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外的大臣皆回過頭,見是崔家郡主都讓了位,但在崔雪時著急入殿時,眾臣卻將裴夫人攔在外頭。

一文官打量著裴夫人,見她手裏提著藥箱便警惕道:“閑雜人等不可隨意入陛下寢宮,你手裏拿的是什麽?”

“回大人,這是藥箱,陛下昏迷不醒已過一夜,若再查不出毒藥是何,陛下恐難再醒。”

裴夫人急切地實話實說,這些大臣也本要挪步讓她進去。

“等等!”高聲一至,卻不想是宮道外走來了舒妃娘娘。

她聽聞皇後失蹤了還高興得緊,所以這才敢來養心殿侍疾。

結果一見崔雪時帶了人來,她可還記著宮宴上的恥辱。

舒妃認定崔雪時是沈闕的人,而沈闕身為太子太師自然希望陛下就此不醒,畢竟這樣他就能直接扶著蕭荀提前穩登帝位!

說不準沈闕如今就在宮外候著,而崔雪時帶著這個人就是來送陛下最後一程的!

等到陛下駕崩,沈闕保不齊會帶東宮禁軍攻入造反!

舒妃心知沈闕的心思,趕忙走上來,對著裴夫人怒道:“你放肆,竟敢咒罵陛下!這就是崔郡主帶來的人嗎?簡直無規無矩!”

“真不知崔郡主急忙前來究竟是為了什麽,太醫院的太醫可都在裏頭,需要你帶什麽藥箱去診?”

又來了...

崔雪時曉得舒妃的針對,走過去扶著裴夫人,將她牽到身後,“回舒妃娘娘,這位是翰林學士裴大人的夫人,是廖神醫唯一的女學子。”

“宮中太醫醫術自是了得,可有些毒隱於身難以查出,廖神醫的名號想必太醫們皆是聽過的。”

“廖神醫?”裏頭本就急得打轉的太醫聽此皆連連對視。

廖神醫可不就是那個天下第一解毒聖手?太醫裏還有人嚐試過想拜他為師,結果人家說要看機緣。

天下醫者又有誰會不知廖氏的名號?

太醫們緊繃的身體終於鬆了鬆,竟沒想到崔雪時帶來了一個大救兵!

那位說著中州話的太醫擦著汗走了出來,兩眼盯著裴夫人問:“你就是那位解毒聖手廖神醫唯一的徒弟?!”

“是的。”裴夫人點頭。

那太醫嘴裏“嗐”著,忙乎乎地請她進去,“快,快,勞您來瞧瞧陛下這毒究竟該如何解。”

這麽熱情急迫,舒妃就是想攔也攔不住,隻能在殿外憤道:“你們僅憑崔雪時幾句就將不知身份之人帶進去,若陛下出事,可就等著陪葬吧!”

舒妃是宮女上位,大多官員雖因她得寵敬她,但眼下皇帝還躺在龍**,往後時局且是說不準。

所以對於她的話也表現出愛搭不理的態度,要是皇帝駕崩,第一個陪葬的隻會是後宮娘娘。

他們隻不過是換個主子罷了...

崔雪時湊到舒妃身前說:“娘娘就這麽想陛下有事?陛下乃真龍天子,自有天佑之,陛下穩固江山功德無量,吉人天相,必會毒解醒來。”

舒妃撚著手帕,臉色極差,“崔郡主口齒伶俐得很呐,本宮隻是擔憂陛下罷了,怎會有狠毒之心像方才那人一般咒罵陛下難醒。”

崔雪時道:“裴夫人是急切之言,但也隻是在闡述事實,一切都是為了陛下著想。”

舒妃悶哼,也不好進殿擾了醫治,便皺緊眉站在一角。

彼時日陽太辣,她的身後支著流蘇傘蓋,眾臣熱得發昏,看到這場景更是頭昏。

崔雪時擔憂城門那遭,也不好再耽擱,看著殿外眾多百官,她終是問:“敢問何人是禮部尚書?”

殿外人群中,一人疑惑地站出來,他官袍領上已被汗水打濕,他道:“崔郡主,下官任禮部尚書一職。”

“那想必尚書也知北彧小公主及使團已快至城門的消息了。”

回想起前世的北城門可是熱鬧得很,禮部奏樂鳴鼓,還讓官員們扮了花臉跳舞,小公主的愁思瞬間得到緩解。

“陛下之策也應是許禮部親迎北彧小公主上京,此次事關兩朝和談,小公主入大齊和親也是為了交好。”

禮部尚書甄氏知道陛下從前的吩咐,他說出愁慮,“陛下如今未醒,恕下官實在不能親迎,便是讓北彧人在城門外等候,也不能現在迎進來。”

“可如此便是悖逆了陛下之令,陛下既已提前安排禮部行事,在昏迷前也未撤回旨意。”

“尚書若不依照陛下聖意行事,要是因此壞了兩國交好,待陛下醒後,尚書難道一人擔責?”

甄尚書摸著胡須,“郡主心中想必有想法?”

“禮部負責接待北彧使團,那便照舊將他們安排在驛站,公主那邊倒也簡單,勞禮部在京城到皇宮的路途中安排技藝表演,城門自有人帶著公主先行賞玩一番。”

“可若公主覺得行為不妥,偏是要入宮覲見陛下呢?”

畢竟北彧是戰敗之國,北彧小公主即將嫁到陌生國土,她怎會當真放下心賞玩?

崔雪時也想過這個問題,但這不是還有沈南瑾嗎?

前世小公主入京時,沈南瑾還特意在用膳時提了一嘴,他說:“北彧小公主單純得很,但要我去親迎絕不可能,我打算叫她領教一番我的劍。”

那時的她還勸他,“阿瑾不可,你忘了公主入京是為了什麽?陛下很是重視和談,要是阿瑾拔了劍不就是在挑釁君威嗎?”

所以今生的沈南瑾想必也有這等心思,定會前去湊個熱鬧。

於是,崔雪時道:“城門到皇宮畢竟路長,隻要拖過今夜便可。”

崔雪時回頭看著殿內眾太醫將裴伯母的身影圍住,每人嘴裏都議論紛紛的。

“究竟是中了何毒?”

“我們換著法兒診了整整一夜,今日大早見陛下狀況愈發不好,我們覺著是雷公藤。”

“不是雷公藤。”裴夫人搖了搖頭,施針於肅文帝的額間及周圍穴位,“是曼陀羅,裏頭還有兩味致昏迷的藥物。”

“陛下唇上的烏紫便是曼陀羅毒發,去燒些炭催催汗液外排,再去端涼水來,將額、胸皆敷上,再差個人熬些甘草綠豆連翹。”

裴夫人吩咐完,太醫們都慌慌亂亂散開,她卻很是泰然自若,“先施針催吐。”

......

沈南瑾早早就等候在城門了,他還特換了一身瀟灑的黑衣站在酒樓樓上。

陽光投下來照射在他的側臉,他左眼下顴骨的黑痣比從前還要顯眼。

沈南瑾倚在閣樓柵欄前,想到自己今日的設計就一頓自得。

他特意買了些仆丁在此裝作殺手,他們會在北彧馬車駛進城門的那一瞬間假意行刺,而他便坐等時機成熟奔下去英雄救美!

想想就爽!

沈南瑾心裏頭幻想著自己即將娶到北彧公主的美夢,然而眨眼間馬蹄聲如雷貫耳。

酒樓樓下,是刑部陳柯和胡廣仁到了,在他們身後還跟著數十名禁軍。

沈南瑾握緊手心,這不是那天...將他關進大牢的刑部大人嗎?

娘了,怎麽哪兒都有沈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