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開到公寓樓,還不等明照上樓,明婉迎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他條件反射地抬眸看了謝沂一眼,然後將自己的來電顯示亮給謝沂看。

謝沂點點頭,配合地閉上了嘴。

明照拿起手機躲到不遠處的鵝卵石小路上,那邊人少,也安靜。

明照:“媽?”

明婉迎似乎在忙活什麽,用脖子夾著手機,手邊撲棱撲棱的聲音不斷,她抽空說:“兒子,我看到網上的新聞了,你們公司對外公布藝人名單了。”

明照目光落在探到麵前的桃葉上,伸手撥弄一下,聞到一股澀香:“嗯,我也是臨時接到消息要官宣。”

明婉迎停下手裏的活,沉默了一會兒,小心翼翼說:“我看沒有那麽多人言辭激烈了。”

她怕影響明照心情,還揣摩了一下用詞。

明照也沉默,半晌後無奈笑笑:“可能沒反應過來吧,再加上有當初造謠的人道歉,讓他們措手不及。”

明婉迎趕緊說:“對,我也看到道歉了,哎,還算這幫人有點良心,不然一定會遭報應的。”

明照兩指夾住葉片,輕柔的撫摸著,葉片泛涼,帶著深夜的潮氣,但也格外堅韌,生命力十足。

他透過交疊的草木,看向對麵馬路的燈光:“我也沒想到他們會道歉。”

明婉迎歎息一聲,聲音放軟,試探性說:“那以後,是不是就越來越好了?”

她這個年紀的人,對網絡接觸不多,又和小女生有代溝,還看不透輿論變化。

明照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氣:“應該吧。”

這句話稍微有點違心,因為他也說不準會不會變好,隻是安慰自己安慰明婉迎罷了。

雖然趁機造謠的人道歉了,但圍繞著他的謠言並沒有徹底消失。

而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證明自己。

當初月明珠大麵積脫粉,是看不得心中白紙樣幹淨青澀的男生拍攝性感廣告,還堂而皇之地發在了約p平台上。

哪怕澄清了沒約P又如何,賬號和照片還是在那裏,被人觀摩,被人厭惡。

其實他當年的粉絲體量很大,賽程最緊張時,一度有十萬人為他投票。

這些粉絲中不乏有計算機專業的,她們其實並不會受到衝擊就脫粉,而是會尋找真相為喜歡的人澄清。

事件發生後,明照第一時間對外出聲明,說賬號不是他注冊的,照片更不是他上傳的。

賬號的注冊時間是比賽中段,而照片則是由私密轉為公開,從時間上看實在是荒謬,沒有人會傻到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

當時他以為,隻要出麵澄清了,這件事就會過去了。

然而粉絲卻在討伐聲即將平息時甩出了那個賬號的IP地址:“為了給你點體麵,一直忍著沒說,但沒想到你滿口謊話,我真是眼瞎了才會喜歡你,今天起脫粉回踩,給大家看看實錘!”

賬號的IP地址與明照宿舍的IP地址完全吻合。

明照自己也懵了,他又說照片是很久前拍的沐浴露廣告,不清楚IP地址的問題。

可惜這在粉絲看來,無異於亡羊補牢,掩耳盜鈴。

粉絲認為明照是看事情敗露,甩鍋撒謊,慌不擇路,才編出的說辭。

如果說拍半□□和約p還算個人X癖,那撒謊和甩脫責任欺騙粉絲就是人品問題。

“IP地址一樣的……滾吧!騙子!”

“逗死我了,扒一點找補一點是吧?把粉絲當傻子哄?”

“在我這裏錘死了,受不了,隻能說自作自受吧。”

“就這還要當偶像出道嗎?能給年輕人做什麽表率?別了吧,明照滾出娛樂圈!”

……

原本打算默默離開的粉絲紛紛黑頭像回踩,事態直接升級,導致明照不得不退賽謝罪。

他從始至終不承認是自己發的照片,也成了很多粉絲回踩他兩年的根源。

在她們眼中,知錯不改更是罪大惡極。

‘自作自受’四個字,像一把刀插在他內心深處。

他唯一該自作自受的,就是沒有聽檸檬台製片人的話。

可他想公平競爭又有什麽錯呢?

如果每個入行的新人都要接受這樣的教育,長此以往,行業會被摧毀的。

明照以前對誰都很好,對誰也不防備,存放舊照片的硬盤並不會鎖起來,他也根本不認為廣告廢片會變成捅向自己的刀。

根據IP地址,他當然可以將懷疑範圍鎖定在學校宿舍,甚至認為最大嫌疑人是秦淩。

可他沒有證據。

他沒有證據,而照片在他的宿舍發出。

粉絲離他如此遙遠,又怎麽可能無條件相信他呢。

明婉迎打斷他的回憶:“能變好就行。公司老板對你的印象怎麽樣?有沒有難為你?”

明照轉頭看向謝沂,謝沂站在路燈下,單手插著兜,有些小蚊蟲在他周圍晃悠,他偶爾會抬手揮打兩下。

明照喃喃道:“老板……對我挺好的,媽,我還得直播,先不說了。”

他說完,臉有點發燙,大概是晚上喝了不少酒,看見謝沂站在不遠處的頎長身影,他竟然覺得暈乎乎的,移不開目光。

明照揉了揉燥熱的耳垂,繃起一本正經的臉,從鵝卵石小路出來,清了下嗓子:“我晚上可能要直播唱歌,有點吵,影響你休息嗎?”

謝沂隨口說:“我回來拿點東西,今晚不在這兒住。”

本來是想留下一晚的,但他怕自己在明照會不自在。

而且明照剛剛說他身上酒氣很濃,他多少有點在意,就不讓明照看他醉醺醺的模樣了。

明照心裏泛起一絲失落:“……哦。”

他記得當年剛搬入謝家時,謝沂並不歡迎他們,畢竟沒有誰會喜歡突然闖入自己生活的人。

但謝沂也沒撒潑打滾,更沒欺負他,就隻是懶得搭理罷了。

他不知所措,反而更願意跟在謝沂屁股後麵轉,像條小尾巴。

謝沂嫌他小孩子煩,幹脆去了朋友家住,有時幾天不見人。

那時候謝聞卓總是打電話叫謝沂回家,苦口婆心的求謝沂給點麵子,讓謝沂跟他們母子培養感情。

後來不知謝聞卓用了什麽方法,謝沂真的搬回來了,也不冷著臉了。

現在,謝沂大概也要和新家人培養感情了。

但這已經跟他無關了。

戶外蚊蟲太多,明照一不留神,脖子上被咬了個包,現在奇癢無比,非常難受。

他皺起眉,眼瞼垂下,蒼白燈光一照,他的臉色像霜花一樣涼。

他率先邁步朝公寓樓門口走,夜風鼓起肥大的衛衣後擺,像背著個小包子。

他根本沒等謝沂。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明照每個毛孔裏都透著不開心。

在車裏的時候還軟軟乖乖,臉紅撲撲,眼睛發亮,連腦袋都肯給摸,仿佛被擼順毛的布偶貓。

沒想到一會兒就變臉了。

“嘖。”謝沂在他身後,微微眯起眼睛,看明照走路帶風,六親不認。

他心中好笑,又忍不住磨牙:“誰慣的,沒大沒小。”