汗,現在堂外等候!”

“什麽!”夷男這次驚叫聲可比剛剛的那次大多了,把周圍的士兵都嚇得一哆嗦,“這怎麽可能?怎麽可能?”他喃喃自語了好一會兒,才逐漸鎮定下來,“快!把這小子的嘴給我堵上,帶下去!決不能讓他叫出聲來把使者驚動了!高遠齋,你也回去吧,在家等候本汗傳喚,剩下的人趕快把這兒給我清理一下!”

眾人各自領命。

很快,現場清理完畢,衛兵們不敢怠慢,恭恭敬敬把唐軍使者引進公堂。

夷男做賊心虛,見使者進來了,微微欠身,滿臉堆笑道:“夷男不知貴使大駕前來,有失遠迎,望乞恕罪!來呀,快點給貴使看座!”

“不必了!”使者背著手,傲然而立,“本使乃是蘇將軍帳下副將程懷亮,此次奉命到此,個中緣由,相信大汗你應該心知肚明吧!”

“哎呀,這都是誤會,一場誤會而已呀!”夷男賠著笑臉,解釋道,“是這樣,適才本汗攻打吐穀渾途經此處,見城中發生叛亂,大量百姓蒙難,本汗不忍生靈塗炭,故而才進城幫忙維持秩序。”

“夠了!此事的前因後果我軍早已知曉,我家將軍念在你我兩國交好的份上,暫且沒有對你下手,特命我向你傳信,限你半個時辰內滾出我大唐的地界,放歸被囚禁的縣令,不得傷害於他,不得傷及這裏的一草一木,若你膽敢陽奉陰違,我大軍必將直指漠北,滅了你的薛延陀!”

程懷亮話不多,但句句紮在夷男的心口上,他深知對方所言非虛,大唐兵鋒確實不是自己這點人能抵擋得住的。

唉,偷雞不成蝕把米,事到如今,顏麵掃地也是自找的,沒辦法,丟人總比丟命強啊,他隻好硬著頭皮豁出這張臉來,低聲下氣道:“是、是,煩請轉告蘇將軍,請他放心,本汗一定即刻撤出此城,秋毫不犯,還請貴使代為美言幾句,不要因為此事傷了兩家的和氣呀!”

“哼!”程懷亮還沒等他說完,一甩袖子,轉身揚長而去。

夷男見他走遠了,心驚肉跳,擦了擦臉上的冷汗,“快!傳令下去,大軍開拔,立即動身,撤回薛延陀!”

一員部將還不太情願,上前道:“大汗,咱們這次行動什麽都沒撈著,就這麽撤兵,太傷士氣了!”

“那你想怎麽辦?”

“大汗,這城裏不是有個現成的金主高遠齋嗎?這全城百姓手中的錢糧加一起都沒有他家的多呀!咱們放著眼皮底下這隻大肥羊不宰,是不是有點可惜了?”

“這恐怕不太好吧!”夷男遲疑道,“人家畢竟給咱們帶過路嘛,況且唐軍不讓咱們動這裏的一草一木,若貿然行動,事後咱們如何解釋呀?”

“大汗,您要知道,這高遠齋可是他們大唐的叛徒啊,此事皆是由他引起的,張小七和大唐軍民都對他恨之入骨,我估摸著,咱們抄了他的家,不僅不會被責難,說不定還能借此緩和與唐軍的關係呢!到時咱們得了豐厚的戰利品,不虛此行,您對全軍將士也算是有了交待呀!”

“恩,有理!”夷男頻頻點頭,“你多帶些人去,手腳麻利點,速戰速決!”

“是!”那部將得令,喜形於色,興衝衝到縣衙外點齊數千軍兵,風風火火,直撲城東高宅而去!

高家雖說頗有勢力,也有不少家丁護院,可人家那是正規軍,再不濟,收拾他個小小的財主,還不是手拿把掐?數千人馬一走一過就能把他的宅院踏平了。

高遠齋做夢也沒想到,折騰來折騰去,最後引狼入室,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這就叫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呀!一個字:該,兩個字:報應,三個字:找倒黴,四個字:自作自受!

片刻之間,薛延陀的軍兵就好似蝗蟲一般,將高宅的錢糧女人洗劫一空,足足裝了十多輛大車,連高遠齋的七房妻妾都未能幸免,全被擄走了。

夷男心滿意足,帶著“得勝”之師,出城而去。

再說張小七,被鬆了綁,反鎖在了內衙之中,敵人臨走前,態度大變,不僅沒為難他,反而還在房中給他留了一些酒肉吃食和銀兩。

張小七有點摸不著頭腦,心說:“什麽情況?夷男那廝突然吃錯藥了嗎?轉性了?居然沒有殺我,還撤兵了,這是跟爺爺玩什麽花活兒呢?”又一想,“算了,咱有自知之明,想不明白的事咱就不想,管他呢,該吃吃,該喝喝,吃飽了不餓,這才是正理!”

他倒挺想得開,毫不顧忌,坐下來大吃二喝,自得其樂,喝得正美的時候,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門上的鎖頭哢吧一響,一人推門進屋了。

張小七咕嚕咽了一口酒,抬頭看去,登時又驚又喜,“程兄弟!你怎麽來了?”

程懷亮也是喜出望外,“小七兄!真沒想到能在這兒見到你呀!太好了!”他大步來到近前,往桌上一看,“哎呀,你這四平八穩的,吃的還挺香嘛,怎麽?泰山崩於前,麵不改色?你還頗有大將風度嘛!”

“你看你,一見麵就拿我取笑!來來來,快坐下來,咱們邊吃邊聊!”

程懷亮可沒有吃飯的心情,一坐下就急切問道:“小七兄,看到你沒事就好啊!快說說,你怎麽到這來了?”

張小七就把自己遇襲,逃命,流落到懷遠縣,碰巧被推舉為縣令的事,前前後後講了一遍。

程懷亮一陣唏噓,“不想短短的一個多月,你竟然經曆了這麽多波折!”

“程兄弟,那你是怎麽來的?我家娘子現在怎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