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一章 驚得鬼神跳

吳蛋跪在地上,柳毅不與他說話,他卻不肯起來,隻抬著頭,眼巴巴看著柳毅,等著柳毅下一步指示。

“老吳,今ri你劈砍出了五六十個桃符,放了整整半碗血。這幾十個桃符與半碗鮮血對你來說隻是舉手之勞,對我來說卻作用極大!我突逢大難,落在海中,若非你救了我,隻怕早已沉屍大海。救命之恩,本就無以為報,而今你又與我結下了這斷善緣……”

柳毅眯上眼眸,細想了一番,忽然問了一句,“你是我大恩人,我本不該受你一拜。可你拜我之時,我卻並未阻止,反倒是正兒八經受了你的跪拜,你可知這是為何?”

“老吳不知道。”

吳蛋搖了搖頭,並未起身,口中隻說道:“上仙的心思,怎是我一個粗人能猜得到的?”

“不知道就對了。”

柳毅淡然一笑,忽然間神色變得嚴肅冷峻,沉聲道:“吳蛋!你可願意拜我為師,入我門下?”

“願意!願意!”

吳蛋隻覺得被一道洪福大運打中了頭顱,歡喜得語無倫次,說道:“大仙如此誠心誠意要收我為徒,我吳蛋怎能推辭?”

“哈哈哈……你這渾人,說話的語氣與你胡師叔倒是有些相像。”

柳毅神色一暖,掃視了一眼窗外暴雪,說道:“若是他在此,定然要說一句:大仙既然如此誠心誠意收我為徒,那我就大發慈悲拜你為師吧。”

“這……”

吳蛋糾結著粗眉毛,問道:“師尊說的胡師叔,是不是那個胖兄弟?”

“然也!”

柳毅點點頭,說道:“在沒有遭受劫難之前,他也是一個褪去了凡塵,修煉成仙之人。你叫他一聲師叔,倒也不算吃虧。”

“不吃虧!不吃虧!”

吳蛋說道:“我既拜入了師尊門下,理當尊師重道。”

“我這一脈道統也有門派稱謂,門派叫做玄天宗,你且記好了,有關玄天宗的師門戒律,你也需牢記在心。至於我門下弟子,除了玄天宗的師門戒律之外,還要守一條規矩,那就是‘問心無愧’四字。修行一世,謂之修道,修道二字,貴在修心。”

柳毅神色嚴肅,一本正經說道:“我受了你的大恩惠、大善緣,一時間無以為報,對你有所虧欠,未免會問心有愧。而今收你為徒,你我有了師徒的名分之後,你救我、幫我,都在情理之中。”

此話一出,吳蛋卻有些弄不明白。

這漁夫活了四十來歲,做了多年光棍,見識也算不低,可對於修行之士這種了結因果的心思,卻有些難以理解。

“剛剛那些話語,你懂了便懂了,不懂也就算了。你隻需知曉,你這師尊為人處世隻求問心無愧不求其他,這就對了。”

柳毅深吸一口氣,沉吟道:“為師收你為徒的目的,雖然是為了要了結先前的因果。可你既然入了我的門牆,為師自然要盡心教導你。有一事先要告知與你,我門下本有一個弟子,名作程一峰,是你的大師兄,他已有著人仙修為。從今往後,你便是我柳毅門下二弟子。”

吳蛋點了點頭,說道:“敢問師尊,什麽是人仙?”

“修行之士有諸多境界,從養氣、練氣,再到神魂、真--法,再到真人、純陽,步步維艱。隻等純陽之劫一過,肉身魂魄一體純陽,方能褪凡成仙。成仙之後,亦有四個境界,分作人仙、真仙、陸地神仙、太乙金仙。”

柳毅細說一番,又道:“為師與人大戰,才遭受劫難,墜落海中。未曾受難之前,修為已達陸地神仙,雖算不得什麽通天徹地的高手,可教你修行卻是綽綽有餘。”

“弟子愚鈍,哪敢懷疑師尊的實力。”

吳蛋心中驚喜不已,他雖不知道修行之士怎麽區分修為境界,可身為凡俗世人卻多少聽過一些仙人的故事,而今聽聞師傅修為到了仙人四境界中的陸地神仙,便明白了師傅修為不凡,怎能不喜?

他原本渾濁的眼睛,也變得神采奕奕,旋即又問:“師尊,太乙金仙之上,又是什麽?”

“太乙金仙之上,就化仙為神。”

柳毅溫婉一笑,說道:“若成了神,就不再與天地眾生相同。神人壽與天齊,長生不老,若不沾因果不惹殺伐,足矣活到天荒地老,與日月同輝與天地同壽。”

咳咳咳!

柳毅重傷未愈,話說的有些多了,便握拳捂住嘴巴輕咳了幾聲。

“成神!”

吳蛋雙眼放光,喃喃說道:“也不知有朝一日,我能否成神。”

成神二字一出,擺在桌上的龜甲立時顫了一顫。吳蛋雖沒有發現龜甲變化,可柳毅卻看的清清楚楚,隻在心中想道:“吳蛋祖傳的龜甲,隻怕也不是凡物。”

一念至此,柳毅指著龜甲,說道:“你且把這龜甲收起來,藏在隱秘之處,莫要被人發現了。此物既然是你祖傳的東西,理當不能落在旁人手裏。若有一日我恢複了修為,再給你煉製一件儲物法寶,能收納諸多物件,倒也十分方便。”

“這……”

吳蛋轉念一想,立時將龜甲捧在手裏,遞到柳毅麵前,說道:“弟子雖然是粗鄙漁夫,也知道拜師的規矩。我手裏也拿不出珍奇之物,這龜甲就當做拜師禮,將之敬獻給師尊。”

“此物與我無緣。”

柳毅搖搖頭,拒而不受。

聞言,吳蛋更是心中一暖,心神大定,對柳毅更是敬重,念想道:“師尊果然是道德修真之士!我能得師尊看中,收入門牆,實乃祖上修來的福分!”

“你既已入了我門牆,就不可再像從前那般,隻靠著打漁混日子,渾渾噩噩度日。而今乘著冬月寒天魚價較高,你帶著桃符出海,多打些海魚,賣些錢財,再把你那相好的女子贖了身,把她接到此地,也好與你日夜相伴。”

言及此處,柳毅卻話鋒一轉,說道:“不過,你成了修行之士,壽命必會日有所增也有所漲,隻怕到她鶴發雞皮,容顏蒼老之時,你不急相貌不曾變老,反倒是會越發的年輕,宛若少年。”

“這……”

吳蛋神色微微一暗,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柳毅淡淡說道:“修行在世,有所得就有所失。得失得失,有失有得,有得有失。曾經有人,若要修煉成神,關鍵之處就在於得失二字。為師雖沒有領悟成神的真諦,今日卻預先把這兩個字傳給你,算是在你麵前第一回講道。”

“弟子……弟子既然說了她是我的女人,就應該不離不棄。”

吳蛋果真很光棍,竟然說道:“她出身於滾滾紅塵,定然入不得師尊門牆,弟子也不奢望她也能成為修行之士。弟子隻想把她帶在身邊,不離不棄,若有朝一日她生老病死,弟子替她送終,終生不娶就是。”

“你果然與我有緣,有情有義,合該入我門下!”

柳毅含笑點頭,又道:“她若有幾分修行的資質,我也可以傳她法門,讓她步入修行之道,卻不可收她為徒。”

“師尊,這又是為何?”

吳蛋有些不解,試探著問道:“莫非因為青樓女子出身不好?”

柳毅神色不變,淡然答道:“她既然與你相好,卻還要收納你的錢財。這種風格,與為師的門風不合。”

“唉……”

吳蛋神色一黯,心中稍有遺憾,卻知道自己能拜入大仙門下,已算是洪福齊天,又怎能奢求太多。

柳毅點點頭,指著擱在**的矮茶幾,說道:“你既入我門牆,日後煉丹煉器,畫符學劍,都要一一學一遍。今日正好我要畫符,你且站在一旁看著,等我畫了三道桃符之後,你再出門打漁。”

“弟子遵令!”

吳蛋老老實實站在一旁,盯著桌上桃符。

“畫符之道,在於知竅二字。畫符不知竅,徒惹鬼神笑,畫符若知竅,驚得鬼神跳。為師的符法有些獨特,源自於上古之時,全以三千八百個上古符籙銘文為基礎。你若要學這種符法,首先要有人仙修為。隻是,天地間有萬法諸門,符法也有許多種,等你入了修行之門,體內生出了真元,我先教你尋常符法就是。”

柳毅拿起一張桃符,筆走龍蛇,寫下了一個“雷”字,再撒上朱砂,桃符已算是化成。一連畫了三張桃符之後,柳毅將這三個桃符全給了吳蛋,說道:“這三張桃符,你戴在身上,若遇到什麽危難,隻需咬破手指,在桃符上滴一滴鮮血,再把桃符投擲出去,桃符就能顯化出一道雷霆,威力倒也勉強過得去。”

“弟子遵令。”

吳蛋老老實實把桃符揣入了胸口,卻又覺得肩膀上有些癢,忍不住伸手去抓撓了一番,頓時就把肩膀上結痂的傷疤抓破了,露出裏麵新長出來、白白嫩嫩的皮肉。

這些傷口,是吳蛋在海中與暴風拚搏之時,所受之傷。

對於普通人來說,至少也要十天半月,才能複原。

可吳蛋卻在短短半日之內,恢複了一身傷勢!

“我這弟子,果然血脈不凡!”

柳毅心中感慨,又想道:“他本就是一個憨厚老實之人,才沒有被人發現他的不凡之處。若他是一個好勇鬥狠之輩,隻憑著一身天生神力,以及強橫異常的肉身恢複能力,就早已揚名立萬了。若是去了凡俗帝國的軍伍當中,修煉了軍中功法,免不得又是一個絕世猛將!”

吳蛋拿了桃符,喜滋滋出門而去,揮手就把搭在籬笆上的漁網扛在肩上,一路小跑直達沙灘,再駕著漁船除了海。

鄉間鄰裏之人還以為吳蛋得了失心瘋,腦子不正常,居然要在大雪天跑去海裏打魚,一個個使勁的笑罵著吳蛋。

吳蛋本就木訥,平日裏又被人嘲諷為“沒蛋兒”,自然不會與這些鄉間鄰裏之人多說些甚麽,隻悶著頭除了海,心中想道:“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土鱉,等我跟著師尊修煉有成,到時候衣錦還鄉,亮瞎你們的狗眼!”

船行在海上,風帆被海風吹得鼓掌鼓掌。

“師尊說了,畫符不知竅徒惹鬼神笑;畫符若知竅,驚得鬼神跳。等有朝一日我修煉有成,隻需畫出一套符,鬼神見了都要退避三舍!”

吳蛋心情愉快,隻覺得師尊畫符的姿態飄逸帥氣,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神仙中人的氣度。可吳蛋卻不知,柳毅身負稀世靈根,最能調和五行靈氣,隻需心念一動,以鮮血中的生機為引,就能引動天地靈氣灌入符中。

世間有一些治病的偏方,需要藥引子。

柳毅一身修為不能調動半分,畫符也需要藥引子,正是吳蛋的那半碗鮮血。

五六十張桃符,也非一蹴而就,非能在即刻間畫成。

柳毅沾著鮮紅的血跡,正在房中畫符,一筆一劃宛若龍蛇奔走。貪狼趴在一旁,眼也不眨,忽然愣愣的說道:“大叔!那隻八個腦袋的大怪獸肯定不是凡物,人家隻看了一眼,就覺得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可人家看到的,僅僅是大叔筆尖生出的虛影而已,要是怪獸的真身在此,隻怕恐怖之極。隻怕連人壓道人變化而成的金色大烏鴉,也比不得這一隻八個腦袋的大怪獸!”

“小灰灰你怕了?”

柳毅停筆略作休息,說道:“這怪獸虛影,是從吳蛋的鮮血裏衝撞而出。由此可見,吳蛋體內,就存在者那八首八麵怪獸的血脈。我既然收了吳蛋做弟子,與那怪獸就算是結下了異常因果。若他恩將仇報,要與我做過一場,到時候便與他大戰一回就是。我就不信,一個連自己的血親後輩都照顧不到的人,能有多少威勢!既不能蔭及子孫,他功高蓋世,功參造化又有何用?”

“大叔說的有道理,大叔雖然沒有大神厲害,但還是把人家照顧得好好的,這也算是蔭及子孫了吧。”

貪狼似乎是受了胡圖圖影響,思維十分跳躍,說道:“本來人家也有隻饕餮小怪獸,可饕餮小怪獸卻在先前那一場劫難裏折騰死了,隻剩下屍體藏在胡大叔的儲物戒指裏,現在也拿不出來,人家想把它埋了都不行。”

“饕餮隻是異獸,靈智微弱,心神被吞噬萬物的本能驅使。這饕餮死了就死了,有何可惜?”

柳毅搖搖頭,凝神看向門外,視線直達風雪深處。

時至此刻,天色已經到了黃昏。

柳毅眉頭微皺,忽然間神色竟有些擔憂,言道:“你胖大叔已經出門二日,若是平日天高物燥倒也罷了,可而今大雪遮天,城中街道必定行人稀少,生意定然不好做,他為何還不回來?”

“莫非……莫非胖大叔遇到危險了?”

一言至此,貪狼抬起爪子在自己嘴巴上拍了幾下,罵道:“烏鴉嘴,打死你個烏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