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06小野先生的熱情
“小野先生,你知道水晶不?”馬桂一副胸有成竹式的樣子在循循善誘,其實腦子裏飛快轉動著該如何給‘有好大好處’的定論找到合適的理由。
“知道。不是你們的特產嗎?這和花欄有什麽聯係嗎?”小野小心地詢問,生怕自己的問題過於低級惹人恥笑。穿戴整齊,發型筆整的泥瓦匠不是一般的泥瓦匠。馬大六他們也在邊上恭敬地聽阿桂授業解惑。
“那石英是什麽,你知道嗎?”阿桂心裏有了點譜,又多賣了個關子,給自己爭取了些時間。
“不知道。”小野老老實實地回答。
“那聽我說”阿桂理清了思路,一個圓圓滿滿的解說醞釀成功,“石英是初級水晶,在進化的初級階段。雖然外表差異很多,但內裏功能相同。就如同野雞一樣,大的野雞五斑斕,小的野雞灰頭土臉,但假以時日,小野雞長大了同樣也會多姿多彩的。”
“野雞?”小野有些不太明白了。
“是的,野雞。水晶會發出有益身體健康的磁射性,有淨化空氣,肥沃土壤,促進植物生長的作用。”阿桂的思路清晰了,就懶得再揪著野雞來救時了。
“請繼續說下去。”小野也覺得關注野雞的問題的本末倒置。馬大六終於聽明白了點,他附和著說“是的,是的。”
阿桂看了一眼馬大六,微微點下頭,“石英的成分是二氧化矽,地殼中所含元素最多的四種元素,鐵、鋁、氧、矽,石英就占了兩種”阿桂感歎幸虧平時聽朝正哥說多了,要不然今天真不知怎麽收場“水晶,在日本也稱之為水精,意為水之精華,而水是生命之源。”這前後兩句風馬牛不相及,馬桂接得天衣無縫。
“先生,對我們日本也有所了解?”小野嚴厲的目光終於柔和了。
“當然,我們一衣帶水,睦鄰友好,怎麽會不了解呢?你知道日本有個江木勝不?”阿桂很自然地就甩出兩句官方用語,但是他對日本的認識也僅限於在朝正家看到的一些水晶的相關資料,所以忙又把話題往回扯。
“江木勝?先生,這個我真不知道。”小野的臉上已是一副崇拜。馬大六、仲常、炳黎互相看了看,想出聲附應,又確實不知馬桂動的什麽心思,隻能啥也不做,裝成早聽多了聽膩了的表情。
阿桂看在眼裏,樂在心裏,心想沐猴而冠就能人棋狗樣的話,那人蓄就沒有區別了,他也終於明白了孫占為什麽沒事就喜歡高談闊論,原來授業解惑的感覺這麽爽。阿桂清了清嗓子,接著說,“是的,江木勝。他是一位博士,專門研究水的,在冷凍室用高速攝影的方式長時拍攝和觀察水結晶,發現水具有複製、記憶、感受和傳達信息的能力。”
小野有些了解了,他問道:“先生說的可是江本勝君,醫學博士,IHM研究所所長,IHM國際波動之友會會長?”
阿桂臉上一紅,關公麵前耍大刀了,好在他也算走南闖北過,馬上接口道“對,就是江本勝君,音譯不同,音譯不同。”
“水,有什麽不同嗎?”炳黎到底年輕,他忍不住房問了起來。
“這個嘛”阿桂心裏責怪炳黎也不看看什麽時機,一邊又挖空心思把讓話題豐滿圓潤。
“先生,由我來回答吧”小野尊師重道,見馬桂額上冒汗,就代其回答,“所謂水有複製、記憶、感受和傳達信息的能力,舉個簡單的例子,當你麵對著水,說‘謝謝’時,水的結晶很美麗很整齊;當你麵對著水,說‘渾蛋’這些粗俗的話語,水的結晶很混亂,甚至根本不能結晶。”
“結晶?什麽是結晶?”炳黎越聽越糊塗,仲常和大六也不加阻止,他們都想知道。隻有馬桂一個人在著急,他是投資人。
小野也不知如何回答了,他想了想說:“水晶由分子組成的,結晶就是水分子結合成象雪花一樣的東西。”
“你說得很對”馬桂忙接上口“水是很敏感的,就如水晶一樣。剛才說水具有複製、記憶、感受和傳達信息的能力,其實水晶也一樣擁有。譬如說複製、記憶,大家知道現在的微型電腦的腦子就是由矽片組成,也就是水晶片。”阿桂管不了那麽多了,他從朝正收集的資料上了解了一鱗半爪,能記得多少就往外說多少了。仲常、大六顯然不懂。馬桂根本不給他們發問的機會,“至於傳達信息的能力,大六,你不是見過木匠的魂魄嗎?”
“是的,是的”馬大六又想起十來年前那可怕的一墓,頭點地象插秧機。
“好了,我們不要耽誤時間,趕快給小野先生壘花欄。”馬桂適時地一個總結。馬仲常三人反應了過來,搬石的搬石,和泥的和泥。
小野倒是不急了,他恭敬地請馬桂屋裏坐。馬桂借口說人手不夠,要留在這搭把手。小野說不要緊,實在不行明天幹。馬桂哭喪著臉,一步三回頭地隨小野進了裏屋。
馬仲常催促大六、炳黎趕快幹,早幹完早讓馬桂結賬回家,否則夜長夢多。
日頭偏西時分,花欄壘好了,馬桂也滿麵笑容地出來了,他手裏拿著一遝百元大鈔——兩千元,比馬仲常開的價整整多出一倍。
馬桂三分真七分假地虛蛇應付,讓小野頓生相見恨晚之感,他拉著馬桂的手傾訴不停。末了,他非但給了阿桂兩千元錢,還拍著胸脯說向日本國內調查,是否將石英當成花欄專用建築材料,這樣阿桂以後就可以專營石英花欄生意了。阿桂見到那兩千元錢,早高興地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至於以後,你愛上哪調查就去哪調查去。
馬仲常幹過泥瓦匠,知道這種零活不是天天有,所以報帳時就將各人的報酬多算了些,自己、大六和炳黎每人一百,馬桂是攬活人,二百。而現在馬桂一番信口開河就讓收入倍增,自己三人每人各三百,馬桂六百。他感歎道,真是人家動動嘴,得咱跑斷腿啊。
六百元錢,賀芹、馬尚不知道工資多少錢一個月,但號稱電老虎副局長的李懷一個月隻有六百元工資,出來第一天就賺到了六百元錢,夠別人幹一個月。窩在心頭十幾年的陰霾,一夕之間就消失了,馬桂那副誌得意滿,總想找別人嘮叨兩句的心情,隻有朝正才能理解,可朝正天天忙得跟神仙式的,走路連腳都不沾地。被欣喜憋得難受的馬桂隻好逮著誰是誰,開始他先耐著性子對人家噓寒問暖一番,大家不知道馬桂現在的平和是否又是人來瘋前的征兆,都小心地應付著。客套完之後,馬桂再感歎一下這麽多年的坎坷,好象還回味無窮式的,大家都跟著附和幾句往事不堪回首什麽的。爾後,馬桂話題一轉,悲天憫人地講到打短工的不易,一天隻能賺個幾百元。聽的人眼珠好象一顆種子生根發芽要破眶而出一樣,都鼓鼓地象是同時撐壞了耳膜聽錯了話。他瘋了嗎?不象。這瘋都到讓人看不出來的境界了啊。
一個老太圍著阿桂轉了幾圈,壯著膽子問:“阿桂,你沒說錯吧?”她本來想問“你沒事吧”誰知話到嘴邊變了。因為這說的是錢啊,瘋子會知道錢嗎?
若是湊巧這時有仲常或大六誰的在邊上幫一句,是啊,一天隻能賺幾百,那馬桂欲揚先抑的鋪墊就做得恰當好處了。當大家終於明白馬桂不是發癡變瘋,就很知趣地恭維起了他:“馬桂,你行啊。”“我早看出你不是一般人。”“桂哥,下次出門喊上你老哥我啊。”
馬桂在家裏神氣活現了兩天,第三天估摸著就算日本人回過味來也懶得找自己了,他就又換上那身行頭來到了自由市場。這次他裝備齊全,瓦刀、挫板、小榔頭,在那些資深短工眼裏,不再象是個混吃騙喝的人。
馬桂蹲好,邊上修水管的問,“上次賺了多少錢。”馬桂已在村裏得意過了,張狂完了,就很謙虛地回答:“五十。”
修水管的抽了一口氣,“兄弟,行啊,一個活就賺五十。”
馬桂也抽了一口氣,忙低頭淺笑著說:“瞎碰的,運氣,運氣。”中間隔著十幾個人,馬桂儼然感受到那個專業泥瓦匠射穿鬥牛的嫉妒眼神。
低調,低調,悶聲發大財。這是昨晚馬桂去還給朝正本錢時,朝正千叮萬囑的,還怕他不信,把當年自己和老猴子一起挖水晶的事給馬桂講了一遍。
正當馬桂開心地謙虛時,那個保姆遠遠地走了過來。壞了,被人戳穿了,馬桂下意識地縮了下頭。一念之後,他就動手收拾起工具,準備閃人。而保姆阿姨已看見他了,她喊道“馬師傅,馬師傅。”阿桂裝作沒聽見,飛快地收拾好,剛站起身,那阿姨喊道:“哎,馬師傅,你別走啊。”“叫你呢。”邊上的水管工扯了一下馬桂的衣服。馬桂的臉皮再厚也不能當做沒聽見了。他轉過身來,保姆已站到了身前。馬桂看了一眼保姆,又左右瞅瞅,“是叫我嘛?”
短工們見阿桂如此問,再聯想他的舉動,就堆出了一臉的鄙夷,隻不過是坑了人家五十元錢而已,就這麽沒出息地想逃跑。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你是妖怪,我也長了一身綠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