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上,李二端坐龍椅高堂,下方兩側位列兩班文武官員。

當時正值盛秋,五更時分,天色尚且昏暗,殿中有侍臣掌燈,處處浮光。

借著通明的燈光,李二目光炯炯,掃過下方一幹文臣武將,但見那房玄齡、杜如晦、徐世勣、許敬宗、程咬金、秦叔寶諸文官武將肅然而立,一個個威儀端肅,但唯獨不見宰相魏征的身影。

看到這一幕,李二心中咯噔一下,當即將身邊某位近衛宣至近前,低聲問道:“魏征何在?”

那近衛乃是李二從禁軍中調出來的精銳,相當於獨屬於皇帝的特務機構頭子。

聽到李二的詢問,他當即跪倒在地,冷汗淋漓地說道:“回陛下,昨夜魏相府中有奇光迸現,九霄之上亦有鶴唳聲傳來,臣等驚異於這般異象,未敢靠近相府,還請陛下恕罪!”

李二聞言一怔,顧不得責罰近衛失職之罪,喃喃自語道:“天現奇光,九霄鶴唳……莫不是天庭來使下凡宣旨,命魏征午時三刻監斬老龍?”

想到這裏,李二覺得不能再猶豫了,當即命人將魏征宣來覲見。

當是時,魏征正於相府靜室盤膝而坐,試慧劍,運元神,以待時辰。

他在為官之前,也曾修道,故在元神之道上有些造詣,昨夜接到天庭金旨,魏征又喜又憂,連忙謝過玉帝天恩,然後齋戒沐浴,等待天時,因此未能入朝。

怎料時辰未至,突有李二近侍前來宣旨。

魏征雖然對玉帝金旨無比敬畏,但又不願違抗君命,隻得急急整衣束帶,接旨入朝。

在李二禦前,魏征整理儀容,肅然叩頭,向陛下請罪。

李二微微一笑,赦其無罪,然後命諸臣退朝,隻留下魏征一人。

魏征不知原因,但也無法拒絕李二的要求。

李二笑著將魏征帶入偏殿,先與其談論安邦之策,定國之謀。

直到天日高升,幾近午時,李二命官人取來棋子棋盤,鋪設禦案,笑言道:“興之所至,朕願與賢卿對弈一局,不知賢卿意下如何?”

魏征看了眼天色,長歎一聲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於是,君臣二人坐而對弈,一遞一著,擺開黑白陣勢。

與此同時,長孫皇後手捧一散發銀光的夜明珠,坐於李二身側,靜靜觀棋,默而不語。

……

……

另一邊,涇河上空,雲端之上。

一片烏雲飛速匯聚,帶著滔滔煞氣覆壓而來。

涇河水府中,那化為人形的涇河龍王似有所感,當即麵露驚恐,忍不住將目光投向麵前的三人。

西海龍王畢竟歸屬天庭治下,身份敏感,因而早就避嫌離去。

如今涇河水府之中,僅剩白浪、亞牧和那龍女敖潔三人。

見涇河龍王臉色驚惶,白浪笑道:“龍兄莫慌,不過是去那剮龍台上走一遭罷了,有我等提早在唐皇那埋設的手段,保你此行有驚無險,安然無恙!”

聽到這句話,涇河龍王臉色稍緩,恭敬行禮道:“拜托二位賢弟了!”

旁邊的龍女上前一步,抓住涇河龍王的手臂,與其四目相對,淚眼朦朧。

就在這時,天邊有威嚴的聲音傳來,宣判涇河龍王觸犯天條,合當死罪!

話音未落,道道金色鎖鏈自雲層中延伸而來,刹那間鎖住涇河龍王的脖頸、手腕與腳腕,令其忍不住痛呼一聲,從白衣秀士顯露出黑龍真身。

黑龍頭角崢嶸,鱗甲森寒,身上還彌漫著一股金仙級的強大龍威。

這般實力的黑龍,在當今龍族中已經算是最強大的那一檔,戰力不遜於四海龍王。

但即便如此,在雲端中探出的金色縛龍索麵前,涇河龍王依然毫無還手之力,隻能麵露倉惶,張牙舞爪地被那金色鎖鏈牽引至雲端之上。

“夫君!”

龍女向天伸手,悲呼一聲,而後停下腳步,一臉哀求地望向白浪和亞牧。

白浪與亞牧對視一眼,當即縱身而起,跟著涇河龍王飛上了雲端。

但見雲端之上,無數天兵天將駕馭祥雲,手持長兵,威嚴而又肅穆地俯瞰下方。

在他們的中央,重兵拱衛的地方,赫然是一座金色的高台,其上有碩大的鍘刀佇立,還有一身著金甲的神將立於台上,全身散發著威嚴的神光。

那涇河龍王被抓至此地後,便被金色鎖鏈鎖在了高台之上。

“這就是那剮龍台了!”

白浪停下腳步,望著那剮龍台傳音道:“知道龍族為什麽如此敬畏天庭嗎?”

亞牧若有所思地說道:“就是因為這剮龍台?”

白浪點頭道:“沒錯,天庭處理死刑犯時,其實另有法場,當年對付孫悟空時,他們就是將孫悟空帶去了斬妖台行刑,處理觸犯天條的仙神,也另有刑場。”

“但無論是仙神還是妖怪,其刑場名號都很正常。”

“唯獨龍族的專屬刑場最為特殊,被叫做剮龍台……”

亞牧微微一怔,旋即反應過來,不禁感到一陣悚然。

所謂剮龍剮龍,正是先殺後剮!

天庭處理叛逆的妖魔,違規的仙神,都像是在處理正常的犯人,但唯獨在對待龍族上,像是在處理一種珍貴的食材。

亞牧還記得,聶長川當初跟他們說過,數年前的那場蟠桃盛會上,除了各品蟠桃與一幹仙果,還有奇珍異獸,龍肝鳳髓!

想到這裏,亞牧不禁感慨:“難怪天庭勢弱之時,四海龍族也不敢反抗,就連涇河龍王這種金仙級的大能,在玉帝的一紙詔書麵前也如此驚惶。”

“……這是深深刻在龍族腦海中不知多少萬年的恐懼啊!”

想到這裏,亞牧將目光投向前方的剮龍台,在涇河龍王身下的台麵上,隱隱有斑斑血跡留存,滔天煞氣從中湧現,似乎有無數真龍冤魂在咆哮。

就在這時,那金甲神將上前一步,怒視著二人喝道:

“來者何人?!”

白浪絲毫不懼,上前道:“吾乃中天大帝麾下,核能真人白浪!”

……中天大帝?

金甲神將微微一怔,旋即語氣一緩:“原來是白真人,不知帝君何在?”

白浪笑道:“帝君不在,我二人隻是來長安訪友,從此處路過而已。”

金甲神將眉頭一皺,身上神威彌漫,淡淡道:“既然帝君不在,真人空口無憑,恐怕難以從法場禁地安然脫身,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真人持有大帝憑證。”

大帝憑證?

白浪與亞牧麵麵相覷。

後者稍加思索,翻手取出虛空玉牌,淡淡道:“此物可為憑證?”

金甲神將定睛一看,旋即臉色一變,收斂身上氣勢,笑著說道:“果然是大帝麾下!”

說著,他拱了拱手,笑道:“法場森嚴,容不得在下馬虎,兩位真人,冒犯了!”

白浪笑著說道:“無妨,神將大人也隻是秉公職守罷了,可以理解!”

金甲神將鬆了口氣,輕聲道:“既如此,還請兩位真人盡快離去,若是耽擱了行刑時辰,恐怕在下不好坐視不理……”

白浪搖了搖頭道:“那怕是不行。”

金甲神將皺了皺眉,握緊了手中的長槍。

“為何?”

“貧道方才說過的吧?”

白浪一邊說著,一邊將目光投向剮龍台上麵露希翼的涇河龍王,緩緩道:“我二人此行前來,是來長安拜訪老友的。”

金甲神將順著他的目光望向身後,旋即轉過頭來,長歎一聲。

“恕在下愚鈍,兩位真人的好友,不會就是在下身後這條孽龍吧?”

“神將大人果然聰慧!”

白浪麵帶笑容,朝著那金甲神將豎了個大拇指。

金甲神將皺起眉頭,身上再次彌漫出金仙期的神威,淡淡道:“這……恐怕不好吧?”

“不瞞兩位真人,這涇河龍王擅自修改降雨時辰,已然觸犯天條,合該判處死罪,兩位真人乃是中天大帝麾下,何必為了一條孽龍,趟這渾水呢?”

白浪歎了口氣道:“沒辦法,誰讓我已經放言出去了,不能不救啊!”

旁邊的亞牧全身綻放銀光,淡淡道:“神將大人,這涇河龍王不過是稍稍修改了降雨時辰,又不是抗旨不尊,天庭小懲大誡也就是了,何必非要苦苦相逼呢?”

話音落下,沒等金甲神將作答,白浪倒是先搖了搖頭。

“放棄吧,這種事情一向是可大可小,真要講起道理來,咱們還真不占理,你也別白費口舌了。”

“……”亞牧瞥了他一眼,歎了口氣道,“所以,還是發展成劫法場了?”

白浪微微一笑:“什麽劫法場,別說的這麽難聽,你我不過是遇見同階好手,一時手癢,想要跟這位神將大人切磋一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