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廣奸笑道:“你們如此好奇,那都帶走吧!”

完罷,自他身後湧出數十官兵。

衝在前頭的幾人紛紛張開手心扔了數枚迷煙丸,那東西在屋中炸起一團煙霧。

瞬時迷了眾人視線,身體本還餘留毒物的裴懷舟率先被迷暈倒下。

崔雪時捂住口鼻在迷霧中已有些不清醒。

她怎麽也想不到宣家竟敢在卲陽建造地下賭坊,還有這些官兵...

怕是卲陽縣丞早已和宣家同流合汙、狼狽為奸了!

崔雪時猜測沈家前世今生捏著的把柄便是這個足以叫宣氏一族覆滅的賭坊。

難怪前世宣德泉和羅淑嫻對沈家言聽計從!

難怪沈家叫宣德泉給她下藥,他就立馬去做!

崔雪時又想到今日宣府裏的那些商賈。

一個個麻木地坐在廊亭談閑話,聽小曲,足足在宣家坐了一整天,怕是都在等著去地下賭坊玩上兩把吧!

崔雪時感覺自己要暈過去了,趕緊碰了碰慈禪的手臂,“你走,他再怎麽囂張也不敢殺我...”

慈禪思慮頗多,若他不聽崔雪時的直接將她帶走,那豈不毀了女子名節,先生能罵死他。

若他聽崔雪時的話一人走了,那先生知道後還是會罵死他...

橫豎都是被罵,倒不如先聽崔雪時的,跑出去後立馬向先生飛鴿傳書!

正想清楚,崔雪時搭著他的手摔滑在地,慈禪輕功飛上屋頂窟窿,踏著瓦片逃了出去。

官兵首領見此急了,忙令:“追!”

宣廣高聲攔住,“等等!一個侍衛有什麽好追的?即刻將城門封鎖,就是這天上飛的任何鳥類...見一隻射一隻!”

“絕不允有人傳出消息。”他掃過地上二人,“帶去賭坊!”

一遭亂夜而過,宣家恢複正常,二房家主咳嗽著坐在案幾前喝著湯藥。

宣老夫人瞧崔雪時久久不來用膳,怕她經昨日一事不喜同他們共坐一桌。

便叫了身旁的桑嬤嬤一句,“去看看時兒起了沒有,若起了給她煮一碗紫蘇粥療療食欲。”

桑嬤嬤還沒應,宣府老太太就擱了勺眯眼道:“別看了,昨夜家裏遭了賊,你那寶貝外孫女不見了。”

宣家其餘人像沒聽見似的繼續用食。

不見了?!

羅淑嫻嚼著食兒抬頭看了眼兩位老太太,心裏大大鼓掌。

這可不好得很嘛!失蹤一個再氣死一個,等回了京都,她自由自在當個寡婦也不錯!

宣老夫人急了一掌拍在案上,直讓那碗勺震了一頭,她站起身大怒:“什麽叫不見了?!”

她可不相信一個大活人能從這深宅大院裏頭被賊捉去。

再者她那寶貝外孫女有武功在身,一個小賊根本傷不了她!

怕不是他們抓了外孫女,以此逼要宣德泉的遺產吧!

他們不是做不出來!

宣老夫人看他們如此鎮定自若,她當真是急了,跺著腳又錘了一拳長案,“你將她關哪兒了!!”

“老祖宗,咳咳咳...”宣廣擦著嘴用力咳嗽起來,“您放心,已著人找去了!”

“我放什麽心?人是昨日剛到的,今早卻沒了人,我把話撂這兒,你們把人給我放出來!”

“你們不就是想要德泉的遺產嗎?”宣老夫人不淡定了,點著三房老太太,“按你說的,四成拿去便是!”

三房老太嗬嗬直樂,“阿姊啊,昨日我同你好生說了,你們非要反駁,如今巴巴地送給我又是何必呢?”

“一家人都傷了和氣,這俗話真是沒錯,趕狗入窮巷必遭反噬。”

啪——

宣老夫人端起一碗滾燙的稀粥潑在三房老太臉上,怒斥道:“這句話也就一個狗字沒錯,你真是條好狗!”

羅淑嫻拉著宣玉吃驚地躲到一邊,卲陽宣府眾人全湧上來關切。

“老太太沒事吧...”

“快拿燙傷膏!”

三房老太臉疼得直跳,拂開臉上髒物,“啊!你簡直不可理喻...你休想讓我放!”

......

京都小雨綿綿,街道被雨水衝洗了一番,馬車影都能倒映在水麵上。

城中桐楊道一宅院前叩門聲迭起,丫鬟舉著傘急急開了門,“是何人?”

門前人一身墨青長袍,衣襟上頭勾勒出朱雀紋。

沈闕悠悠抬傘露出既冷硬又溫澈的臉,聲線清如遠山,“沈雲歸。”

小丫鬟跪下磕了頭,恭敬喚了沈太師便領著他進府。

沈府已無前幾日崔雪時在府時的那般整潔有序,廊下的丫鬟正收拾著行囊領各自的賣身契離府。

從前那顆鬱鬱蔥蔥的高樹竟在夏日落成禿枝,一堆沾著雨水的樹葉緊貼地麵無人清掃。

隻有前廳裏的爐子還冒著熱氣,廳內案前放著炭盆。

沈夫人孟氏垂頭坐在正位上伸手烤火。

人影跨進門檻,她抬眼冷哼,“沈太師來此做甚?笑話我?”

孟氏也是沒想到,自從崔雪時走了以後,她才發現沈家庫房根本拿不出銀子來。

她變賣了崔雪時沒帶走的所有首飾。

可撐了幾日就不行了,她如今連丫鬟仆從的月俸都付不了,隻能發了賣身契叫她們走。

著了涼得了風寒,更是連藥都買不起,住在這一片狼藉、空空如也的大宅子裏又有什麽用!

早知如此...當初就該沒骨氣的多哄著崔雪時。

哪怕她不嫁沈南瑾,好歹也念在往日情分援助沈家...

青峯拍了拍一旁已落灰的禪椅,沈闕坐下後斬釘截鐵道:“你想讓沈南瑾回府嗎?”

孟氏片刻凝滯,沈闕這麽說定是想要讓她交代什麽,她偏不!

“南瑾如今住在公主府,日子好得很,我為何要讓他回府受罪?”

青峯拍了拍手上的灰,“沈夫人可能不知,這公主殿下在京都是出了名的暴脾氣,這幾日沈小將軍常被鞭打。”

“公主殿下心情不好總拿小將軍撒氣,這滿身鞭傷還得自己上藥。”

“有時還罰他跪在雨裏,雨水衝刷滿背的鮮紅,那才叫一個...漂亮!”

後兩字說得極重,孟氏聽著牙關都打了顫。

“兒啊!母親對不住你啊!”孟氏跪倒在地。

她不是沒聽說過鳳和公主的傳聞,一個養麵首的公主怎可能對沈南瑾好?

隻是她沒想到,兒子會比自己想象裏的更慘!

沈闕冷冷的聲線逼過來,他微微傾身俯視地上的沈夫人,“你告訴我宣家的秘密,我救沈南瑾平安回到沈府。”

崔雪時走了這幾天,沈闕總是隱約擔心。

他擔憂卲陽宣家會借宣德泉遺產為難她,便要在京都為她做足準備。

孟氏雙眼濕潤,咬牙糾結。

沈闕緩緩道:“沈家緊攥宣家把柄多年,要是宣家知沈家落敗至此,定要將你滅口...你何不拿這藏著的把柄換回自家兒子性命?”

“我不是讓你選,你若不說,今日就準備好棺槨,明日替沈南瑾收屍。”

沈闕離座,假意要走。

廳外廊簷飛來幾隻烏雀,聲音哀肅甚是難聽。

爐子裏的水“咕嘟咕嘟”地開了,炭盆裏的火星炭也“劈啪”了一聲。

“我說!我說!”孟氏起身拉住沈闕的衣袖。

她緊緊閉上眼,身體顫栗:“宣氏在卲陽開了一座地下賭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