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文才麵對大洋時閃閃發光的眼睛,李雲心中暗自搖頭。
看來文才不是穿越者……那秋生呢?
正當李雲這麽想著的時候,一位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從義莊外走了進來,正是九叔的大弟子秋生。
秋生自小體弱多病,但自從拜了九叔為師,他日夜習練武功和道家心法,如今已是略有小成,身體也早已不複往日的虛弱。
拉扯他長大的姑媽雖然覺得義莊晦氣,但看在秋生如今身強體健,無災無病的份上,還是允許他每日來義莊拜見師父,順便聽候師父吩咐。
見秋生前來,九叔臉上露出笑容,連忙招手道:“秋生,快過來,為師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暫居咱們義莊的貴客,姓李,你喚一聲李哥便是……”
秋生有些不明所以,但看到李雲那比他還高大壯碩的身材,還是乖乖叫了聲李哥。
李雲笑嗬嗬地應下,隨後言語試探了一下秋生,發現秋生好像也不是穿越者。
……那到底誰是穿越者呢?
莫非這個世界的穿越者還沒有拜九叔為師?
李雲心中思索,與此同時,文才終於忍不住從錢堆中取了一枚大洋,喊著要替李哥去鎮上買早飯,隨後便拉著秋生跑出了義莊。
臨走前,秋生才看到堆在石桌上的錢堆,當即瞪大了眼睛。
“等等!”秋生在義莊門口掙開文才的手掌,忍不住問道,“這是怎麽回事,桌上怎麽有這麽多錢?”
文才嘿嘿一笑,壓低聲音道:“那是李哥給義莊的住宿費!”
秋生呆了一呆,喃喃道:“義莊現在住宿這麽貴嗎?”
文才沒好氣道:“當然不是,是人家財大氣粗,不差這點錢,所以故意用錢財還留宿之恩的,李哥可是留洋回來的大財主,來咱們這窮鄉僻壤尋根問親,過些天若是尋不到親,估計就要走了……”
“所以啊,咱哥倆得抓緊時間,巴結好李哥,要是能從他指縫裏扣點金銀,以後娶媳婦都不愁了!”
文才說得眉飛色舞,師兄弟二人一邊低聲交流,一邊朝著任家莊集市走去。
過了大概十多分鍾,師兄弟二人提著大包小包走進了義莊大門。
在民國時期,大洋作為全國硬通貨,其購買力自然是不容置疑的。
即便是在上海這種當時物價較高的城市,一塊大洋也能買到44斤大米,拿來下館子的話,更是能吃到四五道菜的套餐,而且全是牛扒、燒雞、火腿這類硬菜。
拿一枚大洋買早餐,對文才來說,是這輩子都沒有過的奢侈行為。
而花費一塊大洋買來的早餐,自然也是量大管飽,一個人是絕對吃不完的。
李雲看出了文才秋生的小心思,但他沒有戳破,反而笑著招呼大家一起吃。
九叔對自家的兩個徒弟十分了解,自然也明白他們的想法。
他當即瞪了文才一眼,轉過身,麵露無奈地向李雲致歉。
李雲笑著擺了擺手:“無妨,我拿出這麽多錢來,本來就是想包下整個義莊的夥食費,況且一個人吃飯多沒意思啊,還是人多比較熱鬧!”
文才連連點頭:“是啊是啊,李哥這麽大氣,我就知道他不會介意的!”
九叔瞥了他一眼,冷笑一聲:“祖師有言,取財有道,為師的教誨,你都記到狗肚子裏去了?”
文才臉色泱泱,悶悶不樂,像是霜打的茄子般垮在飯桌邊。
秋生也是噤若寒蟬,一個勁地悶頭扒飯,生怕被殃及池魚。
還是李雲幫忙打了圓場,他笑著說道:“我與兩位道長一見如故,正需美酒助興——文才,你幫我去鎮上買點酒,記住,要好酒,價格不是問題!”
“好啊好啊!”
四目道長聞言眼睛一亮,連忙道:“李兄弟,隻要你一句話,我們師兄弟一定陪你到盡興啊!”
說完,四目道長轉頭望向文才,催促道:“文才,愣著幹嘛,還不快去買酒!”
“哦……”
文才泱泱地應了一聲,起身帶著大洋離開了義莊。
“我也去!”
秋生連忙放下碗筷,跟著文才離開了這裏。
看李雲這麽通情達理,財大氣粗,九叔心裏更氣了。
他是恨鐵不成鋼啊,這兩個毛頭小子都這麽大了,還不懂事……
趁著文才秋生不在,李雲瞥了眼獨自生悶氣的九叔,貌似無意地問道:“九叔,我聽說,修行茅山道術的沒有不認識您的,既然您這麽有名,為何門下隻有兩位徒弟?”
九叔聞言一怔,隨後似是誤會了李雲的意思,輕咳一聲道:“貧道若是廣開山門,自然有大批向道之人想要拜入貧道門下,但貧道一向是寧缺毋濫,不是什麽人都會收的。”
……寧缺毋濫?
李雲嘴角一扯,瞥了眼文才秋生離去的方向,不置可否。
九叔注意到李雲的目光,有些尷尬,當即找補道:“貧道收徒首重緣分,其次是善,再次是真,最次才是修道的天分,文才秋生是不成器了點,但他們與我有緣,而且品性善良……”
李雲點頭道:“這就是所謂的有緣不推,無緣不攀了吧?”
九叔笑著說道:“沒錯,沒想到李兄弟也知道這條規矩。”
“那這些年來,九叔您總共推過幾位無緣的徒弟?”
“太多了,一時間算不出來……至少也有十幾位吧!”
“那這些人裏,有沒有讓您印象深刻的呢?”
李雲圖窮匕見,想要從九叔那裏打聽到疑似穿越者的信息。
九叔一時語塞,忍不住用餘光瞥著師弟,想讓他幫忙緩解尷尬。
但四目道長此時心思都在酒上,根本沒有注意到師兄遞來的眼神。
飯桌上的氣氛一時間變得詭異起來。
還是李雲意識到不對,主動轉移了話題,這才讓尷尬的九叔鬆了口氣。
看來這個世界的穿越者真的沒有來找九叔,至少現在還沒有……
李雲心裏默默地想著。
待文才秋生買酒歸來,李雲發揮出了怪物般的體質,一個人輕鬆放倒了飯桌上的所有人,九叔和四目道長沒有用道術醒酒,自然也不是李雲的對手。
安置好醉倒的四人,李雲留下一張紙條,隨後獨自去了一趟任家莊,想要調查一下莊上的狀況。
但可惜的是,他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情況,也沒有發現任何疑似穿越者的存在。
沒辦法,李雲隻好失望而歸。
此時天色已近黃昏,李雲行走在荒郊野外的小路,朝著義莊的方向走去。
在路過一片荒郊的密林時,李雲忽然腳步一頓,滿臉詫異地望向林子中央。
在那裏彌漫著朦朧的白色迷霧,霧中有塊一人高下的石頭,石頭旁邊,九叔的大弟子秋生正彎著腰,佝僂著身軀,臉上蒙著一塊白布,似乎在背著什麽東西原地打轉。
李雲見狀微微一怔,隨後眯起眼睛,靈識匯聚於眼,當即看破了迷霧,窺見了真實。
隻見秋生背上趴著一個皮包著骨,滿臉皺紋,眼睛凹陷的白發老頭,他的身子在顫抖,嘴唇也在顫抖,稀疏的白發在風中飛舞,那蒼白的嘴角還掛著詭異而又恐怖的笑容。
……原來是個孤魂野鬼!
李雲恍然大悟,隨後忍不住勾起嘴角,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他們。
“唉唉,左轉,小心撞上樹!”
秋生背上的幹瘦老頭嘴角掛著詭異的笑容,口中發出貌似慌亂的疾呼。
秋生聽到他的話語,似乎真的看到了一棵大樹,連忙朝著左側避去。
“對了,左轉,右轉,然後再左轉!”
幹瘦的老頭兒一聲聲地叫著,秋生也是從善如流,在他的指揮下原地打轉。
而秋生似乎也察覺不到自己在打轉,隻覺得背上的老頭兒越來越重,自己也越來越累。
終於,隨著額前汗珠的滴落,秋生忍不住問道:“老伯,你家在哪兒啊?”
幹瘦老頭兒雙手搭在秋生肩膀上,從他頸間探過頭,問道:“你說什麽?”
秋生伸手擦了擦汗,喘著粗氣道:“我說,你家到底在哪兒啊?”
幹瘦老頭笑眯眯地說道:“哦哦,快了快了,過了這座山,再過一座山就到了。”
“什麽?”秋生忍不住叫了起來,“那豈不是要跑到天亮?”
幹瘦老頭笑眯眯地說道:“不用跑到天亮的……”
因為這天根本就不會亮!
秋生眼前蒙著的白布名叫鬼布,掩上了,眼前所見便皆是幻覺。
受幻覺影響,秋生對自己的處境一無所知,隻是背著老頭而茫然前行,直到氣喘如牛,汗如雨下。
看到這一幕,老頭兒麵露得色,嘴裏發出‘桀桀’的怪笑。
忽然,一道略帶笑意的聲音冷不丁地從前方傳來。
“秋生,跑這麽累,擦擦汗吧!”
秋生此時已經沒有多少精力思考,聽到這話,當即伸手探向腰間,想要拿汗巾擦擦汗。
但他此刻存放於腰間的並不是汗巾,而是師叔四目道長賜予他的一張護身黃符。
秋生沒有察覺到異常,拿起黃符,隨手抹到臉上。
黃符蓋在白布上,發出微微的黃光,白布當即掉落。
清涼的空氣迎麵而來,令秋生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原本茫然的理智也重新回歸大腦。
此時,籠罩在秋生周圍的迷霧已經消失,目光所及仍是最初遇到那位老伯的石頭。
看到眼前的景象,秋生不由得一呆。
他當即意識到了什麽,脖子有些僵硬地彎下,將目光投向腳下的地麵。
隻見地上赫然隻有他自己一個人的影子,哪有背上那位老伯兒的半點蹤影!
“怎樣了,年輕人?”
老伯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原本和藹的聲音已經變成陰森的怪笑。
秋生一個激靈回過神來,瞬間頭皮發麻。
糟了,撞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