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清晨的光線，總是宜人,隻是今天有人沒心情去欣賞蔚藍的天空,清新的空氣。
向千彤在說完上一句話,停了好久都沒有繼續,司落辰知道是這個秘密太長,需要時間去整理。所以她耐心的坐在一旁,看著這張就算沒什麽血色還如此吸引她的臉，格外心疼。
沒一會兒，向千彤往旁邊挪了挪,道：“要說的話太多了，可能要說好久好久，落辰要不要先吃點東西,然後躺進來再聽？”詢問的口吻，她知道司落辰肯定沒休息好。
“你餓了？”司落辰以為是向千彤餓了。
向千彤搖頭：“我不餓，這就是這個藥的副作用之一。我昨天晚上有拿來些點心，你先吃一點吧，好嗎？”
司落辰蹙著眉，她不想讓向千彤擔心，聽話的拿起茶幾上的點心放在嘴裏，甘甜的點心此時在司落辰的嘴裏，又喝了點水潤了潤，終於知道什麽是食不知味了。當鑽進去向千彤被子裏的時候，司落辰才發現被子裏並沒有想象中那麽溫暖。
對於這一切她都沉住了氣，神情自若的伸手將向千彤攬入懷裏，二人沒有眼神的交流，因為司落辰害怕，怕自己給向千彤壓力。
“這樣就不冷了，你餓了就跟我說，秘密太長可以慢慢講，嗯？”司落辰盯著黑著屏幕的電視機，好像看著夜空一樣，溫言道。
向千彤倚在司落辰的肩膀上，緩緩的垂了垂頭，問道：“落辰，你還記得我們最後一次見麵是什麽時候嗎？”
沒想到，她會問這個。
司落辰點頭：“嗯，你救我那天下午。你受傷之後，我們就沒見過。之後我去找你，姐姐和我說，你已經走了……”聲音有些沉悶。
“偌楠沒有騙你，我是走了，而且非走不可。
司落辰：“……”
“我受傷之後，一直都是偌楠找人照顧我。”
這件事司落辰知道，點頭回應：“姐姐和我說會送你到最好的醫院，她答應我不會讓你有事。”
向千彤沒有否認，但意味深長道：“偌楠做到她能做的所有事。隻是……我那個時候傷的太重，是不是最好的醫生和醫院已經不重要了。”
司落辰沉著表情，抿著唇，她已經開始懊惱自己了。那個時候，向千彤被送到醫院，姐姐承諾會用最好的醫生來救她。但是唯一的要求，就是這個時間不許離開司家。
這當中到底發生了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姐姐竟然一個字都沒對她提起過。
內心不禁冷笑。
“雖然我一直在昏迷中，但是我依稀記得一些事情。記得我一開始所處的環境很好，枕頭上有淡淡的香草味，可是醫生和我父親說沒辦法救活我……父親很生氣，他甚至還動手打了那個醫生，說他沒有用。雖然我都知道，能聽到，可是我就是怎麽都醒不過來……”
向千彤頓了頓，語氣帶著絲絲絕望。
“後來，我以為我再也醒不過來，但是……我確實又有了些許意識。不知道是不是昏迷的人，感觀都特別敏感，我知道周圍的環境有了很大改變，我能聞見潮濕的味道，不用看都知道四周又髒又亂還十分昏暗。我隱約聽見了父親的聲音，他在求一個人救我。”隨後輕歎一口氣，好像這是一個噩夢的開始 。
司落辰蹙眉：“……誰？”醫院都無法做到的事，那個地方怎麽可能做的到？
“不知道。我直到醒來那裏的人我一個都沒見過，也不知道那是哪裏。我隻記得一個男人的聲音，很粗，很厚。他隻說過幾句話，怎麽樣？加大藥劑，不死就好。”向千彤冷笑一聲，帶著絲絲無可奈何，很淡的繼續：“那裏……真的很髒，我甚至可以聽見地上亂竄的老鼠，在撕咬著電線，我好怕它們會咬死我，但是我依舊不能動，怎麽都醒不過來。”
司落辰緊緊的摟著向千彤，閉著眼努力讓自己平複心情，她要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因為她知道，向千彤的秘密才剛剛開始。
“我不知道我在那個環境待了多久，那裏一直很潮濕，不分晝夜的昏暗。是半個月？還是一個月？我分不清楚，我隻知道我被捆綁在**，他們每天在我的身體裏注射一種東西，是什麽我到現在都不清楚。但是那個東西注射進來後我全身都很痛，就像有千萬隻蟲子在撕咬我的肉，啃我的骨，一塊一塊的，那種疼痛……”
向千彤突然捂住心口，肩膀微微發起顫來。沒想到隻是稍稍回憶……當時的痛，竟然還這麽清晰。
司落辰知道向千彤其實已經在盡量簡化或修飾這些經曆，目的隻是讓她知道這個秘密而已。但……隻是想象她就已經無法承受，更何況向千彤是親自經曆。緊到不能再緊的將向千彤攬在懷裏。
心疼她！
可是這終歸不是一場噩夢，不管過程再驚心、再痛，醒來後不過是虛驚一場。向千彤講述的每一字每一句，就好像是在撕開自己剛剛愈合的傷口，那種痛依然曆曆在目。
“終於有一天，我爸先承受不住了。便要求他們在我的身體裏，注射另外一個東西。目的……隻想減輕我的痛苦。”
“麻藥？”隻是說出這兩字的時候，司落辰腦子裏晃出的是另外一樣東西，那種痛想必麻藥都無法控製。
司落辰身體驀地一顫。
“……嗬，看來落辰，你已經猜到了。”
“怎會！？”司落辰完全不敢相信，這東西雖然會讓她減輕痛苦，但是會對身體造成更大的影響。
司落辰整個人已經憋紅了眼，緊緊咬著唇……對於那些救了向千彤的人，她內心沒有絲毫謝意。
“想來，當時父親的目的隻是想讓我活下來，又不想讓我太痛苦。人總是不知足，起初隻是要我活著就好，等我活下來又希望我可以一直活著。可是……老天是公平的，怎麽能讓你一次又一次得逞呢？”向千彤承認，那個時候她並不理解父親的行為，甚至還有一些恨意。但設身處地的去想，也屬人之常情。時間久了，不過是過眼雲煙罷了。
彼此稍稍沉默了一會兒，這個過程都需要消化，向千彤長歎一聲繼續道：“不管經曆了什麽，最終他們真的沒讓我死。但是我也因此變的人不人鬼不鬼，還要飽受毒癮的折磨。那個時候我就在想……這樣的結果，我寧可當初不要活。可是……我終歸沒有勇氣自己了結自己。”一聲輕笑。
如果換做之前，向千彤說出這番話，或許還會遭到司落辰的反駁。如今……司落辰卻一句都說不出口。
這種痛苦的經曆，換作是她，也會如此吧？
“之後父親把我交給了你姐姐就不見了，他臨行前和我說五年後他會聯係我。本來我還想去見你，想親口和你說我還活著，別擔心。可是那個時候的我，就連我自己見了都害怕……嗬嗬，所以我沒去找你，隻是讓偌楠帶了一句話，就離開了。”
雖然向千彤此時說的輕鬆。但司落辰隨意想都想的到，那個時候的她是有多絕望？用生不如死來形容，恐怕都不夠……
司落辰仰著頭，輕輕呼出一口氣，閉著眼感同身受的想象身邊這個女人離開之後的路，是有多無奈、無助。而她卻將這些當做她唯一的秘密塵封下來，再見麵對自己依舊不求回報的付出……隻是這樣隨意想想，司落辰就意識到自己的情緒越來越不穩定，另一隻手已經緊握到手掌發麻，強忍了好一會，才勉強淡淡地問道：“之後……就去了美國？”
向千彤無奈的點了點頭，她開始繼續，慢慢回憶那種活下來之後帶給她最真切的痛苦。如果當初的痛隻是身體的痛，那麽活下來的痛，是對身心的折磨。
“偌楠幫我在美國找了最好的戒毒所，我在那裏足足待了一年。那一年，我才發現，我不僅要解毒，還有定期飽受這個藥的副作用。父親和我說這個副作用會持續一年或兩年，它會定期在我身體裏亂竄，撕咬。我知道隻有吃這個藥才會讓我減輕痛苦，也知道它的副作用會讓我身體越來越差……既然老天沒讓我死，我就會好好活著。所以每次疼我都會盡量克製，有的時候疼暈了，可能還好過一些。沒有……就隻能一直承受這種刺骨痛心的疼。”
說完這些，向千彤輕輕吸了一口冷氣，又長長吐出去。好似讓自己平靜下來，緩緩繼續道：“有一次我犯病認識了顧傾，她當時因為失去謝言而墮落。也因為她，我才意識到，我還有一個未完成的夢想，我還想做一名心理醫生。所以……她幫我度過了那個難關……我幫她克製了心理疾病。”
秘密說完了，對於向千彤而言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同時內心也帶來了那份回憶中的痛楚。
“落辰……這便是我唯一隱瞞你的秘密，再也沒有了。”
身邊的女人遲遲沒有說話，除了緊緊抱著她之外什麽都沒有說。想來也是，這件事過了這麽久都無法接受，何況是司落辰，她需要時間慢慢去消化。
安靜的倚在司落辰的肩膀上，耐心的等待司落辰的回應。畢竟曾經讓她等了自己這麽久……所以這是她應該做的。
直到那滴眼淚落在被子上，向千彤抬眼看向司落辰才知道，原來人最傷心的時候，並不是大聲的痛哭，而是無聲的流著眼淚。
看著她緊緊咬住微微顫抖的唇，向千彤知道司落辰為了讓她放心的講下去，一直在強忍著自己。
伸手將她攬入懷中，緊緊抱住。
回憶著以往，原來已經過了這麽久……那個時候的自己，真的認為她的人生就這樣了。可是待身體好轉之後總是會時常想起與司落辰的種種，夜空下的彼此，她的笑容，想著她叫“千彤”時的聲音與模樣。
很想知道她過的好不好，有沒有忘記，有一個人曾經出現過她的世界裏。可是……當她意識到她已經沒有資格再陪伴司落辰左右的時候，向千彤才明白，她最痛的並不是當個試驗品的活下來……而是無法再看見司落辰。
……還好，她此時就在自己懷裏，伸手便可以觸摸。
輕撫司落辰烏黑的長發，緩緩道：“落辰，對不起，別哭了。”向千彤抬起頭，勉強勾起嘴角，伸出手拭去司落辰的淚。
司落辰紅著眼睛深深地望著向千彤，咬著唇緩緩道：“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如果不是我，你根本就不會經曆這些痛苦、折磨。我無法想象你這幾年是怎麽過來的，我是恨，我恨我自己，不早點找到你。我恨那些人，恨不得將他們碎屍萬段。可是……如果沒有他們，或許早在幾年前我就失去了你……最終……我隻夠資格恨我自己……”
“落辰！”向千彤沒想到司落辰會說出這樣的話，不停的幫她擦去眼淚，卻發現那裏就想爆發的水源，怎麽擦都擦不完。
司落辰忽然一把握住向千彤的手，不理會此時她是什麽模樣，蹙著眉認真的問道：“如果我不來找你，你……是不是打算躲著我一輩子？”
向千彤：“……”
“膽小鬼！在你眼裏我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覺得我會忘記你，還是你覺得你對我所做的一切，我會當做沒有發過一樣的繼續生活嗎？我要告訴你，向千彤！你能為我做的，我司落辰也會為你做到！你之前浪費的時間，我以後會慢慢和你算。”司落辰表情強勢，一雙哭紅的眼睛散發著堅定的光芒。
這樣硬邦邦的話語，在向千彤聽來，卻是世間最美的情話。
向千彤釋然一笑，將司落辰再次攬入懷中，緊緊的抱住，緩緩道：“落辰在我眼裏，心裏，一直都是最重要的人。因為我最喜歡的人，最在乎的人，至始至終就隻有你。”
是先前太過強硬，還是向千彤的話太過溫婉好聽，司落辰整個人僵在向千彤的懷裏，神情還有些恍惚。
她沒聽錯嗎？
沒聽錯！
“笨蛋，別以為你這樣說，我就原諒你之前浪費的時間。”雖然語氣還略帶強勢，但司落辰的嘴角卻溢出幸福又帶著一絲苦澀的微笑。
因為她等到了，哪怕是這樣的結果。
“嗯。”
以後決定晚上八點-十點左右更文，白天專心碼字_(:3∠)_。每周三，可能會休息一天。特此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