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退走千金堡

自打張小七被推舉,當上這個假縣令以來,攘外敵、鬥惡霸、籌錢糧,曆盡艱辛。到現在,總算一切都有了起色,可就在這個節骨眼上,之前逃跑的真縣令回來了。

張小七乍一聽這個消息,整個人都懵住了,那種感覺就好像種莊稼,辛辛苦苦忙了大半年,好不容易有了點收成,卻讓別人給收割了。

他呆愣了半晌,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麽,看著周圍士兵們一個個驚愕的神情,輕歎了一聲,“唉,也沒啥,這是早該想到的嘛,本來咱就是個冒牌兒的,人家正主兒回來了,咱就得讓位啊!那本官這就去跟他交接一下吧!”

“大、大人!你就打、打算丟下兄、兄弟們不、不管了嗎?”吳老三急得眼淚都下來了。

“那你說該怎麽辦?一山不容二虎嘛!再怎麽說,人家是朝廷任命的,我就是個老百姓啊,咱們還能造反不成?”

吳老三被說得沒詞兒了,“這這這這,哎呀!朱、朱頭兒去、去哪了?怎、怎麽這個時候沒、沒影兒了?真、真誤事啊!”

“別找他了,我把他派出去辦事了,過不了幾天,他自會回來跟我見麵的!聽我一句,大家都是吃官糧的,以後要好好幹,不能因為我走了,就不做事了!”

士兵們剛剛的高興勁兒驟然間全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都沉默不語,有的人已經潸然淚下,雖然他們和張小七相處隻有寥寥數日,可是卻同甘苦共患難,一起經曆了生死,人心都是肉長的,真到了離別之時,除了不舍還是不舍呀!

可殘酷的現實擺在眼前,誰也沒有辦法,張小七放下手中的活計,穿好衣服,簡單地整理一下,下了城,往縣衙方向走,士兵們自發跟在他的身後。

走到半路上,對麵正碰上大隊官兵正氣勢洶洶朝他們趕過來,到了跟前,刀斧手在前,弓箭手在後,劍拔弩張,迅速擺好了攻擊陣勢。

隨後,一個大胖子從人群中走了出來,當場一聲斷喝:“好你個反賊!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假冒縣令,誆騙百姓,妖言惑眾,本官這就拿你歸案,以正視聽!”

張小七一看那肥得流油的大臉,登時認出來了,脫口而出,“啊!你不是陳吃糠嗎?”

“恩?”陳吃糠一愣,眯縫著三角眼,死死盯住了麵前的黑大個,“我怎麽看你這麽眼熟?你莫不是櫟陽縣的人?”

張小七的火就不打一處來,“狗官!你連爺爺我都忘了?你那大豬頭就他娘的琢磨撈錢了吧?當年的法場上,爺爺一時大意,叫你小子溜了,沒想到你又跑這禍害百姓來了!好啊,看爺爺我怎麽收拾你!”說著,他攥著拳頭就要往上衝。

吳老三急忙在後麵抱住他,“大、大人!別、別、別衝動!他、他們人太、太多了!你、你上去就、就是送死啊!”

這時,陳吃糠也想起來了,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你是那個天**山的反賊?”隨即嚇得一縮脖滋溜鑽進了人群,晃著大肥肚子就往後逃,邊跑邊喊:“快、快動手!把他們全部殺死,一個不留!”

陳吃糠還不知道,此時的張小七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見神殺神、遇佛殺佛的無敵猛將了,而且他和手下的這些士兵都是築城剛回來的,毫無準備,身上連個稱手的兵器的都沒有,真要打起來,妥妥地被滅了。

那些官兵們見縣太爺發話了,不敢違拗,當即就要動手,就在這危急時刻,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一個哨兵飛馬前來,“緊急軍情!薛延陀大軍來攻!現距城不到十裏了!快上城迎敵!”

“敵人來了?不是剛走嗎?”官兵們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了,都看向老爺,畢竟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哪。

可陳吃糠已被嚇破了膽,櫟陽縣的事情在他心中已經留下陰影了,他根本就沒敢停留,徑直鑽進了轎子裏,逃回衙門去了。

官兵們一看,“得了,老爺都跑了,咱們還等個什麽勁,跟著撤吧!”轉回身一窩蜂跑遠了。

那哨兵來到張小七眾人近前,滾鞍下馬,“大人,朱頭兒命屬下通知您,縣城不能呆了,請速速隨屬下出城!”

“這是朱頭兒的主意?”

“正是!”

張小七這會兒已經清醒了許多,一琢磨:“今時不同往日,不能再任性胡來了,若現在去找陳吃糠算賬,那就是自討苦吃啊,算了,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日後再慢慢想轍吧!”

他點點頭,“那好,咱們這就走!”又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士兵們,“要不你們還是留下吧,在這兒至少還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跟著我走,四處漂泊,前途未卜,搞不好再被扣上個反賊的帽子!豈不是得不償失啊!”

“大、大人!你、你不是開、開玩笑吧!你、你也不想、想想,咱、咱們這些人要、要是落在那、那個狗官手裏,還、還能有、有活路嗎?再、再者說,大、大人你行、行事仗義,光、光明磊落,我、我們跟著你心裏踏、踏實痛快!就、就算當、當了反賊,又、又有何妨?”

“對!老三說得對!我們都跟著大人!”

張小七一看士兵們都已下定決心了,歎了口氣,“唉,也罷!那咱們就一起走吧!”

二百多人烏泱泱地上路了,跟著哨兵一路急行,逃出了懷遠縣城。

又走了半柱香的工夫,遠處影影綽綽出現了幾個人影兒。

“大人!”朱老大帶著幾個打扮成老百姓的士兵,飛快地迎上前來。

兩撥人見麵,張小七拉住朱老大的手,“朱頭兒,多虧你了,想出了這個主意,要不然今天我們大家夥可就都得交待了!”

“大人,我這也就是瞎貓碰上個死耗子,現在想想,還心有餘悸呢!剛剛我們都已經做好準備了,若是這招行不通,我們就衝進去,跟大人戰死在一起!”

“好兄弟!”張小七甚是感動,“有這幫兄弟在身邊,我他娘的做什麽都值了!以後你也別叫我大人了,就以兄弟相稱,叫我小七就行了!”

“大人,你不要這麽說,在我心中,你永遠都是咱們懷遠的縣令!那個狗官兒他不配!”

“對!朱、朱頭兒這話對、對極了!大、大人,兄、兄弟們不、不能沒有你!懷、懷遠縣的百姓不、不能沒有你!兄、兄弟們把命都、都交到你、你手上了!你、你可不能就這、這麽放棄了!”

“大人,我們就佩服你!你就是這的縣令!”

“對!大人,我們都跟定你了!”

張小七沒想到自己如此受到士兵的愛戴,心裏沉甸甸的,雙眼泛起了淚花,“兄弟們的話我記住了,大家放心,有你們在,這個縣令我當定了!”

“好!好!好!縣令!縣令!縣令!”

吳老三就問:“大、大人,咱、咱們現在都無、無家可歸了,下、下一步去、去哪兒好啊?”

張小七想了一下,“千金堡吧,眼下也別無他處可去,隻能先到那避避風頭,看看情況再說!”

“對,大人,我也正想要說呢!”朱老大讚同道。

“那、那還等、等什麽?趕、趕緊動身吧!”

“好!”

書說簡短,眾人啟程,一路上風塵仆仆,挨到黃昏時分,趕到了千金堡。

這千金堡坐落在一處山坳裏,位置非常隱蔽,三麵都是高聳入雲的懸崖峭壁,一麵是十多丈高的城牆,城門對麵是一條狹窄的山道,易守難攻。

張小七不覺想到了自己曾經血戰過的軍糧堡,不過這個城堡比軍糧堡還要大,進了城門,可以看到有水不停地從一側的崖壁裂縫噴湧而出,在城中匯成一條小溪,蜿蜒而去,鑽入另一側峭壁下方的暗道裏,溪水上有浮橋,兩側遍布大片的營房,還有蓄水池和演兵場。

再往裏走,對麵是一座高大的碉堡,通體由巨石壘就,有六層,近十丈高,碉堡頂端還有一圈垛口,供哨兵巡邏和弓箭手防守之用。

“真不錯啊!”張小七感歎道,“看樣子,這城堡駐紮個五六千人馬綽綽有餘,若是軍械齊備,糧草充足,足可抵擋數萬敵軍哪!”

朱老大也說:“是啊,大人,你看這些設施和防禦工事,都是現成的,一點也沒損壞,這是咱們最好的棲身之所了!”

說話間,眾人走進了碉堡,在貯藏室裏發現了很多糧草和軍械,應該是上撥軍隊撤走時遺留下來的,糧食尚可食用,吃個月餘不成問題,軍械也是刀槍劍弩一應俱全。

眾人在二層、三層、四層各自選好了房間,安頓下來。

吃過了晚飯,二更時分,張小七正獨自在房中閑坐,朱老大推門進來了,“大人,還沒歇息呢?”

“是啊,你來得正好,我正想去找你呢!快坐下吧!”

朱老大找了個石凳,坐下來。

張小七很欣慰,“唉,這個時候咱們能找到這種地方,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是啊,別的都還好,隻是咱們辛辛苦苦借來的那一萬兩白銀,還沒怎麽花,就都便宜給那個狗官兒了!一想起來,我就鬧心哪!”

“誒,朱頭兒,沒什麽大不了,錢沒了,可以再想辦法嘛,隻要大家齊心協力,沒有辦不成的事!”

“大人,要不咱們找機會,偷襲縣衙,殺了狗官,奪回縣城?”

張小七擺擺手,“不成啊!人家好歹是正兒八經的縣令,朝廷任命的,咱們要是那麽做了,不就真成反賊了嗎?”

“那咱們該怎麽辦?”

“哼!這個陳吃糠當年在我老家櫟陽縣當縣令的時候,就不是個好東西!刮地三層皮,鬧得民怨沸騰,我估摸著,他在這兒也不會幹什麽好事,要不了多久,百姓們就得怨聲載道。咱們這個城堡也不小了,正好用來收留逃來的難民,咱們重打鼓、另開張,就在這裏重建懷遠!”

“大人高見!這樣一來,說不定這千金堡還能變成個世外桃源呢!到時候,就讓那個狗官兒當光杆縣令去吧!”

“恩,對了,你這兩天探查的怎樣了?我讓你找人的事可有進展了嗎?”

“卑職無能,到現在還沒有任何線索!不過,我倒是有了個意外的發現!”說到這,朱老大的眼神中透出了一絲疑惑,“今天早上,我們在城外打探時,在一個山口處,看到一名武藝超群的年輕女子一個人力戰十多個盜匪,輕鬆取勝,之後她潛進山口裏,就消失了。

據卑職所知,她去的地方叫食人溝,方圓五十裏荒無人煙,那裏以前曾是亂墳崗,裏麵都是孤魂野鬼、毒蛇猛獸,平時根本沒人敢去,大人您說,一個女子無緣無故去那兒做什麽呀?這要是有個好歹,多可惜呀?”

張小七聞言,大驚,“你可看清那女子的相貌了?”

“是啊!豈止是看清了,我們都看傻了,真是太美了,就跟畫上畫的仙女似的,那臉蛋兒,那身段兒,嘖嘖嘖……”

“我說你能不能別拿那色眯眯的眼神看著我,挑重點的說!”

“是、是,大人,我記得她嘴唇上方有一顆小黑痣。”

他剛說完,就見張小七驟然失控了,一蹦多高,失聲叫了出來,“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