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曾經所有相親相愛的同門都對顏星畫怒目相視,看到她這副自以為是的樣子,每個人都想打她……
有人站到李素梅身側,生氣說,“這是慶餘班,不是洪福班,憑什麽你說打擂台就打擂台……”
顏星畫故意露出輕蔑鄙視,同時還不忘記冷哼一聲,“我離開後,慶餘班都立不住了,你有這脾氣不如長長本事,如果你能登台唱了主角,慶餘班何至於落到這樣的下場?”
說這話的時候,顏星畫自己差點咬了舌頭。
每個戲班子,隻有兩三個極具天賦的學徒,師傅們也是著重培養,其他人,也隻是每天跟著練功,陪唱,做個配角。
所以這些話句句有違良心,而且心口真的很疼。
李素梅不知道顏星畫是何意圖,如果她是有意激怒慶餘班,想讓慶餘班在全城百姓麵前丟臉,她絕對不會怕,拖著這病體也能撐個三個小時。
可是李素梅感覺沒這麽簡單,她太了解這個徒弟,一條路走到黑的人,怎麽會走回頭路,再跟他們這些殘兵敗將糾纏?
“好,這戰書我們接了!”
“師傅,這慶餘班有誰還能跟她對唱三個小時,論唱功,論體力,隻有花師兄一個能唱得過她,可是唱戲搭班……”
有人站出來反對,李素梅回頭看著高淺檸,心一橫,“讓淺檸上!”
顏星畫聽到師傅答應心裏一喜,聽到她讓高淺檸唱主角時心裏還是酸的,眼看著師傅曾經對她的偏愛給了另一個人,心裏說不上來的不舒服。
高淺檸現在哪還有那精力,這麽多年,因為嫉妒生恨,常年打著歪心思,早就把唱功荒廢,“師傅,我怕我不行……”
顏星畫看著高淺檸,顯然不會給她拒絕的機會,“師姐曾經最想超過我,現在認慫了?如果你肯跪在我麵前磕頭求饒,我讓你三分如何?”
這話無疑就是來激怒高淺檸的,高淺檸心口像是被戳了鐵棍,咽不下去吐不出來,她看向顏星畫眼神充滿憤恨。
顏星畫走到高淺檸身邊,耳語,“如果你想當一輩子手下敗將,那你就跪下求我,我保證,會放你一條生路……”
高淺檸臉色瞬間變了,旁人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是叫囂,“淺檸師姐,不能讓她看了咱們笑話,我們齊心協力,打敗她!”
這種時候,高淺檸騎虎難下,隻能應下。
比了洪福班的一盤散沙,慶餘班這種一家人的感覺的確讓人羨慕,嚐過了高處不勝寒的孤苦與艱澀,顏星畫好羨慕院子裏的這些人。
下了戰書,顏星畫給花傅遠留了五十塊大洋,花傅遠冷著臉不肯收,顏星畫帶著嘲諷,“我不想勝之不武,到時候你們餓暈過去,我贏了也沒有什麽光彩……”
最後李素梅讓花傅遠收了錢,還不忘記給顏星畫打借條,顏星畫也沒拒收,收起借條帶西寶離開西二巷。
之後幾天,顏星畫都在準備打擂台的事情,一邊叫西寶印了海報四處張貼,廣為告知,一邊也在調整跟自己搭班子唱戲的人。
上次將羅小仙趕出督軍府,就再沒見人,現在顏星畫想要挑選幾個得力的人培養,到時候可一起帶回慶餘班。
苗玉秀進來的時候,神色還有些不快,“星畫,不是我說你,你剛剛把小仙趕走,現在又要挑戰慶餘班,事事都你自己做主,我這班主是個擺設?”
顏星畫慢條斯理,“班主把我送給洪老爺的時候,好像也沒跟我商量……”
一提上次那事,一口老血堵心口,“那不是意外,況且你也沒吃什麽虧,你就告訴我,你跟慶餘班打擂台是幾個意思?”
“班主覺得我是什麽意思?”
“你這麽做,很容易讓人說你忘恩負義,對咱們洪福班也不好……”
顏星畫回頭看苗玉秀,上一世她挖牆腳,把自己推給各種有權有勢的男人,現在到開始注意自己的名聲了?
顏星畫轉過身,神色慵懶,慢條斯理地說,“班主太過杞人憂天,打擂台贏了,以後慶餘班再沒有翻身的機會,讓他們從江城離開,不出三個月,誰記得誰?”
苗玉秀看著顏星畫,最後也沒從這話裏挑出什麽毛病,隻能點頭答應,並叮囑顏星畫一定要保護好嗓子,在台上千萬不能給洪福班丟人。
黃昏時分,顏星畫跟西寶去裁縫店取戲服,結果去了裁縫店才知道,張裁縫因為生病,幾天鋪子都沒有開門。
以前的顏星畫,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在這上麵虧待自己,指不定會跟張裁縫發多大的火。
不料顏星畫不僅沒發火,反倒是給了張裁縫家人五塊大洋,讓他們買點補品給張裁縫吃,弄得張裁縫一家都誠惶誠恐,生怕顏星畫這是先甜後苦,指不定有什麽官司等著他們。
西寶勸了幾句,那些人這才安心。
從裁縫鋪出來,西寶正想問顏星畫是不是穿著舊戲服登台,恰好與閑逛的陸遠舟迎麵相遇,陸遠舟看到顏星畫,“顏先生,三日後翁城擂台,我定當過去捧場!”
“多謝陸少!”
顏星畫不想多說,陸遠舟橫著跨過來攔住正要離開的顏星畫,“來裁縫鋪子有事?”
顏星畫抬起眸子,語氣平平淡淡,不帶一絲情感,“一個月前在這裏訂了件戲服,現在還沒有做好,陸少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這兩天,陸遠舟想了無數理由想要去見見顏星畫,奈何,洪福班這幾天都在準備打擂台的事情,沒接戲。
現在見了,哪能這麽輕巧放她離開。
陸遠舟自信自己長得不難看,說話做事也並不浮誇,說媒的人都排到南門之外,顏星畫不會討厭他,“我在文化館裏到見過幾件戲服,相當華美,不如顏先生跟我一起去看看?”
“不用!”
顏星畫客氣拒絕,連西寶都看出顏星畫的不耐煩,陸遠舟偏不識趣繼續攔著顏星畫,“自從督軍府一別,我經常想起顏先生在台上意氣風發的樣子,賞個臉……”
正這時,忽然看到穿著西服,戴著金絲邊眼鏡的顧懷安坐著黃包車朝這邊過來,顏星畫雙腳如被鐵釘釘死,寸步難行。
上一世有多少情愛,付出多少真心,有過多少期待,此時的她就有多痛不欲生,顏星畫一改之前的冷淡,輕挽陸遠舟的胳膊,“陸少,恭敬不如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