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輪回大道

大禮不言謝。

銀角大賢的禮物實在太重,柳毅竟是找不到太多的方案送一份回禮給銀角大賢,唯有到時候再送他一劍,算是了卻以往的因果,一了百了。

轟隆!

轟隆隆!

周圍諸多修士混戰不休,每一個呼吸,每一眨眼間,都有高手殞落,同時也有數不清的修士,鑽進了血色輪盤口子之內。

至於血色輪盤當中,到底有沒有危險,這些修行之士全部知曉。

機緣二字,足矣讓無數修士鋌而走險。

不論是鴻蒙之劍,還是阿鼻元屠,亦或是半步教主血海冥河的道統,都算是轟動天地的機緣。

三者當中,能得到任何一樣,就能受用無窮。

柳毅不斷在修士堆裏飛馳,移形換位,開始還有不少修士追殺他,可追著追著,眾修士卻紛紛放棄了,畢竟此番最重要的是謀取機緣,而不是誅殺這個太古四龍之一的應龍後裔。

若非是受到了血色輪盤的影響,導致這些修行之士道心不穩,隻怕在此地壓根就不會發生這種自相殘殺之事。

活得越久,自然越是老謀深算。

無論任何修士,都會愛惜自身性命,怎會為了一些無謂的事情,去喊打喊殺,讓自己身處險境,甚至身死道消?

沒有人會這麽蠢。

打著打著,混戰成一團的修士漸漸平靜了下來,似乎先前不少修士的死,已經喚醒了他們的神智。

不知不覺,這血海之外的修行之士,已經不再相互攻殺。

這時候,上洞八仙才再度飛了過來,遙遙凝視著唯獨在口子之外,宛若蝗蟲螞蟻一樣密集的無數修士。

“師妹,該用那件法寶了!”

漢鍾離搖著芭蕉扇,指了指緩緩平靜下來的無數修士。

“大善!”

何瓊點點頭,手掌一番,袖子中閃現出明亮光輝,顯現出一戰宮燈,提在她纖纖細手當中。

這一盞燈籠,一共有八麵。

每一麵之上,都繡畫著山川河嶽,宛若是一座乾坤大門,像是一方世界的入口,可以從畫麵當中,看到那世界的一隅之景。

八麵八景,叫做八景宮燈,乃是太上教主八景宮的寶物,上品先天靈寶,費力不凡。

一共八道光輝,赤橙黃綠青藍紫白,照射而出。

唰!

這番手段,有些像孔宣道人的五色神光,卻又頗有不同。

周圍修士隻需被光輝照在身上,立時就覺得血色輪盤中傳來的咚咚之聲,以及心中煩躁感覺消失不見,隻覺得心神明鏡,再無半分亂砍亂殺的心思。

“好一個上洞八仙!你們既然帶來了太上教主的八景宮燈,為何不早早施展出這件法寶,為何要坐看我們自相殘殺?”

“素來都隻聽說太上教主仁德無雙,比起佛祖更能普度眾生,為何你上洞八仙卻如此殘忍!”

“聽聞那雪羽大尊的傳人已經出現在諸天萬界,隻怕有朝一日雪羽大尊也會重臨天地,在這關鍵之時,我方多死傷一位修士,實力就會減弱一分,你上洞八仙竟然如此冷漠無情……”

眾修士心思平靜下來之後,卻反倒是開口斥責上洞八仙。

眾說紛紜,滿臉敵視。

“此舉,是我師尊的意思!師尊早已算到,幽冥血海當中的機緣極有可能會在這一次顯現。機緣本是無主之物,唯有福運無雙之人,才能謀取在手。可而今來到此處的修士太多,魚龍混雜,良莠不齊。如若連血海當中區區靡靡之音,以及咚咚的心跳聲都抵擋不住,又有何資格參與到爭奪機緣的事情當中?”

呂純陽站在荷葉道台之上,朝著何瓊點了點頭,再掃視四方修士,冷然言道:“此舉,可謂是去蕪存菁,算是半步教主血海冥河留給天下修士的一場災劫。諸位道友既然渡過了這場災劫,理當歡欣雀躍才是,何必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替那些身死道消之輩操心?”

“哼!說的比唱的好聽!”

“沒想到你太上教主一脈,也如此陰狠毒辣。”

“被你這麽一說,我們就都成了大劫當中的應劫之輩,你上洞八仙倒是成了好人?”

“莫非我們這芸芸修士,都是在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眾修士雖依舊憤怒,卻並沒有真正生出打殺上洞八仙的心思。

畢竟八仙是太上教主門徒,此番又是奉了太上教主的旨意,不能輕易得罪了。

傳聞,那鴻蒙之劍裏頭,蘊藏著雪羽大尊的道統!

若是得了鴻蒙之劍,得了大尊的道統,或許能有幾分機會,修煉成另一個大尊,到時候豈非要威震天下?隻要修煉成大尊,哪怕是與鴻鈞老祖為敵,與天道為敵,也無需懼怕半分。至於幾位教主,又怎能與大尊相比?

……

無數個念頭,出現在眾修士心中。

被八景宮燈梳理了一番道心,抵擋住了血色圓盤的咚咚之聲以後,這些修行之士心中欲念反倒是更為熾熱。

柳毅卻懶得去管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他已經隨著修士洪流一路往前擠壓,擠油渣子一樣,擠到了血色圓盤的口子之外,隻需再擠上一段時間,就能進入血色圓盤。論修為,他是聖賢層次,在諸多修士當中也算是中上水準,自然不會落在最後麵才進入血色輪盤。

眾修士擠成一團,先前還罵罵咧咧,可罵完了發泄完了心中的不滿之後,就相繼變得沉默起來。

這使得血海當中,寂靜得可怕。

除了咚咚之聲以外,再無其他聲音。

神人高手自然不用靠著呼吸來活命,故而就連呼吸之聲也沒有。

此刻,柳毅已是到了口子數米之外。

時至此刻,已經無需柳毅朝著前方奮力擠壓,後方那些修士超前飛馳的推力,就足矣把柳毅推進口子之內。

原先被照妖鏡照得顯現出妖魔鬼怪原形的各方修士,此刻又變作了人形。

可惜,血色圓盤周圍,存在著一股無形之威,能逼得修行之士無法將身軀再度變小,否則所有修士都施展變化之法,將肉身變得隻有米粒大小,甚至隻有灰塵大小,豈不是所有修士能一股腦兒,轉瞬間飛進口子當中?

冥河雖死,卻餘威長存。

這一座幽冥血海,以及懸在此處的血色漩渦輪盤,似乎就是在芸芸眾生宣示著,他血海冥河曾經在天地之間存在過。

轟隆!

一道雷霆,當麵而來。

恰在柳毅飛進了口子之時,打在柳毅身上。

這口子之內,是一條台階走道,一共有九十九個台階,宛若是鮮血結冰之後的冰霜雕刻而成,血光閃閃,滿是凶煞之氣。

雷霆鮮紅如血,乃是冥雷,卻與先前在血海當中顯現出的雷光頗有不同。柳毅放出諸多法寶,甚至連萬雷之源施展了出來,都沒有擋住這一道雷霆,竟被雷霆紮紮實實,打在了身軀之上。

雷霆入體,卻並沒傷到柳毅的身軀,竟是直接衝向了魂魄。

轟隆隆隆!

無盡雷音,響起在柳毅心神深處,震得他險些就心神不穩,一瞬間竟是有些失神。

當柳毅回過神來之後,卻發現自己並不是位於台階前方,而是來到了茫茫宇宙虛空當中……

一種無與倫比的孤寂,伶仃感覺,滋生在柳毅心頭。

隻因這宇宙虛空已經殘破無比,寂靜無比。

遠遠近近的星辰,竟然都是殘破之物,就連那一顆顆恒星,都殘缺不全,或是被劍鋒一分為二,或是被法寶神通打得四分五裂,或是被某位大威能之輩咬出了一個缺口。

又有無盡的星辰灰燼,懸浮在宇宙虛空當中。

整個場麵,寂靜無比,仿佛世間凝固了,星河、星雲、星辰、世界碎片、塵埃……全都靜止不動。

甚至折斷的、碎裂的山峰;眾生的屍體,一節一節河流,一塊一塊海洋,懸浮在宇宙虛空當中,仿佛被凍結住,紋絲不動。

恍若空間在此刻凝固,時間在此刻停止。

柳毅心中驚奇,環視四周,卻驀然間發現了,遠處塵埃當中,懸浮著半截山峰。

定神一看,竟是發現山峰之上,寫著玄天劍宗四個字。

其中那一個“劍”字,柳毅最為熟悉,此字乃是當年受到大師兄淩萬劍之邀,柳毅親手寫在神劍峰之上的字跡。

峰頂一片荒蕪,寸草不生,盡是冰霜。

一個修士,坐在冰霜盡頭。

天道大河碎了,三千八百條支流也碎了……這些碎片化作一截一截的的靜止河流,宛若天地橫屍,懸浮在那位修士背後,充當背景。

柳毅仔細看了看,頓時眼神一驚,霍然發現那位修士竟然是他自己!

隻是與此刻的柳毅不同,那端坐在峰頂的柳毅,已經是滿頭白發,相貌雖然依舊年輕,可渾身上下全散發出一種毫不遮掩的蒼莽荒古氣息,似乎在向宇宙玄黃訴說著他的蒼老與孤寂,隻讓人覺得英雄遲暮,長發如霜,寂寞如雪。

簡直無法置信!

柳毅原本古井不波的道心,亦是震顫不休,再也無法維持道心通明的境界,立即掐指一算,這一瞬間竟是隱隱有所感悟,有所預兆……

似乎無數年之後,他真就該這樣獨坐虛空,獨自麵對著這一篇星辰皆裂、十方俱滅、虛空殘破景象。

這宇宙玄黃、無盡虛空,除他柳毅之外,再無其他生靈。

沒有婉兒,沒有陸凝霜。

沒有胡圖圖,沒有貪狼。

沒有雪羽大尊,也沒有唐佳文……

天上地下,宇宙洪荒,僅此一人。

除此人之外,再無一個活物!

除此人之外,再無一絲半縷生機!

“為何!為何會這樣?”

柳毅心中如此兩聲怒吼,便把他驚醒了過來,這才發現自己依舊處於通道之內,至於先前的宇宙虛空畫麵,隻是一場虛幻而已,

在陷入幻境的過程當中,他竟是不知不覺,就走完了那一條血玉台階。

台階盡頭,有一片廣場,廣場末端,有兩扇大門。大門有層層疊疊的雕花,片片道紋。

若是朝著這些花紋看得久了,哪怕是神人,也會將心神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已有諸多修士,站在廣場當中,卻並未進入門中,而是正在以傳音之法交頭接耳,不知在說些什麽。

一座牌匾,矗立在兩扇百米大門之前。

匾文上寫著:“入我輪回大道,登九十九層台階,可得一眼機緣。一眼萬古,看那修行之路,終於何時、止於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