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時腳步不停,大踏步走向邪魔,每走一步,周身的氣勢便會飆升一分。

攔路的邪魔來時氣勢洶洶,這時候卻被宋南時周身迫人的氣勢逼的忍不住往後一退。

而打架這件事,有時候講究的就是個一鼓作氣。

你的氣勢強一分,別人的氣勢就弱一分。

身前的邪魔一退,身後眾修士們頓時又興奮又緊張地往前踏了一步。

一方壓上,一方後退,結局已經不言而喻了。

所以等宋南時逼上前時,根本就沒動手。

她隻站站原地,唇角帶著嘲諷的笑,輕慢的掃了為首的邪魔一眼,然後直接一揮手道:“打,想怎麽打就怎麽打,該怎麽打就怎麽打,打得過我給你們慶功,打不過我給你們兜底。”

她還看了雲止風一眼,道:“雲止風給你們掠陣。”

雲止風抽出劍挽了個劍花,淡淡道:“正合我意。”

其他修士不由得就對視了一眼。

有人頓時興奮地喊道:“上!給宋仙子開道!”

然後他們當即就嗷嗷叫著撲了上去,各個都興奮的一批。

這些邪魔一開始見上的不是宋南時而是這些他們看不上的小修士小妖修,還有些不以為意,心想對付不了宋南時還對付不了你們?於是當即就想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但雲止風說掠陣卻不止是說說而已。

他隻在一旁看著,並不出手,但每當有人遇險之時,他總能精準的出手。

更別提中間還有一個提著重劍的大師兄、一個眼觀六路的二師姐,還有一個人間殺器小師妹。

總之眾邪魔就隻覺得打的很累,身累心也累。

宋南時在一旁淡淡地看著。

她說她會兜底,這話她說得一點都不心虛。

她說能兜底,那就是真的能穩穩地兜住底。

因為她的底牌就是乾卦。

乾卦主生,雖然說因為天道的約束,這個卦象最好不要濫用,但宋南時覺得,在這種情況下,天道一定不會怪她的。

她還忍不住在心裏問了天道一句:“您說是吧?”

天道沒理她,但是某一刻,她覺得天道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於是她默認天道是同意了。

宋南時就心安理得又理直氣壯地盯著混戰的人群,隨時準備啟用乾卦。

反正沒反對就是默認了。

而在靈鏡外,眾人看著事情的演變,都有些目瞪口呆。

在他們的心中,這些弟子對上幻境中實力不知道恢複了多少的邪魔,那就隻有躲藏保命的份,主動對上什麽的,他們連想都不敢想。

可是宋南時居然讓他們打頭陣,甚至還隻讓他們出手。

這樣真的可以嗎?

雖說有宋南時的乾卦兜底,但是……

有人不由得喃喃道:“但是,他們若是主動出手的話,不比讓這些弟子出手快得多嗎?”

是的,他們幾個全都出手的話肯定快得多。

現在這些弟子對上那些邪魔,有他們的看護確實沒人受大傷,但是同樣的,這些弟子就像螞蟻啃肉一般,幾乎是一點一點在磨他們,效率奇低。

眾人看著都忍不住有些心焦。

既然是要和被人掙時間,那自然是速度越快越好,為何偏偏在這個時候弄這些不明所以的事情……

有些人這樣想,有些人卻覺得大喜過望。

一次性碰見這麽多邪魔,本就是一個很好的曆練機會,剛開始沒有人看護隻求保命也就罷了,現在既然有人看護了,那他們的弟子在這塔裏走過一遭,幾乎就頂得上在外麵苦修幾年。

宋南時他們這是在著意培養他們的弟子。

而且……

有人忍不住喃喃道:“宋南時她……這是心境突破了嗎?”

雲止風也這麽覺得。

他瞅著一個空檔來到了宋南時身旁,看了她一眼,低聲問:“你是心境突破了嗎?”

宋南時這才覺得周身有些不對勁。

她感受了一下,遲疑道:“算是吧。”

然後她又大手一揮,道:“這不重要,要是到這個時候了我不突破才奇怪了。”

但心境突破,還是這般一層接著一層的突破,總歸是有個願意的。

他便問:“你是想通了什麽嗎?”

宋南時就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她道:“確實是想通了什麽,比如……我突然發現原來我比想象的更喜歡你一點。”

雲止風就俊臉一紅。

然後他立刻左右看了看,低下頭壓低聲音道:“這種話……我們可以私下說,現在有人看著呢。”

宋南時這才後知後覺,好吧,外麵的人好像一直在看著他們。

她往靈鏡的方向看了一眼,慢吞吞道:“哦。”

雲止風就有點不好意思地又跑過去盯著他們打架。

宋南時就又朝靈鏡的方向看了一眼,悠悠的歎了口氣。

外麵的人:“……”

他們看出來了,他們今天就不該在這裏!

不過外麵的前輩們有一點卻說得很不錯,隻讓這些弟子動手,哪怕有宋南時他們的看護,他們的速度也很慢。

受傷的倒是很少,甚至宋南時的乾卦都沒動過,但確實是慢的令人發指。

慢到和他們對打的邪魔都忍不住開始暴躁。

但他們的優勢就是人多,一個對一個打不過,他們可以五個對一個,甚至十個對一個。

外麵的前輩們也暴躁,一個勁皺眉道:“這要打到什麽時候,那兩個叫藥材的都要爬到第四層了吧?”

宋南時卻很不急,她等了快一個時辰,見他們終於是把這些邪魔磨掉了,隻問道:“需要休息嗎?需要得話就休息一刻鍾,不需要咱們就繼續走。”

眾人氣喘籲籲地對視了一眼,忍不住就有些羞愧。

這麽些邪魔他們都打了這麽久,就這實力還給宋仙子開道……他們真的不是來拖後腿的嗎?

有人就忍不住道:“宋仙子,要不然你們還是別管我們了……”

宋南時聞言就挑了挑眉,問道:“怎麽?怕了?”

當即就有人反駁道:“不怕!”

宋南時:“不怕還廢什麽話,還不快走!”

於是一群人咬了咬牙,連休息都沒休息,立刻就要走。

宋南時卻想起了什麽,連忙道:“等等!”

眾人停住,看過去。

……就見宋南時在一堆邪魔屍體中一通翻找。

這時候他們的神情還很嚴肅,還以為她在做什麽正經事,比如補刀之類的。

直到她拿出幾個值錢的法器之類的,很有些嫌棄道:“這些邪魔可真夠窮的!”

眾人:“……”

他們緩緩張大嘴巴。

宋南時看過去:“怎麽?有問題嗎?”

眾人連忙:“沒有問題沒有問題!”

就是三觀碎了一地。

有些人還覺得自己的少男心受到了巨大的衝擊。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宋仙子……

眾人深一腳淺一腳地繼續往上爬。

這次很順利的就爬到了第三層,但是剛到第三層,他們緊接著就又遇到了一次襲擊。

三層的邪魔比二層更強大,但是這一次,宋南時他們還是沒出手,甚至連雲止風救援的條件都苛刻了許多,除非是生死存亡之際,否則他絕對不會出手。

修士們頓覺壓力驟增。

更強大的邪魔,他們卻更撒手不管,這次原來沒覺得他們做的有問題的人都不由得懷疑他們是怎麽想得了。

可這次的邪魔分明更難纏,但這些修士卻像是被激發出了血性一般,幾乎是不要命的打。

宋南時這次的乾卦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她救了一個衝的太猛還剩下一口氣的修士。

其他修士,加上外麵的前輩們,就親眼看著這修士如何從一腳踏進鬼門關到垂死病中驚坐起。

他猛地起身,和沒事人一樣,撓著頭問:“我這是怎麽了?”

宋南時淡定:“你差點死了。”

那人一驚:“那現在……”

宋南時:“你又活了。”

那人:“……”

他還在茫然,其他人看了,卻如同打了雞血一般,頓時衝的更凶了。

哈哈哈哈不會死了!

我被強化了,快上!

外麵的人也不由得猛地坐起!

這這這……

他們從前隻聽說過乾卦起死回生,但終究是抱有疑慮,可是現在……

有人就不由得喃喃道:“這豈不是相當於多了一條命?”

無量宗掌門聞言就淡淡地放下杯子,磕出一聲響。

然後他輕笑道:“諸位若是好奇的話,屆時我無量宗下帖邀請諸位過去交流一番?”

本來還有些想法的人聞言頓時心中一凜。

是了,宋南時可不是什麽毫無根基的人,她是無量宗弟子,身邊還有一個渡劫期的修士在。

他們就算有想法,也得看有沒有這個命實現這個想法。

大部分人也隻是一時心動,想通了之後也就放下了,但有些人就是想不通。

他們還在看著靈鏡中思量,靈鏡裏的宋南時卻像是知道他們在想什麽一樣。

她先是麵無表情地對衝的正猛的修士們道:“打架要帶著腦子打,我也不能無限製的救你們,救得了第一次,不一定救得了第二次。”

覺得自己被強化了眾修士一頓,忍不住就謹慎了一下。

然後宋南時就順勢看向了靈鏡,淡淡道:“畢竟,得到什麽就會失去什麽,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價,你們說是吧?”

有些想法的人一頓,也謹慎了下來。

宋南時沒怎麽在意。

她從知道自己得到乾卦的時候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

從前沒這麽多人覬覦她,一是她沒出現在人前,二是他們沒親眼見過,但他們親眼見過之後,就難保不會有人有多餘的想法。

畢竟人皆有私心。

但她也不怕這些,她要是這麽畏首畏尾的話,幹脆也別要這什麽乾卦了。

她輕笑一聲,淡淡地回過了頭。

這次,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些修士雞血被打的太充沛了,他們明明沒怎麽出手,這些邪魔的實力還強了許多,他們結束戰鬥的時間卻更快了。

宋南時很有些滿意地點了點頭,讓他們原地休息了一刻鍾,然後道:“走。”

然後帶著一群累死累活的修士們繼續上路。

他們在第三層遇到的修士很多,而且越來越多。

但宋南時很不急,從來不輕易出手,隻看著他們打。

外麵的前輩們剛開始看得還很焦躁,直到他們發現……這些修士結束戰鬥的時間越來越短。

他們打第一場時,打了整整一個時辰。

但是現在,隨著越來越多的戰鬥,隨著他們在生死之間漸漸掌握這些邪魔的弱點、漸漸熟悉彼此、漸漸學會相互配合,他們的速度越來越快,甚至學會了四兩撥千斤,以最小的代價獲得最大的勝利,而不是一味的橫衝直撞。

剛開始他們組隊圍攻時,還隻是人族和人族修士組隊,妖族和妖族修士組隊,但是漸漸地,有人發現人族修士的能力和某些妖族修士配合,能發揮出更大的力量。

然後他們就開始主動尋找可以和自己配合的修士。

兩族這麽主動的相互配合,這在很多年都未曾有過的事了。

他們就這麽摒棄偏見、相互配合、互相信任,在一次又一次的實戰和生死存亡之中,實戰能力飛速提升。

有人漸漸看出點兒門道來了,不由得喃喃道:“這……難不成宋南時這是在刻意培養他們。”

宋南時確實是在刻意培養他們。

她把人帶上去了,但不能隻把人帶上去。

她得讓他們有些自保能力。畢竟她也不能時時刻刻盯著他們每一個人。

所以她願意費些時間教他們,該怎麽配合,又該怎麽打。

現在看來效果不錯。

她就帶著這麽一群越來越得心應手的修士,很快越過了第三層,來到了第四層。

第四層的邪魔更多,而且仿佛一個個都直接衝著他們來的一般。

以至於打著打著,宋南時開始覺得不對勁了。

在又打完一波來襲的邪魔之後,她直接停下,突然問道:“你們覺不覺得這邪魔也太多了?”

正打的上頭的修士們:“我們覺得還行啊。”

宋南時不理這群隻知道打架的狒狒,直接看向雲止風他們。

雲止風沉吟片刻,直接道:“決明子他們可能是在故技重施。”

怎麽故技重施呢?自然是蠱惑妖魔攻擊他們,以拖慢他們的進度。

宋南時踱步兩下,卻突然道:“不對。”

她沉思:“方才在第二層時我沒有多想,但是現在細細想起來,他是怎麽這麽精確的知道我們的位置的?”

她看著手裏的命盤,喃喃道:“我有命盤在,但我尚且不能這麽精準地算出他們的確切位置,他們是怎麽算出我們的位置的?”

說真的,她還真不覺得現在,他們卜卦的實力能比得上她。

眾人聞言便不由得沉思了起來。

雲止風卻心頭一動,突然道:“南時,你打開天目看一下。”

宋南時也心中一動。

然後他立刻打開天目,將眼前眾人一一掃過。

然後……她的視線就不由得落到了佛子和洛水身上。

天目和去偽存真的能力之下,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們兩個的神識之上,分明覆蓋著一層淡淡的影子。

兩人敏銳地察覺到了宋南時的目光,佛子不由得問道:“宋施主,我們……”

宋南時直接道:“我想看看你們的神識,可以嗎?”

兩人對視一眼,二話不說,“你看。”

宋南時便毫不客氣地一邊一個扣住了兩人的手腕。

她藝高人膽大,直接兩股神識進入了兩人識海之中。

進入一個陌生人的識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怕兩人已經盡力壓製了,但識海之中還是會有不自覺的反抗。

宋南時便一邊躲過這些反擊,一邊快速地探尋了起來。

然後很快,她一前一後,在兩人識海之中找到了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兩道不屬於他們的神識。

那兩道神識就這麽靜靜地紮根在他們的識海之中,靜靜地呼吸,仿佛它們生來就在這裏。

平靜的讓人恐懼。

宋南時可以篤定,如果不是卦師的天目加上她去偽存真的能力,哪怕是大能修士,也看不出他們識海之中有這個東西。

而且這東西甚至她很熟悉。

它和決明子他們如出一轍,但更加強大。

那隻有……沈病已。

他……是怎麽把甚至留在他們識海中的?

宋南時沒敢多停留,迅速退了出來。

兩人這時候覺得不對勁了,洛水直接問:“是我們的問題?”

宋南時先沒回答,而是問道:“洛水,我記得在咱們剛逃出蜂鎮的時候就遇到了一次刺殺,那之後還是你提議的快些去仙道大會是吧?”

洛水遲疑了片刻,點頭:“是。”

她就又問佛子:“我們來到這裏後遇到的第二次刺殺,你正好就在那些刺客追殺我們的必經之路上。”

佛子一愣:“宋施主的意思是……”

宋南時直接道:“你們識海之中,有其他的神識棲息,我覺得或許是他們在不動聲色地控製著你們做一些事,並且透露我們的地點。”

這話一出,靈鏡外的主持和宗主直接站起了神,妖皇也麵色大變。

他想起了地牢裏那些腦子被人動了手腳的刺客……

而宋南時到現在才終於搞清了以前一直想不明白的事。

比如,他們剛出蜂鎮,那些刺客是怎麽知道他們的行蹤,並且精準刺殺的。

但是沈病已的神識是怎麽出現在他們識海中的……

他們也這麽想,不由得問道:“但是其他人的神識為何會出現在我們識海中?”

宋南時想了想,試探問道:“在此之前,你們有沒有在虛弱之際遇到什麽危險?”

將神識放在別人識海之中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哪怕是渡劫大能也不敢輕易為之。

除非那個人極其弱小,或者正值虛弱。

佛子卻茫然道:“沒有啊,這些年雖然我經常誤闖各種危險的地方,但是逃出來的能力還是有的啊,我這些年最危險的時刻也就是當年師尊將我從萬象塔附近撿回來的時候了吧……”

他話音未落,洛水也是一愣。

他不由喃喃道:“我想起來了,我當初被剛從妖族逃回來,被師尊打斷了腿還封了靈力,正好路過了萬象塔,還莫名其妙在哪裏暈了半個時辰。”

都是萬象塔。

而與此同時,靈鏡外的妖皇也不由得一怔,突然道:“那些刺客都是當年獅王的部下,我當初將他們擊敗時,就在萬象塔外。”

萬象塔,沈病已的神識。

宋南時就直接抬頭看,然後冷不丁道:“你說,最後一層關著的,會不會是沈病已。”

否則為何兩人都是在萬象塔附近被侵入神識的。

而且佛子更是幼年時期就被注入了神識,這些年卻一直沒有動過,顯然是沈病已留著有大用。

他既然給佛子和洛水注入了神識,就不可能隻動了他們,她懷疑他是在廣撒網,隻盼著有用得著的時候。

比如現在。

雲止風直接道:“很有可能。”

但是他又道:“但是我們在第一層時,也遇到到了許多邪魔,那時候佛子他們並不在我們身邊。”

宋南時:“那要麽是我猜錯了,要麽是沈病已還有其他手段,但現在他們兩個身上有沈病已的神識是毋庸置疑的。”

兩人聽著,漸漸從震驚之中反應了過來。

他們對視一眼,洛水很冷靜問道:“師姐的意思是,我們兩個其實是被別人的神識控製著,不自覺的的透露的我們的位置,還幾次引導你們做出了利於這個神識主人的選擇?”

宋南時:“是這樣沒錯,但是……”

兩人沒等她說但是,佛子毅然決然道:“那我和洛施主就留在這裏,不與諸位一起走,這樣他就不會知道你們的位置。”

洛水也點頭:“對!”

佛子又道:“施主放心,哪怕是死,貧僧也甘之如飴。”

這次洛水一頓,委婉道:“我覺得我還不至於死。”

宋南時卻不理他們,直接把自己接下來的話說完:“但是我能把這神識拔除,你們是想留下來等死還是想拔除。”

兩人二話不說就改口:“拔除!”

宋南時就一笑。

她拿出命盤:“乾為天。”

她想,沈病已,你還有什麽手段吧。

與此同時,最後一層,沈病已手中的兩根絲線一斷。

他勃然大怒,立刻聯係自己兩個化身:“我們還有沒有能用得上的人手!我手上的兩個人廢了!”

決明子一頓,然後試探道:“好像沒有了?現在被您注入了神識還有資格來這裏的就那兩個人了。”

他當即就要發怒。

鬼卿就連忙道:“有有有!這不還有我們嗎?”

沈病已就一頓。

然後他覺得,那還不如沒有呢。

他麵無表情的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