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闕遣了慈禪前去向宣老夫人稟崔雪時已入京,正和一行人要進宮覲見。

誰知慈禪還沒走到門前,就見榮國公府門前立著幾個男侍,其中兩個高舉著垂傘遮住坐在椅上的鳳和公主,蕭媞箏。

慈禪輕功跳上上頭屋瓦中,靜看蕭媞箏究竟為何而來,還在國公府門外這麽耀武揚威地坐著。

接著蕭媞箏的聲音響起。

“我說你們沈家人真是夠賤,大半夜的跑來榮國公府找麻煩,怎麽?是想氣死了裏頭的老太太,好叫本宮父皇賞你死得一個痛快嗎?”

在她身後還跪著沈家的沈夫人孟氏。

孟氏緊張地低頭道:“公主實在是誤會!臣婦隻是來榮國公府送禮,也是來歸還郡主從前在沈家的嫁妝…絕非要故意惹宣老夫人生氣。”

其實她是聽說了崔雪時帶著聖旨出宮去了,實在是怕崔雪時出去是為了針對沈南瑾,想使奸計殺害她的兒子。

所以這才急急趕來,就是想送些放了點毒的糕點給宣老夫人,且以此拿捏了宣老夫人,就等崔雪時得知消息後能夠及時趕回來。

孟氏想著就算是崔雪時要降罪於她,沈南瑾能保住性命就夠了。

怎料蕭媞箏來橫叉了一腳,她見公主的到來趕緊將糕點塞進自己嘴裏,但又幸好自己帶了解毒丹。

孟氏想著蕭媞箏的話繼續說:“況且…恕臣婦大膽,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不知你還講什麽?”蕭媞箏翻白眼。

孟氏也是個臉皮厚的,挪動著膝蓋上前道:“…這實在不是臣婦多嘴,隻是朝中沈闕沈太師也是沈家之人,且他還是崔家郡主如今的心上人,公主要說臣婦賤,臣婦也可認,但沈闕太師就…”

“怎麽?你是覺著本宮現在連他都不能罵了?他現在是成了崔雪時的心上人,但還不都怪你們沈家的沈南瑾和她退了婚?”

“要是沈南瑾娶了她,崔雪時何至於被沈闕盯上!”蕭媞箏越想越氣,最近一直都沒想到搞垮沈闕的法子。

在這兒等了那麽久,吹了這許久的涼風都沒見崔雪時出現,蕭媞箏心裏窩了氣,舒口氣站了起來,撐著腰走到孟氏跟前,

“本宮聽說你們前些日子對沈闕動了手,施下戒尺打得他皮開肉綻?”

孟氏聽沈南瑾說過蕭媞箏對他的鞭打和折磨,所以知道公主看重崔雪時,便以為她對沈闕也如對崔雪時那樣一視同仁。

於是道:“是施了戒尺,但那是家法,這天下誰家都有家規,子弟族親也是要守家族規矩的,要是逾矩自也該罰。”

孟氏生怕蕭媞箏殃及沈家,又補充道:“但我們也是念及他是朝堂重臣,所以根本沒下重手,還請鳳和公主明鑒!”

“犯了家規就該罰?”蕭媞箏眼前一亮,“若是一族之中有人動手殺了自己的族人,更甚殺了自己的生生父親,你說這是犯了家規嗎?又該如何處置啊?”

蕭媞箏眼裏閃爍著激動,沈闕這廝弑父殺兄的把柄簡直就是燙手山芋。

若等他的傷都恢複好了,恐怕就要準備和夢裏那樣殺了她,畢竟隻有她和甫越才知道這個秘密。

而甫越被下了毒,毒發就能直接神不知鬼不覺的死去,現在怎麽著…就該輪到她了。

所以她何不幹脆將這個把柄拱手讓給沈家,讓他們自家人用家規除掉沈闕這禍害呢?

蕭媞箏這是何意?

孟氏有些聽不明白,前朝太子不就個皇家中的活例子嗎?妄想弑父篡位,結果薨了呀。

孟氏跪著的腿往前頭挪了些,坐在後腿肚上鬆鬆地說:“大齊朝律甚嚴,身為子民這每家的家規自當要立下,若按公主所說動手殘害同族,那此人不止該受家規活埋陪葬,還得依照朝律梟首示眾。”

蕭媞箏心裏大叫一聲好,鼓起她那像小貓般的圓眼瞳仁,搖頭晃腦地說:“好得很,你回去吧,等著本宮給你們沈家送一份兒大禮。”

大禮…

慈禪聽此撤了下去。

……

養心殿外崔雪時、沈闕、陳晚吟皆站成一排,肅文帝暫不想見萬俟皇業,陳柯便將他押回了刑部大佬。

殿外不敢言便無聲,未料殿內也是同樣無聲寂靜。

上官菁在殿中跪坐著,臉上幾乎沒有表情宛如一個木頭人,隻生無可戀地睜著眼,且連眨都不曾眨。

肅文帝靠在寶座上垂眸,眼裏不像在看愛人,而是在以一個上位者對待下臣的目色盯著皇後。

許久無言,肅文帝抑製著氣憤用手彈開四方桌上的玉盞,“你告訴朕,朕究竟該如何待你,才讓你不這麽怨憎?你這個模樣,是在為萬俟皇業而痛嗎?”

上官菁眼神依舊空洞無光,僵在地上連嘴都懶得張,她可以不要皇後之位,可以不要蕭子拓,也可以不要萬俟皇業,但她想要她的兒子…

想要那個她以為死了二十多年的兒子,上官菁生他時年歲太小,對於這個生命的出現還適應不過來。

那年又正是貪玩的年紀,根本沒盡一個做母親的責任,如今年齡上來才發現自己虧欠他太多了…

肅文帝見她求死的冷臉難以平靜,三步走上前去掐起她的脖子,“朕問你話!”

“你到底愛他愛到何等地步,若你如此愛他,當初怎不將那柄劍刺在朕的胸口?如此一來萬俟皇業不也可以安穩稱帝?你也依舊可以成為這天下的皇後!”

“說話!需讓朕將上官家的族人一個個叫到你麵前來嗎!”

上官家、上官家…

她聽得都倦了!

上官菁一巴掌拍開肅文帝的手,眼淚如泉湧,再也控製不住地嘩嘩直流,“蕭子拓!你還是這樣,一直以來都認為上官家就可以成為我的囚籠,實則真正困住我的是你和蕭旬!”

“我與萬俟皇業自幼相識,沒成婚就為他生過一個孩兒…若非他告訴我孩子死了,我絕不會因為你圍困了上官家就嫁給你。”

“我上官菁沒什麽本事,但好在也是個有骨氣的,若非你讓我懷上了蕭旬,我寧隨著那孩子一起去了,也絕不會耗在深宮。”

“當初若無蕭旬,你要除上官家就盡管去除,我絕不會有一點阻攔!”

“沒成婚便生過子?”肅文帝身形晃晃,一個無力跌坐下去。

這些他都不知曉,他隻知從前三人相識時,上官菁和萬俟皇業的關係很是不好,二人吵架還總是他去勸和。

萬俟皇業管這個叫打是親罵是愛?

後來肅文帝覺察到自己喜歡上了上官菁,才對他們的爭吵漸漸不作搭理,甚至竊喜。

結果現在她卻告訴他,他們二人竟…有過一個孩子?!那孩子還死了?!

荒唐!

肅文帝往後退了幾步,抬起手,龍袍衣袖在飄**,“你沒告訴朕。”

“現在還來得及…他沒死,我的孩兒沒死。”上官菁像瘋了一樣攥住肅文帝的手臂,“放我走…也放他走,這樣我才能見到我的兒子…”

萬俟皇業和皇後生過兒子?原來從前萬俟氏和蕭氏爭搶的女子就是當今帝後上官菁?

這聲音實在是大,殿外也是能聽得清楚。

崔雪時還沒來得及反應。隻聽上官菁哭得哽咽,

“蕭郎…你幫幫我,萬俟皇業要我殺了沈闕就能讓我見兒子,我隻想要那個孩子,等我把他接回來,還是你的妻子,好不好?”

崔雪時駭然,忽然想起沈闕嘴裏說過那個離開了他的母親,她陡地一驚,轉頭望向麵色慘白的沈闕,越發覺得他的眉眼像極了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