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石墨在巡井車上吃飯的時候,收到一條短信。

是小熊給她發的:“高澤鵬又恐嚇你了?他真是神經病,自作自受,現在被廠長叫走了。”

這也在石墨的意料之中。

要知道高澤鵬那會的神情十分的猙獰可怖,已經算得上是恐嚇了。

那視頻裏沒她,可隊上的人也都心知肚明是她,有一個人知道,就瞞不住,她隻想要高澤鵬給個解釋,若能夠給他添堵,那就最好了。

她雖然膽小,但也不是任人無緣無故的欺負的。

下午又跟了半天車,打打瞌睡,迷迷糊糊的一天竟然也過的很快。

下班比平時守在單井井口還要早一些,太陽沒落山就回來了,食堂裏晚飯都沒有開始。

她坐了一天車,也不想吃飯,別人也沒有下班,她也不好意思到處晃悠,直接摸回了宿舍,一進去,就看見桌子上放著的一大包水果,分明就是昨天李慕給她,又被她拒絕了的。

她看了一眼,隻覺得鎖了門宿舍裏都不安全,有人隨時都能夠以權謀私的鑽進來。

她在宿舍磨磨蹭蹭,洗澡、洗頭發,縮在被子裏補眠,昨天一晚上折騰,幾乎都沒睡。

若是她所料不錯的話,晚些時候,說不定就有人找她談話了。

熊嘉琪下午下班後沒有回來,直接就在辦公室笨鳥先飛去了,石墨一覺睡到了天黑,是被一陣敲門聲給吵醒的。

她怔怔的發了會呆,才懶洋洋的爬起來:“誰啊?”

門外,傳來男人清越的聲音:“是我。”

李慕。

“有事嗎?”她隔著門問。

李似錦無奈的道:“有事,廠裏有人找你談話。”

一邊跟走過的人打招呼。

石墨“哦”了一聲,聽見屋外的聲響,他站在自己宿舍門口,像是什麽樣子。

她趕緊客氣的道:“我馬上出來,李隊長,你有事先去忙吧。”趕緊走吧。

李似錦靠在門上特別無辜:“我也要跟你一起去,今天發生了一件事,我也得被談話,等你一起吧。你電話打不通,我隻能自己來了。”

那個“被”字,他說的很清晰。

後麵那句又帶了委屈和不滿,姑娘把他的號碼設置成黑名單了。

以前他沒有手機這種通訊工具的時候,也很適應,不在乎多跑幾趟,要是他想,這道門也沒有什麽用。

李似錦說完,屋裏再沒有說話聲,能聽見窸窸窣窣的穿衣服的聲音。

很快,石墨探出身來了,她一頭長發柔順的披下來,關門的瞬間,發尾掃到他身上,他沒忍住,伸手捋了捋,見石墨看過來,他理直氣壯的道:“頭發勾到手了。”

石墨沒接話,從手腕上取下皮筋將頭發紮起來了,一邊往前走,一邊問道:“是在會議室嗎?”

李似錦風馬牛不相及的回答道:“皮筋紮頭發會有痕跡,挽成發髻,更適合你,你要是不會,我會挽發。”

石墨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李似錦一臉的坦然,隻是心裏遺憾,現在手上沒有簪子,不然他可以試試。

“……李隊,是廠裏的誰來的?”

“一會我陪著你,你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別的交給我。”

石墨加快腳步往前走,這人就不適合談話。

李似錦在她旁邊一步也不落下,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我就隨便說說都不行嗎?”

石墨不知道怎麽回答他,他這樣跟昨日逼迫她,一樣叫人不好回答。

他不問、也不再要求,她又不能無緣無故的拒絕。

好在會議室很快就到了,門是虛掩著的,李似錦安撫的看了看她,石墨趕緊垂下頭去,他斂去唇邊的笑意,在她之前推門進去了,石墨跟在他身後,視線有一瞬被他擋得嚴實,隻看見他的後背。

她個子不算矮,依舊隻到他的脖子。

不知道他認清楚自己的“真麵目”之後,還能夠堅持多久?

還會不會認真的說文縐縐、肉麻兮兮的“一眼萬年”的話來。

石墨的胡思亂想,在見到會議室裏的人之後頓時煙消雲散了。

她將會議室的門給合上了。

江寶舫本來正在跟林秉予說話,見到李似錦和石墨進來,頓時就止住了話頭,看向石墨的視線很是複雜。

林秉予衝李似錦招呼:“小李,坐。”

李似錦不動聲色的看看江寶舫,又看石墨,她垂著頭,看不清楚她的神色。

李似錦目光裏平靜的像是湖麵,波瀾不驚。

他挪開了視線看向林秉予,林秉予應該是知情人。

林秉予先開口:“這一晃小墨都這麽大了,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了,上次見你,還是你高考之後吧……這都四年了吧。”

石墨這才小聲的打招呼:“林書記,江廠長。”

江寶舫正襟危坐:“坐吧。”

石墨在他們對麵坐下來。

跟李似錦隔了一個椅座,李似錦看見她雙手絞在一起,雖然還猜不透她在緊張什麽,但是李似錦卻隱約能夠知道,她的這種緊張來自江寶舫。

他差點忍不住將她的手握住,拉著她出去,問個清楚。

可她現在話都不願意跟自己講,還能撬開她的嘴問麽,問得出來麽。

好在林秉予和江寶舫的視線都集中在石墨身上,並未注意他此時的蠢蠢欲動。

石墨也沒心情看他,專注的想著心事。

林秉予放緩了神色道:“你們高書記不知道我們來,他現在還沒有回來,小墨,有什麽就說什麽,要是他欺負你,你別怕,都一五一十的說了。”

江寶舫也“嗯”了一聲。

石墨總算是抬起頭來了,問:“高書記是怎麽解釋的?”

林秉予跟江寶舫對視了一眼,笑道:“他說跟你鬧著玩呢,以前也不認識你,他這大病初愈,才回來的,哪裏能跟你有什麽仇怨的,就是見你太靦腆了,逗一逗,哪知道你這丫頭還多心拍下來了,他嚇你是他不對,我已經狠狠的批評過他了。”

石墨聞言,眼中飛快的閃過一抹嘲諷,被長睫掩住了,因為了解眼前的這些人,也知道高澤鵬的後台,所以現在對他們的態度也算不上失望。

粉飾太平,這些人的慣用手段嘛,她很清楚。

她淡淡的道:“原來是玩笑,是我小題大做了,高書記說是玩笑,那就是玩笑吧。”

“小墨,你看你這丫頭,氣性還大,你這語氣還是在生氣嘛,回頭讓小高給你道歉,你們高書記就是個愛玩愛鬧的性子,不信問你們李隊長,他們熟。”

林秉予老好人似的勸慰道。

石墨“嗯”了一聲,不看李似錦,也不找他求證,沒有半點兒掙紮,她說,“我信。林書記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李似錦心裏又疼又氣,疼她受了委屈,無人出頭,隻能自己默默的忍,又氣她,怎麽這麽倔呢,她一點也不找他幫忙,壓根就不信他會給她出氣。

林秉予“哎”了一聲。

一直沒有說話的江寶舫看了看李似錦使了個眼色,“小李,你先出去。”

接下來是說私事的時候了。

李似錦麵無表情的站起來,抬腳就出去了。走到她身後的時候,手在她的椅背上撐了一下,又勾了頭發一下,無聲的表達自己被無視。

小姑娘受了一點疼,扯住了頭皮,她不由得扭頭看了他一眼,都這個時候了,所有人都欺負她。

於是,李似錦見到了石墨進了會議室之後第一個表情,她雙眼裏濕漉漉的,帶著沒有散去的恨意,狐狸似的眼睛,本來就像是帶著讓人醉的迷蒙霧氣,現在霧凝成了水汽,噙著。

李似錦被這一瞥看得心裏顫了一下,她已經飛快的又垂下頭去了。

他什麽也沒有說,合上了門,李似錦聽見裏麵傳來江寶舫的聲音:“你媽媽……”

聲音徹底聽不清楚了,他才往辦公室的方向走去,邊走邊想,他一定會查清楚。

到了中門口,他斂去心思,恢複了平靜,撩起簾子看了看一邊的車棚,停了一輛三隊的車。

他繼續往前走,采油三隊的隊長海浪從技術組辦公室的窗戶裏看見李似錦,邊說話邊出來了。

“小何,咱們兩隊共用的那幾個計轉站,單井井口產量總是扯不清楚,雖然說肉都爛在鍋裏了,也不浪費,可這一片地下構造複雜,麵上的產量都弄不清楚,地下的就更難說了。”

何晉在辦公室裏麵笑著應聲:“海隊長都親自來了,今天肯定把這事協調好了。”

海浪笑著衝李似錦打招呼:“李隊啊,就等你了,生產會的時候你說的那個事……”

李似錦看著他笑的很和善,邊走邊道:“那咱們辦公室裏說吧,你也給點意見。”

“這事沒問題啊。”

兩人到了隊長辦公室門口,裏麵有隱隱的說話聲,李似錦正要推門而入,海浪將他拉住了,衝他擠眉弄眼,無聲的道:“等等再進去。”

李似錦但笑不語,依言行事,兩人屏氣凝神的站在門口。

屋內,現在說話的是高澤鵬,正說著:“姨父,你看這到過年還有三個月,我官職小,以後的事還不知道,現在哪裏有這臉麵……”

“小高,我也不說那虛的,我知道你這副廠長有你丈人罩著,肯定是妥妥的,我就是提前給你打個招呼,你心裏也好有個數,我這幾天都打聽清楚了,廠裏年底評高工就隻有五個名額,最多就拿一個給我們這些沒本事的老家夥。

我都打聽過了,除了老錢,我們隊還有一個,三隊也還有兩個,五個人競爭,我們可是實在親戚……”

說話的是老黃牛。

屋裏高澤鵬聽了這話就有些不舒服。

老黃牛是苗妙人的親戚,可不是他的親戚。

他連苗家的光都沒有沾上,反倒是先為他們家服務來了,真特麽煩。

此時,他完全沒有想到,他能夠為苗家的親戚服務,是建立在依靠苗茂林成了副廠長的基礎上的。

海浪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來,李似錦不動聲色。

屋內,老黃牛繼續說著:“你看,我都要退休了,沒你們有本事,我就靠著那些退休金,這回把這老臉也豁出去了成,不知道你喜歡啥……就當是你前頭生病,我去看你的。”

高澤鵬為難又有些生氣的聲音:“姨父,您這事……這麽客氣。我也不能打包票。”

他心裏罵老黃牛二,死要麵子不去找苗茂林,找他的麻煩。你才生病,你全家都生病!

他的確是為難,將桌子上的東西推出去。

參選的人都是盤根錯節的關係,水深,哪個都不好得罪,前頭就有老錢給他打過招呼了,老錢可是他的師父。

他還不是副廠長呢。

不管能不能辦成,以老黃牛的尿性,他喝了酒肯定會吐出去,他犯不著他這點東西,再說高澤鵬自己正是選副廠長的關鍵時候,雖然苗茂林有用,可也有人等著抓他的小辮子啊。

他收老黃牛的錢,苗妙人的大姨和媽指不定怎麽數落他呢,都是苗家的糟心親戚。

屋裏傳來椅子挪動的聲音,又有腳步聲傳來,李似錦在門口從容的敲了敲門。

門轉眼就被拉開了。

老黃牛站在門後,正要出來,高澤鵬拿著東西落後他兩步,看樣子是要還給他。

老黃牛對著李似錦和海浪,雖然是關係也不錯的,知道他們不會將這事上綱上線了,可多少還是有些尷尬,他一輩子就落下一個“實誠”的評價,現在來送禮來了,還被人給當眾抓了。

趁著他被堵在門口,高澤鵬將東西塞在他懷裏。

老黃牛又推了回去,高澤鵬被海浪和李似錦看著,惱怒的道:“這算什麽事!你這叫公然行賄。”

老黃牛被弄了個沒臉,麵上漲紅,張嘴就不高興的道:“前頭老錢的東西你收得,我是你親姨丈,一點事你就推三阻四的,海隊和小李又不是外人。”

說完,也不等高澤鵬說話,扭身就走。

高澤鵬沉著臉正要追出去,被海浪攔下來:“高書記,多大的事,至於麽?”

高澤鵬想自己坦坦****,沒什麽見不得人的,海浪在自己麵前毫無競爭力,又是老黃牛的隊長,私下的交情也不淺,也不會將這事給鬧大了去,不然他們隊年底的獎金可都沒了,還惹的天怒人怨的,也得罪了一把手苗茂林。這事最多就是在他們三隊悶頭自個辦了。

想明白了,他邊抱怨邊表白自己,道:“我們是親戚反倒是不好辦,這事交給你幫我處理吧,老黃也是你們隊的員工,你秉公處理了,也教育教育他,我也是有難處的。”

他將東西直接給了海浪。

李似錦和海浪有事要談,高澤鵬也窩在辦公室裏沒出去,小半小時,海浪告辭出去了,老黃牛生怕高澤鵬還東西,已經走了。

海浪見著老錢,正在門口說話,林秉予和江寶舫就出來了。

趕緊打招呼,林秉予就笑著問:“說什麽呢,這麽激動?”

目光落在老錢漲紅的臉上。

海浪說笑話似的將剛才老黃牛的事情給說了,末了道:“高書記將老黃的東西都交給我了,讓我處理,我給您送來了。老錢過來問話呢……”

林秉予目光一暗,“還有這事?”

海浪笑了笑。

“都是什麽東西,我瞅瞅。”

老錢眉頭跳了跳。

海浪已經將東西遞過去了,林秉予翻了翻道:“這真的是老黃送的?現在送水果超過一箱子都算行賄了,這可是風口浪尖上。”

江寶舫看了一眼海浪,見他一張圓臉笑的都皺了,負手道:“得了,時間不早了,拿了東西趕緊回吧,旁的明天再說。”

說完抬腳上了自己的車。

林秉予沉下臉來道,“東西我沒收了,明天你讓老黃來廠裏一趟。這辦的是什麽事,還頂風作案。”

等人走了,老錢問海浪:“海隊,這是什麽意思?”

海浪心說:什麽意思?抓現行的意思,高澤鵬將親姨丈甩出去的意思。

他江寶舫敢在我麵前露尾巴麽?他要是不處理,我也得逼得他處理了。

上次江寶舫可是將他給罵慘了,這次副廠長的位置,江寶舫很能說的上話,自己肯定沒戲。

江寶舫從實習生開始就跟著老苗,這次要頂高澤鵬上去,老苗在局裏也總是壓著他舅舅一頭,兩翁婿都壓在他們家頭上,沒門。

現在就給江寶舫出個難題。

讓老苗的女婿下他的連襟麵子,讓老苗家裏後院起火去。

還得他江寶舫親自抓的。

海浪麵上絲毫不顯,跟急的滿頭冒汗的老實老員工道:“誰知道呢。老錢,你說,高書記將這東西給我,讓我秉公處理,我還能怎麽辦?幸好書記在這,要是我沾手了,也說不清楚,肯定也沒什麽事,高書記和老黃都是苗局的親戚。”

說完,招呼了一聲,心情愉悅的上了車走了。

到了車上,海浪回過味來,怎麽就都那麽巧了呢。

正好他就今天來撞上了老黃牛給高澤鵬送東西,他正想使壞給江一刀添堵呢,江一刀就出現了。

他是被李慕那個什麽碳酸鹽岩儲層連通試驗給喊來的,正好兩隊有油井在一片,距離近。

可江寶舫和林秉予怎麽也都來了呢?還是這黑燈瞎火的時候,悄悄的來,剛才那車都是一般的皮卡。

海浪跟自己的司機道:“阿拉古,你說怎麽江一刀和林書記都在一隊呢?他們來做什麽來了?”

司機是個蒙古漢子,一邊隨著車上的音樂輕微的搖晃,一邊道:“海隊,別說,我還真知道。給你看個視頻,剛才我在一隊的車班看見的,他們一隊都知道,群發的,鬧到廠裏去了,都恐嚇人了,廠長和書記能不來嘛。”

海浪將他的手機接過來,看完,咂了咂嘴,“看不出來,高澤鵬這廝還挺狠,先是狠心睡了老苗的閨女,現在……這是對誰放狠話呢?”

阿拉古嗬嗬的笑:“一個新來的小姑娘,前幾天你還說過的,那個質軟、有滑膩感、又可導電的石墨。”

海浪“喲”了一聲,“原來是她啊。”

車上沒開燈,黑暗裏他的目光閃得跟不遠處集輸站裏燃燒的火炬似的。明明滅滅的閃了一會,突然道:“李慕連這點小事都壓不住啊……都特麽不是省油的燈,這次特麽便宜他了。”

……

質軟、有滑膩感、又可導電的石墨姑娘倒在**,看見江寶舫之後的心情一直都不太好。

李慕也沒有來煩她,都消停了。

第二天她去巡井的時候,老黃牛被叫到了廠裏,去之前海浪跟他說了:“高澤鵬讓我秉公辦,哪知道他把林書記引到一隊了,正好被撞著了,老黃我對不起你。現在我也愁,工資下降了,我就指望年終獎,現在年終獎也泡湯了,隊裏也都沒有,還不知道怎麽安撫大家夥呢……”

老黃牛被他的話氣的老臉發紅,不是氣海浪,人家也被他連累了,就氣高澤鵬,就那點東西,收了不就完了,他一個長輩啊,低聲下氣的去求他,他還擺起架子來了。

現在“秉公”,一巴掌甩在他臉上。

老黃牛一見到林秉予就訴苦:“……我是探他的病,趁機緩和關係,當親戚走動的,他倒這麽冤枉我。要不是老錢給他送東西,我也不會動這心思,不信找老錢對峙……”

高澤鵬見老黃牛梗著脖子,什麽話都往外冒,登時頭大如鬥,怎麽就攤上了這麽個蠢貨呢。前半句還像個樣子,後麵那簡直蠢死了。

得罪了這個蠢姨丈,苗妙人的大姨媽撕了他都是可能的。

可他不能戴這屎帽子,高澤鵬有了那奇特的夢中經曆,脾氣是漸長了,哪裏忍得住,不光忍不住,還一時被老黃牛強的氣血翻滾,衝上頭了,也不顧那點單薄的親戚情分,把人往死裏踩。

雙方在紀委辦公室的爭吵,知情人不少,吵得要掀翻屋頂了。

出來的時候,就差老死不相往來了。

鬧了兩天,處理結果如下:老黃牛因為頂風作案行賄,削掉現任的職務,也不能參評高工,全廠通報批評,寫檢討。

老黃牛愛惜的老臉丟盡了,臨退休了這麽一出,高工也沒戲了,一時被氣狠了,險些中風了,幸虧搶救及時。

高澤鵬倒是在口頭上被表揚了,多鐵麵無私的書記。

隻有他自己反應過來,現在隻有他一人要承受苗茂林的怒火了。

苗茂林都懶得管他這個拖後腿的了。

他把親姨丈給舉報了,就算起先沒想舉報,可後來氣急了,確實是踩了老黃牛,人家海浪雖然做了些什麽,可一句錯話謊話都沒有說過,把柄是他自己送上去的。

他沒想到海浪會這麽狠,出力不討好的,得罪人的事也做。做了,還見天兒的把這事往外說,訴苦。

至於江寶舫不給苗茂林麵子,親自辦了這事,那也是被迫的,他高澤鵬都舉報了,人盡皆知的,人家能不管麽?

高澤鵬現在撈的不是鐵麵無私的評價,而是不仁不義啊。

老黃牛多老實的一個人,一輩子沒有做過出格的事,不就是要一個高工嗎,硬性條件都達到了,怎麽就不能了呢,就那點子東西犯得著嗎?

親姨父都踩,這人當了副廠長,會給他們謀什麽福利?

……

幾天後,石墨在食堂看見高澤鵬頹廢的樣子,心中納罕,高澤鵬還真是點背,惡人自有天收。

她這幾天也沒少聽見巡井班的師父說這件事。

這地方就是這樣,一點子事情鬧得人盡皆知,夠嚼很久的,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

下一回,要是江寶舫變成談資,那該多好。

她從食堂出來,就碰見了這幾天因為隊上和師父出事,而忙得不可開交的李似錦。

沒了蒼蠅天天得意的亂嗡嗡,李隊終於有時間琢磨點別的事情了:“石墨,今天給你進行考核,一會就去D8井口,好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