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是這大聲傳訊都沒引起上官序塵的注意,崔雪時正拉著他欲砸下果盤的手。

蕭旬馬尾高揚在後背,一身白墨長袍拖曳在地,大步子一躍便進了正廳,他走上來乖巧地蹲在上官序塵身旁,“哎呀!”

“哎呀呀呀呀!表兄這是在做什麽,怎麽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出手惡打表嫂嫂呢?”

貴女們慌忙起身,實在沒成想今日來看熱鬧還看了個大的,竟等到了太子!

眾人掩著喜意齊聲:“參見太子殿下!”

“什…”上官序塵渾是暴怒地抬頭,一見身側唇紅齒白的蕭旬勾著一抹邪笑,再回頭看已鬆手去攙扶陳晚吟的崔雪時,他瞬間明白自己上了當!!!

在齊國新修朝律上可是寫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妻有女子,男意圖在妻得子後便謀害妻兒的都將受到懲處…

況且今日這麽多賓客在此,她們一是聽見了陳晚吟所說的他貪戀美色,在妻懷子期間就尋歡作樂,二是看見了他親手怒打正妻!

就算有皇後在,他不用受懲處,但他當眾施暴就是毀了聲名,或恐禍及全族聲譽,國舅爺恐怕是要打斷他的腿!

證人證據都直接擺在了眼前,上官序塵身子一軟往案幾上靠去,回想起崔雪時那句,“世子您怎麽能打自己的夫人呢!”

上官序塵投以幽怨狂怒的眼神恨著崔雪時,這怕都是她的計謀!都怪這個…燦如春華…神態嬌媚的蛇蠍毒女!

崔雪時懶得理會他的眼神,隻將陳晚吟攙到一旁坐下,問道:“可疼?”

疼?

上官序塵那點軟骨頭打在身上怎麽可能會疼?這點兒小傷隻需擦一晚的藥膏就能好全,陳晚吟實話實說,“嗐,比起戰場廝殺,這算不得什麽。”

那怎麽能如此比較呢?

崔雪時眨眼使了個眼色,陳晚吟皺眉想到她在小廚房說的話:“我助你和離,你幫我一件事可好?”

“如何助?”

“新律,挨打。”

簡單的四個字讓陳晚吟明白,現在的她見崔雪時的眼色提醒,立馬就會意地倚在梁柱弱弱喊:“疼…太疼了,我感覺自己快死了…”

“我要鳴冤擊鼓…我要去禦史台狀告上官序塵毆打正妻…”

國舅夫人飲了酒有些暈乎,但聽到這句話馬上就不暈了,她晃晃悠悠離座。

“鳴冤擊鼓?陳晚吟,你少裝了!分明是你先挑起火苗才引得我們序塵不得不動手,也是你先出手打傷賓客!”

蕭旬湊上前,“打傷賓客?舅母,表嫂嫂打傷了賓客?那打傷了誰啊?”

“崔家郡主!陳晚吟先動手打了崔郡主,序塵是為了防止衝突才稍微教訓她一番!”國舅夫人指著崔雪時,“也是為著還郡主一個公道。”

崔雪時回了頭瞧他一眼,蕭旬在宮裏就聽說她被祖母身邊的曾嬤嬤潑了好燙一杯茶水在臉上,若非他被禁足,真是要好好與祖母理論一番。

可現在這個燙傷暫時不是正事,蕭旬換了副表情,走過去使勁眨眼裝作驚奇,“呀,表姐怎麽也在這兒啊?”

“太子殿下。”崔雪時頷首作揖。

他又盯著崔雪時左右看了看,“舅母,您說的傷在表姐何處啊?”

“額頭!”國舅夫人萬分堅信,她在高座上親眼看見陳晚吟砸出去一件東西,所以很確定崔雪時額上定是出了血,腫了包。

蕭旬仔仔細來回瞧著崔雪時的額,白皙的額頭幹淨得很,除了有幾根青絲飄搭在上頭再無旁物,“傷?那怎麽什麽都沒有?舅母要替表兄開脫也不用隨意誣陷表嫂吧?”

畢竟一個紫柰又能砸出什麽傷來呢?

崔雪時站直身子,疑惑地看向眾人,“諸位可看見世子妃對我出手?”

眾人雖不是附炎趨勢的,但實在是酒香誤人,再者陳晚吟的動作很小,貴女們也不能確保自己是否看錯,所以都搖頭道:“沒有。”

“國舅夫人的酒恐是沒醒。”崔雪時歎氣,“按當朝新律,夫者若對生有子女者動手施暴合該叛入獄一年反省,並允妻自行和離,夫歸還妻子嫁妝,並賠妻白銀六百。”

“國舅爺在朝廷得尊又是兩朝能臣,自然知道這大齊國律。”

國舅夫人聞言冷笑道:“國律?序塵是皇後親侄,我倒想看看那禦史台和衙門究竟有哪個敢押序塵入獄?又是哪個敢叛下今日欲加之罪!”

這是真把皇後當成保護傘了啊,蕭旬偏不樂意,上官家有上官序塵這種敗類在,往後指不定會惹出更多禍事。

前幾年還在定州時就聽宮裏的人說起上官序塵,說他仗著皇後在京強迫良家婦女,逼得那婦上吊自盡。

可此事後來竟然就直接不了了之,也沒人知道死了個無辜婦女!

要是這次放過上官序塵,往後他豈不更加放肆?到時候又會有多少人會責罵母後之母族以權謀私,仗勢欺人?

蕭旬哼道:“舅母,您當本太子是蠢的嗎?這新律可不就是舅父的門生刑部那位新任侍郎給添上去的嗎?”

“既是舅父的門生,那舅父之子,我的好表兄豈能因著母後的關係就輕易避過去了?”

“自是要以身作則,以己錯警醒天下人,即便是皇室親族也需聽從我大齊國律才是!”

“如此一來才能免了有旁的皇室子弟仗著血脈就肆無忌憚。”

國舅夫人難以置信,難道皇後這些天都避著不見他們,就是為了今日讓她的兒子來此壞上官家好事的嗎?

她頗是怒道:“太子這是要大義滅親?!”

蕭旬也不輸氣質,語氣盡量往沈闕那方靠去,眼神也如同先生發火時那樣帶著殺意:“滅了又如何?”

上官家的皆事交於蕭旬處置,宴上人群散去,崔雪時才發覺久不見宋鳶的身影,莫不是瞧上官家如今聲名毀了又跑了?

屋子裏是令人心安的嬰兒哼唧聲,崔雪時正為陳晚吟上藥,陳晚吟抬眸看了她好幾眼,才實忍不住問:“郡主想讓我幫你做什麽事?”

“陳姑娘也是將門之女,聽聞陳老將軍從前還是萬俟氏部下,不知你可否知道萬俟皇業?”

陳晚吟捏拳,聽到此名後眉心蹙攏。

“封地在虢城的那位萬俟氏王爺,我自然知道,當年義父領兵被敵軍追殺至虢城時,義父本求萬俟王爺開城門相救,誰成想他卻故意緊閉城門,為了防止敵軍靠近,還在城牆射殺義父和那些將士…”

“隻恨他遠在虢城,我無法替父報仇!”

陳老將軍竟是這樣戰亡的,而萬俟皇業竟得罪了這麽多人!

崔雪時不由地擔憂沈闕處境,一千禁軍直接入山恐會全被萬俟皇業收入囊中。

以萬俟皇業的心狠手辣,他定會怪罪沈闕不服從字條上的命令,所以崔雪時來世子府確實是為了陳家那三千精衛。

“我所說之事便與萬俟皇業有關,他如今不在虢城,而是在仄遠山。”

“仄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