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猜測。”威熙看著威黛。
“我去查。”威黛雖然相信自己帶的兵, 但是帝女的事關係到帝國未來,不能馬虎。
威黛走後,威姚對威熙道:“最遲不過本周。”
威熙一頓,看著威姚道:“您也查了嬴汀很久, 對嗎?”
威姚點頭, 坦然道:“嬴汀夫人表現得太明顯了。”
嬴淵都能察覺到的事,身為一國首相, 威姚不可能沒有察覺。
嬴淵手上握著的證據, 威姚也有。不僅有, 甚至更多。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嬴淵……”威熙開口。
“不用擔心。”威姚看她一眼, “他很好,隻是暫時失去自由出入昊阿宮的權利。”
威熙沒有說話。
威姚看著她道:“你原本的法子好是好, 但是風險太大。將皇室中精神力優秀的人培養出來, 我們很難保證最後她們是否會真心推翻帝製。權力和主動權應該握在我們手中。”
“我隻是希望, 廢除皇室,能讓皇室中優秀的女性也能施展才能。”
威姚一愣。
威熙抿抿唇:“我不希望瓦弗波德有任何對女性的壓迫。”
威姚久久未言。
半晌, 威熙又主動道:“當然,您的法子確實能更快達到最終的目的,而最終的目的是惠及更多人的。是我優柔寡斷了。”
威姚搖頭,“不, 你是對的。”
“母親……”
威姚笑了一下, “越處在高位,越容易忘記初心。”
雖然她嘴上說廢除帝製是為了瓦弗波德更好地發展, 但是她要的, 隻有國家發展嗎?
不。
她不僅要國家發展, 也要權力。
她真正要的, 是這個國家在自己手中發展。
所以皇室是她的敵人,不分男女。
放出皇室醜聞,引起民憤,將髒水潑向整個皇室群體,不僅此時能有益於解散皇室,將來也能打壓皇室氣焰。
信息時代,黑曆史是永久性的。優秀的皇室女性也必將受此拖累。
她這麽做的時候,這些都已在她的考慮之內。
在威熙沒有說出這句話之前,她沒有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麽。
國家發展和個人私欲混雜之中,個人私欲占了上風。
而威熙沒有。
威熙想要廢除皇室,卻沒打算消滅皇室。
她才是真的一心想要瓦弗波德變好,沒有個人私欲。
母女倆一時間都沒有說話。
-
“我知道不是所有女性都是好人,皇室醜聞被爆出,民憤難平,皇室形象受損,是做了壞事的人罪有應得,和犯罪的人的性別沒有關係。”威熙想了想,這樣說道,“所以您把本就該讓群眾知道的事放出來,沒有錯的。”
“我有我的偏見……”威熙喃喃,聲音混沌得近乎聽不清。
威姚又看了她一眼。
“接下來該怎麽做?”她不再糾結這個問題。
“皇室的火已經燒起來,當然不能一直燒下去。”若是讓它一直燒,早晚得引火上身,世家大族裏的醃臢事兒不比皇室少,世家與皇室筋骨相連,不能燒大了。
“你去聯係這上麵的人吧。”威姚傳給她一份名單。
威熙接收,掃了一眼名單,上麵是皇室成員的精神力排名。
威熙懂了威姚的意思——母親采納了她的意見,決定給皇室一個機會。
威熙欲言又止。
威姚看著她睫毛微動,鼻尖上的小痣漆黑如墨點,“這確實不是我一開始的計劃,但也是備選方案之一。”她頓了頓,“威熙,如果你有什麽想做的,那就去做。如果你不認同,那就不認同——不要因為對方是你的母親,你的父親,是某種權威,就覺得是自己做錯了什麽。”
“你沒有錯,相信你自己。”
“如果有一天真錯了呢?”
“那就承擔,彌補,改變,重頭再來。”威姚神色輕鬆,“那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威熙閉上眼,“母親,你這樣真的會慣壞我的。”
威姚笑了一下,“變壞了嗎?”她深深看著威熙,“我的孩子明明越來越好。”
“我愛你,媽媽。”
“我也愛你。”
-
威熙離開首相府,飛往別處。
飛行器開啟自動駕駛,她看著空中懸浮的皇室名單。
她的偏見就是:
親眼看見過阿爾思女性艱難生存,被無數雙手拖在泥淖裏,發不了求救聲,每一聲呐喊像鐵塊一樣重重砸在自己的身上;也爬不上去,每一處泥壁都插著鋼刺——她無法再苛責任何一個女性。
女性受的苦已經夠多了。
一個女性為主的世界,女性放肆一點,好像說得過去。
她半垂著眼,神色難辨。
-
也就在威熙一個一個和皇室成員談判的時候,有關皇室的火燒到其他人身上。
在嘯鴻樓上,嬴汀有一間固定住所,在她不想閑逛的時候,會有負責人將男寵送進去。
新的爆料是兩段監控錄像,記錄了帝國一位男性官員深夜敲開了嬴汀夫人的房門,直至第二天中午才離開。
那是帝國人民非常熟悉的一張麵孔,人們見他的次數比見嬴淵大帝還要多——
皇室秘書部部長。
威然。
除了監控錄像泄露,更有現場小視頻流出。
**,靡麗,年輕男人性感結實的身體一覽無餘。
而畫麵中,嬴汀夫人已經六十歲,垂垂老矣。
人們不敢相信一向溫柔無害,笑眼彎彎,一被記者開黃色玩笑就會臉紅的威然部長在**竟然是這樣一副熱情奔放的樣子。
嬴汀夫人被他伺候得飄飄欲仙。
威熙在談判中途看到這個消息,眉目微沉。
從來沒有突如其來的爆料。嘯鴻樓的監控錄像怎麽可能這麽輕易泄露,又好巧不巧,偏偏是有關威然的這一段。
從監控到偷拍,前後腳發出,對方沒有掩蓋意圖,指向性強烈——對方想渾水摸魚,趁亂拉威家一把,不死也潑身髒水。
還守在昊阿宮門口安撫群眾情緒的威然,卻見新的群眾一波一波擠攏過來,他們手中拿著新的橫幅,群情激動——
威然看到新的橫幅,向來溫柔的麵色驀地一白。
橫幅上寫著:“威然**夫”、“威然賤種”諸如此類的謾罵。
他還沒來得及了解發生什麽事,威熙的飛行器已經掠到他身上,二話不說將人擄走,消失在昊阿宮上空。
作者有話說:
60、第六〇章 摧眉
昊阿宮內。
威然沒有問威熙發生了什麽, 威熙也沒有解釋。進入昊阿宮後,威熙道:“你去秘書處吧。”
威然安安靜靜點頭。
兩個人的目光不期然對上,威然撇開眼神,似乎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麽。
威熙什麽也沒說, 徑直走向議政大殿。
威然看著她的背影, 麵色白了白。
所有的選擇是他自己做的,也早就想清楚了後果。
隻是當這一天真的來臨的時候, 他最先麵對的竟然是最不敢麵對的人。
-
威熙進入議政大殿。
議政大殿外, 皇家守衛和平常數量一樣, 各處陳設也沒有變化。
然而威熙清楚,此刻的議政大殿牢不可破, 嬴淵無法踏出半步。
昊阿宮有每一任帝王任何方麵的識別數據,既是保護, 也是限製。當昊阿宮關閉所有的帝王權限, 帝王就變成昊阿宮裏一個被困住的陌生人。
議政大殿裏, 嬴淵正坐在帝位上查看帝國各方消息。
威熙的身影出現在大殿上,嬴淵的眼睛驀地一亮, “你回來了。”
“嗯。”威熙點點頭。
嬴淵看著她:“正好,姚瑟元帥傳回了貝德星新的消息,你需要看看。”
空中全息屏亮起來,姚瑟元帥的消息映入眼簾, 威熙一目十行看完, 目光落到嬴淵身上:“這件事陛下怎麽看?”
嬴淵一頓:“我還是陛下嗎?”
威熙一頓:“至少現在是。”
“如果我代表的是帝製下的瓦弗波德,那麽當然不可能同意把軍備留在貝德星, 也不會同意授予封地之主使用的權利。”
貝德星護衛隊以艾米隊長為首, 再次掀起反抗軍部帶走蠻靈山所有軍備的示威遊行。
她們聲稱那是用無數貝德星姿色出眾的美人們換回來的資源, 本該屬於貝德星。
一筆巨大的財富。
它還能保護貝德星。
在姚瑟元帥武力威懾後, 貝德星退了一步。
如果帝國真的要收繳它們,貝德星隻願意把它們獻給最強大的女性——貝德星名義上的主人——威熙。
“但如果不必代表皇室,沒有既定的家族立場,我會願意滿足貝德星人的訴求。”嬴淵抿抿唇道,“能者居之。”
貝德星不是瓦弗波德帝國的財物,貝德星人也不是皇室的奴隸,她們當然應該用盡一切機會發展、建設自己的星球,讓自己過得更好。
而且,威熙可以物盡其用。
“首相大人給了我一份皇室名單。”威熙突然說道。
嬴淵不明所以,神色略顯緊張,“什麽名單?”
“精神力優秀的人。”
嬴淵默了默,“你許諾她們什麽?”
“訓練她們精神力突破九十分。”
嬴淵苦笑一下,“首相大人好計謀,她自己先扮黑臉,刺了皇室一刀;讓你扮白臉,說服有能力的人——威逼利誘,一網打盡。”
皇室四分五裂了。
“你想保留皇室?”威熙看著他。
嬴淵默了兩秒,搖頭。
他了解帝製的各類弊端,也不喜歡高高在上的皇室,可是他畢竟姓嬴。
這是他的家族。
他有感情的。
“我沒有想過要消滅誰。取消一個製度而已,人還是人。”威熙道,“隻要皇室同意和平廢除帝製,議院席位平分,嬴氏將作為第四個家族,真正參與到國家的建設中,能者居之。”
威熙看著他,“從商、從政、從軍,隻要你們想,你們可以成為任何領域的人——光明正大,步步高升,勞有所得。”
嬴淵眼神微動。
他不是為威熙描述的美好未來動心,威熙一直知道他所想。
他心動的是,此刻,威熙麵對他時,不是把他當做一個小孩,也沒有利用他的感情,而是鄭重地把他當作一國之主,說服,談判,給他選擇的權利。
雖然他別無選擇。
所有人都默認了他是威熙這邊的,不管是皇室還是各世家大族。
沒有人去想他是否猶豫過,痛不痛苦,處境如何。
威熙理解。
她給了這場開誠布公又鄭重其事的談話。
她保留了一個亡國之主最後的體麵。
廢除帝製,是為了國家,為了千千萬萬的人。
不是什麽兒女情長。
她真的好懂。
“你知道,即便你不說這些話,我也不會拒絕你。”嬴淵道。
他暗指感情。
“我知道,因為你早就在如此做了。”
她暗指他一直在為更好的瓦弗波德努力。
兩個人目光對視著,從未有過的感覺劃過嬴淵心髒。
他目光專注,心無旁騖,癡迷地望著威熙。
她好美。
人世間找不到合適的詞語形容她在他眼裏的樣子,隻能差強人意地說:萬物失色,隻有她是發光的。
“我需要回複姚瑟元帥的文件了。”嬴淵啞聲說。
威熙點點頭,“我走了。”她需要解決新出現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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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熙離開議政大殿,前往秘書處。她踏入秘書處的瞬間,光腦彈出一則公訊——
威娜議員斷絕與威然的母子關係,向威家提交剝奪威然姓氏的請求。
威然的光腦也彈出此則公訊,威然抬起目光,神色有一瞬間痛苦茫然,空洞洞的。
威娜姨媽的動作比任何人都快,果斷幹脆,棄車保帥,在聲討的方向還集中在皇室時,當眾人的槍口還沒對準世家大族,威娜姨媽表現得比所有人都憤怒,將自己放在了一個失望痛心的被欺騙的人的位置,與人民同仇敵愾。
既保全自己,也保全威家。
一舉兩得。
除了——
棄子威然。
兩個人同時收起公訊,威然說:“小時候母親總罵我沒用,認為男孩子什麽也做不了,我想讓她不後悔生了我,所以把所有事都做得很好。她會誇我,當我把威燕帶得很好的時候。”
他笑了一下,“其實早就麗嘉沒什麽期待。”威然故作輕鬆,“而且本來就是我做的選擇。”一副肉-體而已,換更好的前程,值得。
隻是他還沒做到他最想做的事,夢提早結束了。
威熙沒有說話,欲離開。
威然看著她轉身,“可是有時候我又覺得不值得。”
威熙頓了頓。
“我很困惑,我獻出我的肉-體得到職位,肉-體是彌補了我某方麵的不足嗎?辦事能力嗎?精神力嗎?學識嗎?”
“可是我明明很優秀。”他聲音平和,一如既往溫柔,“和所有競爭這個崗位的人比起來,我明明是勝任的。”
“可是如果我不獻出我的肉-體,我將永遠坐不上這個位置。”他看著威熙的背影,“為什麽?”
“為什麽?”他又問了一遍。
威熙知道原因。
可是她沉默未語。
“原來男人最有競爭力的東西是身體啊……”他喟歎一聲,語含笑意,似恍然大悟,似漫不經心,“有沒有能力不重要,學識高不高不重要,精神力強不強不重要,原來隻要我溫柔,乖順,會取悅女性,我就能如魚得水,坐上秘書部部長的位置,真好——”
“夠了。”威熙聲音略沉。
威然抿唇。
半晌,他垂下頭,半闔眼,“對不起,我失態了。”
威熙離開。
威然自嘲一笑。
精心經營多年,以為不管怎樣手上總能留住一些人。
嗬。
一則性醜聞就擊垮了全部。
轉頭成空。
沒意思透了,這個世界。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