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雲媽媽知她勞累了一晚,特意囑咐大家不要驚擾了林婉兒,直到快晌午,她才悠悠醒來,她揉了揉眼睛,簡單地梳洗了一番。
雲媽媽見林婉兒醒了,立刻端來了精心準備的午膳,有清淡的蔬菜粥、新鮮的水果和幾樣精致的點心。
林婉兒一邊吃著午膳,一邊想著昨日府內發生的那起悲劇。
她放下筷子,對雲媽媽說道,“雲媽媽,麻煩您去請李叔來一趟。”
不一會兒,李叔麵色凝重地來到了林婉兒的房間。
林婉兒開門見山地問道,“李叔,關於昨日死去的那個長工,您知道他的具體情況嗎?”
李叔歎了口氣,緩緩地說,“回大姑娘,那個長工名叫王二,他成親才一年有餘,妻子溫柔賢淑,兩人感情甚好。
更不幸的是,他們的孩子才剛出生兩個月,就患上了重病,身體十分虛弱。王二為了給孩子治病,四處奔波求醫,但家中的積蓄早已耗盡,又請不起大夫,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孩子一天天衰弱下去。
如今王二不在了,一家人怕是活不下去了。”
一番話聽得雲媽媽也不禁麵露不忍,翠雲和香秀更是兩眼淚汪汪的,她們同為下人,更能體會到王二一家人的無奈和絕望。
林婉兒哪裏還吃得下去,她放下手中的筷子,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發了一會呆。
過了片刻,林婉兒抬起頭,沉聲問道,“李叔,王二的工錢是怎麽算的?”
“每月二錢銀子。”李叔小心地看了林婉兒一眼,然後又解釋道,“咱們府上對待長工們的待遇已經算是非常優厚了。二錢銀子雖然不多,但對於他們來說,已經足夠維持一家人的基本生活。”
這樣的長工生活真不易,每月二錢銀子的工錢,對於他們來說,是生活的全部來源,既要維持家庭日常開銷,還要積攢起來,以後有了本錢再去租種地主的地。
林婉兒的聲音有些沙啞,她努力抑製住心中的悲痛,垂下眼簾,深吸了一口氣。
片刻後,她抬起頭,目光堅定地看著雲媽媽,“雲媽媽,取出三百兩銀子,交給李叔,讓他送到王二家裏。”
李叔聽到這個數額時,顯然有些驚訝,他一下子抬起頭,睜大了眼睛,“大姑娘,這……這可是前所未有的。”
“府裏曆來對於長工們的工錢和意外賠償都有明確的定例,不能隨意增減。即便是王二這樣的壯勞力,按照規矩,補償二十兩銀子已經是極限了。”
林婉兒卻是不容拒絕地說道,“我明白府裏的規矩,但這是我個人的一點心意,與府裏的規定無關,府裏仍舊按照府裏的定例給!
“另外,李叔,你明日讓王二的媳婦帶著孩子來莊子一趟,我想見見他們。”
王二是家中的頂梁柱,現在他突然離世,留下孤兒寡母,日子必定艱難。尤其是那筆錢,若被外人知曉,他們孤兒寡母恐怕難以應對。
李叔聽後,眼中閃爍著淚光,他怔怔地看著林婉兒,突然跪倒在地,給林婉兒磕了個頭。他激動地說道,“大姑娘,您真是菩薩心腸啊!”
人人都說大姑娘蠻橫任性,但今日一見,才知那些不過是無稽之談。
李叔離開後,翠雲又領著個孩童走了進來。
那孩子約莫四五歲,已換上了一身幹淨的衣衫,白皙的皮膚和精致的五官一看便是富貴人家的子弟,隻是一雙眼睛卻還是呆滯無神。
林婉兒這才想起,他就是昨晚從馬家帶回來的那個孩童。
她心中一緊,走上前去,蹲下身子,溫柔地注視著那雙無神的眼睛。
“小弟弟,你叫什麽名字?”林婉兒輕聲問道。
那孩子卻是害怕地往後一縮,緊緊貼在牆上,一雙眼睛警惕地盯著她。
林婉兒心中一痛,明白這個孩子因為昨晚的經曆,對人產生了深深的恐懼和戒備心理。
昨晚的血腥和混亂,對於一個年幼的孩子來說,無疑是一場巨大的心理衝擊。
即便是一個大人,麵對昨晚那樣的情形,也會感到恐懼和不安,更何況是一個這麽小的孩子呢?
翠雲在一旁看著這一幕,也不禁皺起了眉頭。
她輕聲對林婉兒說道,“姑娘,這孩子從醒來到現在,一句話也沒說,連哭都沒哭過,不會是個啞巴吧?”
林婉兒板著臉,輕斥了一聲,“莫要瞎說,他隻是需要一些時間來適應。”
說完,林婉兒又轉向那孩子,“小弟弟,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她伸出手,試圖接近那個孩子,但又不敢太過唐突,怕再次嚇到他。
那孩子似乎感受到了林婉兒的善意,雖然他依舊警惕地盯著她,但眼中的恐懼似乎減少了一些,他抿了抿嘴唇,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林婉兒見狀,心中一軟,繼續說道,“我知道你現在可能還不想說話,但沒關係,我們可以慢慢來。往後,你可以叫我林姐姐,或者婉兒姐姐。這裏很安全,你不需要再擔心什麽,沒有人會傷害你。”
那孩子開始放鬆了一些,不再那麽緊張地貼在牆上,林婉兒見狀,趁機又靠近了一些,伸出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頭。
“小弟弟,你跟著翠雲姐姐去休息吧。”林婉兒柔聲說道,“她會照顧好你的,如果你有什麽需要,或者想找人說話,隨時都可以找翠雲姐姐或者我。”
翠雲見狀,立刻走上前來,溫柔地牽起孩子的手,帶他離開了房間。
上一世,馬家全家遭遇滅門之災,這個孩子的命運如何,她無從得知,這一世既然救了他,也是一種緣分吧。
馬家是忠是奸,她現在並不清楚,但是稚子無辜,他隻是一個年幼的生命,尚未涉世,不該被迫承受如此沉重的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