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爺,您慢用,小老兒先去忙官府的差事了!”

送走了衙門的捕快,徐爺笑容滿麵地告了聲罪,隨後拿起畫像準備張貼在最顯眼的地方。

左玉瞥了他的背影一眼,臉上露出一絲冷意,似乎已經對畫像中的張獻忠心生殺意。

趙立河輕聲說道:“放心吧,我前兩天調了顆衛星給警察部門,他逃不掉的……”

左玉轉頭望向趙立河,淡淡道:“何必等你的屬下去抓他,這家夥多少也算個曆史名人,不如你我親自去見識一下,如何?”

趙立河稍加思索,輕輕點頭:“也好!”

左玉聞言立刻起身,隨手扔下一枚銀元,與趙立河一起離開了茶館。

這些銀元是大夏王朝新發行的貨幣,由於大夏王朝初建不久,還沒有在民間培養起足夠的公信力,貿然發行紙幣很難被民間接受,因而還是先從銀元和銅元開始。

俗話說,打江山容易,治江山難,趙立河深以為然。

他現在算是發現了,建國後治理民生的難度與建國前打天下的難度相比,堪稱幾何式增長。

大夏王朝的科技樹本就畸形,是典型的拔苗助長的結果,其軍力方麵堪比二戰後期的各主戰國,但在民生方麵充其量也就是華夏十九世紀末的水平,連民國時期都比不上。

國家初建,經濟凋敝,趙立河需要的人才也都還沒成長起來,因而無法在民生方麵做到全麵發展,隻能優先專注於百姓的衣食住行。

除此外的其他方麵都還沒來得及發展。

比如移動通信等等,雖然大夏王朝擁有足夠的技術和資料,但還來不及在各地建造通信基站,目前僅有各地方官府拉了電話線,連固定電話都還沒有走進家家戶戶。

正因如此,在許多偏遠的地界,還是有許多朝廷力量波及不到的地方。

這也很正常,畢竟其他世界的華夏建國幾十年都沒有處理好的事情,指望大夏王朝半年就處理好,這怎麽可能呢?

但同樣的,這也給了張獻忠四處流竄,躲避追捕的機會。

秦嶺北麓,有一處地方,叫東湯峪,這裏自古以來就是湯池沐浴的好地方,大明國力鼎盛的時候,那些富貴人家在這裏修建了無數宅邸別業,用來消暑,沐浴。

後來隨著大明逐漸凋敝,秦嶺中盤踞的賊匪越來越多,這裏也就沒有以往那麽安全了。

直到陝西率先起義,秦嶺山匪認為時機已至,當即搖旗應和,他們綁架甚至是屠殺了許多來東湯峪沐浴的達官顯貴,並將其屍骨扔進了東湯峪的溫泉湯池中。

自此之後,東湯峪便不可避免地被荒廢了。

如今大夏建國,盤踞在秦嶺的賊匪百分之九十九都已經被剿滅,但這裏卻仍是荒蕪人煙。

這並不是因為附近的村鎮上無人存活,隻是存活的百姓不願意回這裏生活罷了。

亂世雖然隻持續了數年,但就是這數年間,令東湯峪的溫泉湯池底鋪滿了白色的人體骨骼。

數以千計的亡魂盤踞在東湯峪各個溫泉池底,令百姓對此地心生畏懼,主動編造並傳播了許多恐怖故事。

托了這些恐怖故事的福,張獻忠無需太過費心,隻要扮作冤死亡魂,就能嚇走誤入東湯峪的無辜路人。

當然,也不是所有無辜路人都能得以幸免,比方今天,就有個過路的獵戶遭了難……

“劈裏啪啦——”

從高門大宅拆下來的名貴香木在升騰的烈焰中不斷燃燒,火苗舔舐著上方用樹枝串著的野豬肉,肥美的油脂將拳頭大小的豬肉烤得吱吱作響。

篝火麵前,三名大漢坐在隨便找來的石頭上,目光貪婪地望著那散發著焦香的豬肉串。

在他們的身後,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湯池水潭,潭中沉著一具新鮮的人類屍體。

他身上的衣物早已被扒光,腰間捆綁著粗大的麻繩,繩上係著不少帶著焦黑痕跡的大石頭,全身的皮肉已經被熱水泡得發白發爛。

池麵上漂浮著瑩瑩的油脂,在蒸蒸白氣中散發出令人作嘔的古怪腥味。

尋常人嗅到這種味道,不說當場嘔吐,至少也是難以忍受的,但眼前的這三位大漢卻沒有任何反應,全身心地投入到麵前的豬肉燒烤中,顯然已經適應了這種古怪的味道。

終於,那冤死獵戶打來的野豬肉烤好了。

當中的大漢當即拿起一串,不顧豬肉的滾燙大快朵頤。

待他吃完一串,旁邊的兩個漢子才敢伸手拿肉,貪婪地啃食起來。

吃飽喝足,為首的大漢坐在湯池邊,拿著用小刀剃光的豬骨頭,有一下沒一下地往湯池裏扔著,時不時會砸到湯池底部的屍體,看樣子似乎在靠屍骨取樂。

不過仔細一看,便能看到此人的目光焦點並不在屍骨上,而是直視遠方,似乎在怔怔地想著些什麽。

此人便是明末時期赫赫有名的張獻忠了。

張獻忠,字秉吾,陝西定邊柳樹澗人,少時曾讀書,後參軍,當過延安府的捕快,但又因事革職,隨後至延綏鎮從軍,又因犯法處斬,主將陳洪範觀其狀貌奇異,為之求情,總兵王威看在陳洪範的麵子上,重打張獻忠一百軍棍,而後將其除名。

自此,張獻忠便流落於鄉間。

在原本的時間線上,此人應當於崇禎三年,在家鄉聚集十八寨農民組建起義軍,自此轉戰各地,在一場場大小戰役中成長為與李自成齊名的巨寇。

但在這個世界,趙立河崛起的速度實在太快。

當張獻忠想要說服父老鄉親起義反抗的時候,大夏已經以極快的速度拿下了關中,那些從同盟會走出的年輕官員,靠著一本本用於分配土地的賬簿,輕而易舉地收攏了他好不容易才煽動的民心。

望著那一個個滿臉激動,乖乖配合官員分配土地的父老鄉親,張獻忠卻隻覺得恨鐵不成鋼。

但他又不敢真的與趙立河和大夏作對,因而隻能帶著幾個同樣不甘心的老鄉離開了故鄉,打算去往其他地方投奔那些真正的起義軍。

可不知是不是巧合,大夏的軍隊就好像一頭嗅到血腥味的大白鯊,死死跟在他身後。

他走到哪,大夏的軍隊就推到哪。

那些他想投奔的起義軍,在大夏的軍隊麵前毫無反抗之力,輕而易舉地便被平推。

終於,在發生了數次相同的經曆後,張獻忠忍不住憤怒地破口大罵,他覺得這些人都是酒囊飯袋,因此一怒之下帶著老鄉收攏流民,聚山為寨,打算自立一軍。

但無奈大夏的新軍實在太過厲害,山匪紮堆完全不是對手,隻能潰敗下山,到處流竄。

就這樣,走投無路的張獻忠帶著兩個心腹兄弟,遊走於官府力量波及不到的鄉間地界,仗著勇力與一點小聰明屢次做下大案,至今未被抓捕。

可人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張獻忠心裏明白,自己早晚有一天會失手。

想要活下去,要麽想辦法偽造身份,回頭從良,要麽就必須盡快離開大夏。

至於自首,張獻忠從來沒有想過,他已經殺了不少人了,早就回不了頭了……

忽然,一個漢子腳步匆匆地走來,臉色焦急地說道:“大哥,又有人來了!”

張獻忠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怕什麽,瞧你那熊樣,趕緊換上衣服,把他們嚇走。”

那漢子連忙解釋道:“大哥,這次來的不是山下的百姓,是一群捕快!”

張獻忠霍然起身,皺眉道:“大夏的捕快?!”

漢子連連點頭,眼神裏透出一絲恐懼與退縮之意。

張獻忠心裏也緊了起來,當即問道:“來了多少?”

漢子連忙道:“八個,正好是一支捕快小隊。”

張獻忠稍加思索,果斷道:“不能力敵,準備好陷阱,看看能不能先坑幾個,實在不行就躲進咱們前兩天找到的那個地窖,避上幾天的風頭。”

“是,大哥!”

那漢子連忙應下,轉身匆匆離去。

與此同時,兩裏地外的山路上,一行八人正大步流星地向前趕路。

在他們的身邊,一道清亮亮的山泉水沿著山穀奔騰而下,蒸蒸的白氣在泉水上方蒸騰,水中沒有遊魚,也看不見任何小蟲,岸邊與湖底的石頭上滿是硫磺留下的焦黑痕跡。

嗅著空氣中硫磺的氣味,八人中捉著刀的年輕人不由得微微皺眉。

“雲哥,你真的覺得張獻忠會藏在這種地方嗎?”

“是啊,雲哥。”八人中個子較矮的少年縮了縮脖子,小聲道,“聽湯峪鎮的百姓說,這東湯峪裏可是埋著數千條亡魂呢,張獻忠藏在這裏,就不怕亡魂索命,惡鬼纏身嗎?”

“……”

被眾人稱呼為雲哥的英武青年瞥了少年一眼,淡淡道:“善人怕惡鬼,惡鬼怕惡人,張獻忠自逃匿始已然三月有餘,輾轉各地,做下連環命案,僅是官府知曉就有一十七條,不知曉的更是不計其數。”

“這樣的人,早已是惡人中的惡人,他隻會擔心官府的圍剿,又怎會害怕惡鬼纏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